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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恨海

2010-05-14彭霖山

故事林 2010年24期
关键词:斯文酒家小姐

彭霖山

台北,神秘的不夜城。

地处闹市中心的“迷你”商场内,活跃着一群年轻貌美、身着奇装艳服的风流男女。他们不时与进进出出的异性顾客打情骂俏,用色相招揽生意。

此刻,商场总经理孟彬彬正仰靠在办公室内那舒适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观赏着自己设计的闭路电视上那令人满意的招揽生意的画面。蓦地,闭路电视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位打扮得十分入时的绝色女郎,只见她往大厅中一站,犹如鹤立鸡群,貌压群芳,光彩照人极了!你瞧她杏眼桃腮、柳眉凤目,半透明的连衣裙裹着苗条诱人的身躯,曲线儿十分迷人。仿佛普天下所有美女的长处,几乎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孟彬彬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掌:这简直是西施再世,貂蝉重生!

哈,送货上门了!孟彬彬不由暗喜。果然,扬声器里很快传来了女秘书的声音:“总经理,‘乐乐酒家的公关小姐龙婧要与您洽谈一笔生意,见不见?”孟彬彬马上说:“见!快请龙小姐进来面谈!”

当这位绝色的公关小姐像一只蝴蝶似的翩翩飘到孟彬彬面前时,孟总经理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了,就剩下这位美人儿。孟彬彬骨酥筋软,竟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只管色眯眯地瞅着对方,那双贼眼像蛇信子似的,朝这美人儿的动人部位乱舔。

“总经理,我是‘乐乐酒家公关部的龙婧,特意来拜访您!”说完,美人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地伸出了纤纤玉手。孟彬彬急忙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那只令他销魂失魄的玉手,嘴里忙不迭地回答:“欢迎……龙小姐光临……哈哈哈……”

宾主双方落座后,龙婧小姐便开门见山提出,“乐乐”酒家准备腾出一层楼房经营百货,由于目前资金短缺,希望“迷你”商场能投资入股,共同经营。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孟彬彬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派头,满口答应。

“孟经理好爽快,真不愧是位大老板!”龙婧顿时粉脸增辉,更显得千娇百媚。她笑嘻嘻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早已准备好的合同书,趁热打铁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孟彬彬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只管盯住这位公关小姐上下看个不停,心旌摇荡,趁机一把捏住对方的粉臂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本经理历来有此规矩:凡来我商场签约者,必须与本经理共饮信誉酒三盅,以示诚意。”

龙婧妩媚一笑,慨然应允:“如此说来,只好客随主便了。”

“OK!”孟彬彬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随手一招,女秘书旋即从外面进来,双手托着一个白瓷盘子,上面摆着一只玲珑剔透的小银壶,和一对高脚碧玉酒杯。

“来,龙小姐,为我们的精诚合作,共同干杯!”孟彬彬往两只酒杯中斟满酒后,递给面前的龙婧一杯,然后,互相碰了碰杯,双方同时仰脖灌下肚子。当孟彬彬斟满第三杯时,只见龙婧突然红云罩脸,媚眼乱眨,只管瞅着面前这位男人。

“龙小姐,我扶你进里屋稍息片刻。”孟彬彬急不可耐地一把将眼前的尤物搂进怀里。这位公关小姐也不反抗,如醉如痴地任他摆布。

其实,不用点破,读者也已知道一定是衣冠禽兽的孟彬彬在给她喝的酒中做了手脚,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春药,色魔孟彬彬用此药,不知玩弄了多少天真无邪的少女,将她们变为他泄欲的玩物。龙婧无意中也落入了这个陷阱,一个公关小姐,轻易地上了当。

一辆黑色的奔驰小轿车,穿过繁华闹市,朝着夜色如磐的郊外疾驰而去。

这是一辆被人劫持了的小轿车。

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乐乐”酒家的经理庄楚云。此刻,他虽然正襟危坐,身子却不敢丝毫动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脑后正顶着一支无声手枪。他将活命的希望寄托在坐在后座的管家吴老苟身上,尽管庄楚云知道吴老苟同样也被人用枪顶着,可吴老苟毕竟是他的狗头军师,平日里眼睛眨一眨,鬼点子就来了,这会身陷绝境之中,难道还不会“狗急跳墙”么?

