异父异母的智利兄弟

王 安

8月5日智利圣何塞铜矿发生矿难，三十三名矿工受困于地下六百八十八米长达六十九天。10月14日成功获救，创下世界矿难史上最长生还时间纪录。兹就有限信息，试比较智利与中国之异同，请打分。

8月5日矿难发生后不久，三十三名矿工音信全无，智利卡尔德拉市女市长冈萨雷斯就承担起被困矿工家属代言人的角色，她还请来一位鼎鼎有名的律师厄加多尔·雷诺索。中国的市长不会给矿工家属当代言人，他（她）们是父母官，是领导矿工家属的；他（她）们更不会和律师套近乎，刚刚有一位北京问天律师事务所律师周泽因为没有回避汶川领导，而被公安闷揍一顿。

据说，之前圣何塞铜矿几次因为违反安全生产规定被要求停产，但矿主圣埃斯特万矿业公司并未进行任何改造就重新开始生产。雷诺索律师称，政府安监部门收受了矿主的贿赂。中国也常有贿赂官员事件，但律师不敢轻易这么说，尤其是刚接手没有证据的时候。

有矿工称，即使他们发现了安全隐患也不敢说，怕丢掉工作。这与中国相同。智利矿工每个月能挣一千六百美元，合人民币一万余元，似比中国高。

矿难发生后，圣埃斯特万矿业公司声称没钱支付矿工被困期间的工资，也无力参与救援，最终负责营救的是智利国有矿业公司。中国与此相似。并且，中国还可以动用军队。

五十四岁的矿工乌尔苏亚到圣何塞铜矿不久，是否让他当头儿大家意见不一，据说是牧师矿工约瑟·汉利赫兹支持了他，可见基督教在智利人心里的分量。约瑟还请求他所在的教区派出牧师安抚矿工家属。中国人多不信基督教，也许会祷告菩萨，并允诺上井后备厚捐去还愿。一些官员在升迁前也祷告，升迁后去还愿。

矿工投票决定所有的事，少数服从多数，第一件事是分食物，每四十八小时能分到“矿泉水瓶盖那么大”的一份鱼肉。中国人也许会同样如此，也许不会，看头儿的素质吧。

矿工往外传的纸条是“我饿，我想要面包”。中国人如今也不全是高举、高打，大喊坚强、胜利、感谢之类。在汶川地震获救后，也会要可乐，而且是冰镇的。

营救刚开始时，有人建议智利总统皮涅拉与营救行动保持距离，因为成功救人的可能性不大。但皮涅拉拒绝了，几乎一直守在矿难现场，“我决定不考虑政治影响”。中国领导人也会如此，但地方官员有可能会瞒报。

皮涅拉总统说：“你们不会被丢下，你们从不孤单，政府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整个国家都和你们在一起；我们国家最主要的财富不是铜，而是我们的矿工，不是自然资源，而是我们的国民；我们将逐步采取实现发达国家的标准，智利能否成为发达国家，不仅取决于我们能否和欧洲国家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更取决于我们能否像发达国家那样对待自己的工人。”中国领导亦同此念：“以人为本。”

矿难发生的第三天，智利建设部部长安德烈·苏格雷特被任命为救援总指挥。中国可能也有总指挥，但公众可能不知道。并且，建设部部长不大可能当总指挥，因为他可能指挥不了众多单位。

矿工约定升井后不单独接受采访，以保证出书的收益大家都能平均获得。在中国如果出书，矿工拿不到钱，写书的也拿不到多少，赚钱的是出版商和盗版者。

营救完成后，皮涅拉总统宣布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圣何塞铜矿被永久关闭。中国说不准，将来哪位领导一松口，或根本没人松口，矿就重新开了。

皮涅拉总统的欧洲之行受到热烈欢迎。正此时，矿工开始索赔，要下半辈子的钱，他们不仅要矿主赔偿，还要追究总统辖下的政府安监部门的责任。中国人会认为这样做太薄情，在援救过程中安监部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另外，索赔也难，中石油原油泄漏污染大连海域，索赔至今也没个影儿。

【原载2010年10月27日《中国青年报·世说新语》】

插图 ／ 境地不同 ／ 迈克尔·格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