“小兄弟,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何必伤了和气?”果然,吴老苟开口了。

“少废话!”一个粗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嘻嘻,这就怪了。咱们往日无仇,今日无冤,岂不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吴老苟不顾警告,依然喃喃自语。

“你这老杂毛不想活啦!”随着喝叱声,一根粗硬的东西在吴老苟的腰眼处狠狠捅了一下。

“哎哟!”吴老苟呻吟一声,终于闭上了嘴。

庄楚云心头一沉:他娘的,老子究竟惹翻了哪路神仙?

小轿车在郊外兜了好几个圈,终于驶进了一座别墅。

庄楚云主仆两人给“请”进了一间豪华的大厅内。

“嘿嘿,庄经理,受惊了吧?”蓦地,从门口飘进一个阴沉沉、冷冰冰的声音,随后闪出“迷你”商场经理孟彬彬的身影。

“孟经理,你……你怎么也干出这样的烂事来?”庄楚云心头一震,厉声问道。

孟彬彬双肩一耸,嘿嘿冷笑:“难道只许你不仁,不许我不义吗?”

庄楚云愕然:“我在何处得罪了孟经理,还望明言!”

“铁证如山,岂容抵赖。”孟彬彬随手一指,大厅正中的彩色屏幕上立即出现了龙婧楚楚动人的身影。

“庄经理,这不就是你那位秀色可餐的公关小姐龙婧吗?”孟彬彬狠狠地盯着对方。

庄楚云一愣,摇头道:“我可没有这个艳福!你别凭空捏造。”

“庄经理,我真佩服你的沉着镇定,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想掩盖得天衣无缝么?”

“你……想朝我头上扣屎盆子!”庄楚云大声吼道,双眼露出令人生畏的凶光。

“屎盆子算啥?”孟彬彬冷笑,“老子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你想把老子咋样?”庄楚云暴跳如雷。

孟彬彬阴沉狠毒地说:“我也要让你尝尝钝刀子割肉的滋味!”说罢一挥手,立马闯进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直朝庄楚云主仆二人气势汹汹的扑过来。

“且慢!”随着一声尖嚎,吴老苟那瘦骨伶仃的身子竟窜到了孟彬彬的身前,气咻咻地说:“孟经理,自古道,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纵然要杀要剐,也得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这话似乎起到了作用,孟彬彬稍作沉吟,点头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话对你们说,你们施行带艾滋病的美人计,坑害本经理。不过,在我进入另一个世界之前,你们先得给我垫垫脚。”

听话听音,吴老苟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矢口否认:“孟总经理,这实在是天大冤枉,我们酒家公关部绝无这位妖艳女郎,否则……”他突然住了口,用眼角瞟了瞟自己的主子,那眼神不言而喻:要不,我家经理早就染指了。

孟彬彬冷冷一笑:“不是你们的人,咋会打着你们的招牌前来与本经理签约呢?”

吴老苟“扑哧”一笑:“孟总经理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岂不闻‘东吴杀人,移祸于曹!生意场上,何处不曾布下圈套陷阱?难道你就不曾怀疑,有仇敌在暗中行使离间之计,使得‘迷你商场、‘乐乐酒家无端火并,他却躲在暗中坐收渔人之利?”

吴老苟这番话语提醒了孟彬彬,只见他呆站在厅中,不知该如何处置庄楚云主仆两人。

“再说,我们倘若真想加害孟总经理,何必推出带艾滋病的美人儿作为诱饵,难道就不能效法您今天晚上的手段么?”吴老苟鼓动如簧之舌,极力争辩。

庄楚云原先气得浑身打颤,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会听了吴老苟一番点拨,顿足惊呼:“孟兄啊,我们差点中了人家的奸计呀!”

“啊……”孟彬彬这才轻轻地呼出了一声,算是释去了心中的疑团。片刻,却又冷笑道:“庄经理,人家毕竟是打着你们酒家的招牌,设下害人陷阱的啊!”

“孟兄,你放心,生成的尾巴摆不脱,装成的尾巴甩得掉。只要我们抓住了那个臭婊子,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孟彬彬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抓住这小妖精,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给我一个月期限!”庄楚云似乎当仁不让了,拍着胸膛打包票。

一架从香港飞往内地的客机正穿云破雾的翱翔。

靠窗口的那个座位上,端坐着一位风流倜傥的青年,年约二十,剑眉凤目,笔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他叫方良,是台北“太白楼”酒家总经理方金元的独生子。这次是取道香港赴大陆洽谈合资经营一家酒楼的。

“哎哟!”突然,从方良身旁传出一个莺声燕语般的呻吟声。方良愕然侧过脸,这才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竟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绝色佳人,正微蹙眉头,右掌撑着太阳穴处,那张迷人的俏脸恰巧对着方良。

“小姐,你晕机了?”方良关切地探问。

“唔。”对方微微颔首,又是一声轻轻呻吟。

“我这里有特效药片。”方良当即从身边小旅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白色药丸送过去,“小姐,请服下这两粒药丸。”

对方感激地点点头,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果然,不消片刻,这位小姐的脸上阴转晴了,双颊立时浮上两朵红云,愈加妩媚动人。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只管看着方良。

“小姐,感觉好点了吗?”方良给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急忙主动搭话。

“好多了。谢谢你,方少爷。”漂亮的小姐抿嘴一笑。

“啊!小姐认识我?”方良颇感意外。尽管在香港的这段日子里,确有不少浪荡女人围着他献媚求宠,可他从未抬眼正视过。

“我当然认识大少爷,而你却不认识小女子吧!”

“请问小姐芳名?在何处供职?此行何方?”方良尽管给这漂亮的小姐迷住了,但能自持,不失礼仪,正襟危坐,神态自若。

“小女子贱姓龙,单名一个婧字。”对方嫣然一笑,脸上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龙婧!好一个寓意深长的名字,婧者,乃女子有才能也!”方良击掌赞叹。

“方少爷过奖了,小女子实乃名不符实。”龙婧幽幽长叹一声,“自古道,红颜命薄。想我龙婧一个弱小女子,纵有志气理想,伯乐难遇,又怎能施展平生抱负?”

方良闻言,心头一喜,随即回应道:“有啥难处说出来,也许我能代为分忧解难。”

龙婧不无感激道:“难得方少爷如此豪侠心肠,我也就直说了。不瞒少爷,小女子原系大陆南宁市丝华商场服务员,在‘微笑靓女的评比中独占鳌头,享受赴港免费十日游。皆因一念之差,留恋这闹市的繁华,便独自留下。岂料,人生地不熟,四处碰壁。盘缠也快花光了,只好启程赶回内地去。不承想,却在这客机上无意中与方少爷邂逅,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好个伶牙俐齿的龙婧,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竟让憨厚的方良信以为真,不由肚内暗自思忖道:这女子才貌双全,我何不将她留在身边,细细考察一番,若能胜任公关工作岂不更好。主意打定,便对龙婧和盘托出:“龙小姐与我今天碰在一块,算得是有缘分了。小姐若不嫌弃,就此充作我的秘书,随同赴大陆惠州市洽谈合资经营酒家一事如何?”

龙婧听罢,喜上眉梢,粉脸生辉,五官堆笑,感激不尽道:“难得方少爷如此关照,小女子愿效犬马之劳。”

方良舒展眉头,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个纯朴、本分的年轻人,做梦也没想到,被他收留的这位漂亮小姐,竟是孟彬彬和庄楚云正在四处张网合力捕捉的带有艾滋病毒的美女蛇啊!

方良携同龙婧来到惠州市后,一帆风顺,不消数日,便将投资经营的项目洽谈成功。在启程返回香港的前夜,方良突然改变计划,产生了游黄山散散心的念头。在征得龙婧的同意后,双双出发了。

此刻,他们驻足的莲花峰乃是黄山,也是华东地区的第一高峰。方良登临绝顶,更觉心潮起伏,禁不住展开双臂,纵情欢呼:“美哉,黄山!”

“可不!你瞧,这山如一个绝代佳人,那云雾恰似她的纱巾,揭去纱巾,方现美人玉容。”龙婧也拍着纤纤玉手赞叹道。

话音刚落,身后竟有人朗声接上了两句诗:“云里美人雾里行,千妖百妍看不赢。”方良、龙婧惊愕地回首一望,原来是位身材瘦削的老者,只见他头戴遮阳帽,西装笔挺,皮鞋油亮,无疑是位有身份的人物。

“老伯想必是位黄山通了。”方良微笑搭话。

“不敢说是黄山通,但老朽曾三次游过此山,对这山上的名胜古迹、优美传说倒也略知一二。”老者说完这番话后,竟像一位说书人那样,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起来。他从“醉石”的来历,讲到“鸣弦泉”的典故,从“金鸡叫天门”,转到“童子拜观音”,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神话典故,将这对年轻人吸引得如醉如痴,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眼见得薄暮冥冥,群山隐形,莲花峰上乱云飞渡,山风呼啸,方良、龙婧这才猛醒过来。但此时天色已晚,峰顶早已不见其他游客了,于是提醒老者一道下山。岂料,老者却扬手仰天哈哈大笑:“方少爷、龙小姐,你俩今晚就不必下山了。”方良、龙婧一听老者竟然报出了他们俩的姓名,不免一惊,瞠目结舌。

“老朽在此饶舌半天,二位难道还不明白!”老者冷笑一声。方良颤声问道:“老伯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此看来,方少爷真是个笨伯,十三点(痴)了!”老者由冷笑变为讥笑。

“难道我们与老伯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吗?”方良壮起胆子又问道。

老者鼻孔里哼了一声,“嗖”地一下从腰间拔出两把贼亮的匕首,往半空一扔,又轻轻地接回手中,说道:“为了让你这小子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朽实话告诉你:我乃‘乐乐酒家的总管吴老苟,皆因你家‘太白楼无端借刀杀人,使人冒充我‘乐乐酒家公关小姐,潜进‘迷你商场暗施美人计,致使孟经理染上艾滋病毒,迁怒于我‘乐乐酒家。幸亏老朽明察秋毫,排难逐疑,说服双方合力对付幕后策划者。不瞒你们说,老朽已跟踪你们多时,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会儿天赐良机,莲花峰上就剩下你、我、她三人,神不知、鬼不觉,老朽要将二位送上极乐世界去了!”

方良听罢这话,仿佛挨了当头一棒,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家父所为,小子委实不知。自古道: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怎能算到我的头上,还望老伯详察。”

吴老苟哈哈大笑:“岂不闻父债子还!杀了你小子,绝了他方金元的后,何乐而不为呢?”

方良思忖,瞧这光景,与虎谋皮,乃异想天开。我死不打紧,怎能连累他人?便指着一直在旁低头不吭声的龙婧道:“既然如此,小子愿替代父罪,可这位小姐实属无辜,恳请老伯刀下留情!”

“哈哈哈……”吴老苟又是一阵怪笑,“好一个白痴,老朽说了这半天,你还不明白,她就是你那老子暗施美人计的女妖,岂能饶过?”

“啊?!”方良大吃一惊,抬眼望去,只见龙婧姣容变色,柳眉倒竖,随着一声娇叱,早已旱地拔葱,身子腾在半空,双脚径直朝吴老苟胸前狠狠踹去。这吴老苟平日学得几路拳脚,虽说上了年纪,但身段还挺灵活,轻轻朝旁边一闪,竟躲了开去。好个龙婧,腾挪身段更自如,只见她双脚刚落地,迅疾又伸出左腿朝对手脚下一扫,来了个“枯树盘根”。吴老苟反应又是何等敏捷,双脚一蹬,两把匕首直朝龙婧心窝刺来,耍了招“二龙抢珠”。眼见得这佳人胸前便要开出两朵大红花,正在一旁观战的方良吓得“哎哟”一声,慌忙闭上了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龙婧身形一矮,两把匕首扑了个空。吴老苟收脚不住,径直朝前扑去。龙婧趁机双手一托,又用了三分力,便将吴老苟扔一条破布袋似的掼翻在地,摔得鼻青脸肿,半晌爬不起来。

龙婧轻蔑地瞪了吴老苟两眼,这才拍打着双手,冷冷讥笑道:“老家伙,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拳脚也敢前来害人?若不看在你一大把年纪的份上,姑奶奶定要将你扔下深渊去,教你连尸骨都寻不到。”

吴老苟不知是摔晕了,还是害怕了,闭着眼睛装死,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瞬间的变化,让憨厚老实的方良简直如堕五里雾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先是惶恐、害怕,继而惊讶、兴奋,投向龙婧的目光里满是敬佩和欣慰……

方良和龙婧刚刚步出大厅,一辆黑色小轿车便停在他们身边,从驾驶室内探出一颗脑袋:“少爷,我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阿福!”方良兴奋地招呼一声,便和龙婧一左一右地钻进了车内。

轿车驶出台北桃园机场后,竟像一支离弦的箭朝前射去。“阿福,你疯啦?车速放慢点!”方良叱道。“老爷子正在前面急着与你见面哩!”阿福连头也不回,依然冲刺前进。方良这才发现方向不对,随即疑团顿起:“阿福,你走错了道吧?”“没错,老爷子就在前面等着!”阿福还是硬邦邦的一句话。

方良蓦地想起在莲花峰遇险一事,不由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扭头一望,见身旁的龙婧若无其事,于是悬着的心便又回到了实处。他想,阿福是自家的司机,岂能吃里爬外。

轿车驶进了远离市区的一座别墅内。

“老爷子呢?”方良跨出车门便问道。

“随我来。”阿福大步朝里直闯。

方良朝龙婧望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暗示:不知深浅,吉凶难卜。龙婧回眸一笑,沉着镇静地点点头。方良心安了一些。黄山遇险后,他对龙婧的来历有了些疑虑,龙婧看在眼里,坦然相告:她确实不是大陆人,此行是为了保护他,其他的就不要多问了,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方良相信她说的话,也就不多问了。有龙婧在身边,他从容多了。他发现自己已离不开她了。

“欢迎!欢迎!欢迎方少爷光临!”随着一阵猫头鹰似的狞笑声,“乐乐”酒家的经理庄楚云从侧门转了出来,他身材粗壮,像头大狗熊,满脸凶相。当他发现了紧随在方良身后的龙婧时,爆发出更加得意洋洋的笑声,“龙小姐光临寒舍,很好,很好!”

方良与庄楚云有过一面之交,今日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惊疑,于是开口便问:“庄伯,你今日摆的是什么迷魂阵啊?”

庄楚云猛地沉下脸来:“难道我那吴管家在内地时不曾与你交底?”

方良这才省悟,急忙分辩道:“庄伯还须明察,切莫中了奸人之计。”

庄楚云喝道:“胡说!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怎能轻易被人耍弄,你若不信,问问你身边这臭婊子。”

方良扭头转向龙婧,龙婧正冲着庄楚云冷笑:“庄经理,今天演戏的恐怕不止你一个人吧。”

“不错,还有老朽我哩!”龙婧话音刚落,吴老苟竟也像幽灵般地出现在会客室里,“嘿嘿”奸笑,“龙小姐,真想不到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龙婧冷笑:“看来你这死老头活得不耐烦了,那天真不该饶过你。”

“不过,今天看看谁笑到最后。”

龙婧朝侧门边瞄了一眼,娇叱一声:“还有谁?该出场的都出场吧。”叱声未毕,孟彬彬便由他的女秘书搀扶了出来,他已瘦得像只猴子,那件西装披在身上,仿佛用竹竿撑着,全然失去了昔日那风流倜傥的风采。显然,他身上的艾滋病毒已经发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孟彬彬咬牙切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小贱人,想不到吧,在我还没有进坟墓之前,会让你先走一步,给我陪葬了!”

龙婧毫无惧色,指着孟彬彬讥笑道:“你这衣冠禽兽的家伙!分明是自己作恶多端,咎由自取,怎么反倒责怪小女子来了?如果不是你贪色如命,卑鄙龌龊,暗下春药,糟蹋无辜,你会染上艾滋病毒吗?活该!”

“你——”孟彬彬一见龙婧当众揭底亮丑,顿时恼怒得差点背过气去……方良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放肆!”庄楚云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吼道,“臭婊子,你为啥冒充我‘乐乐酒家的公关小姐,干那借刀杀人的勾当?究竟谁在幕后策划,从实招来!”

龙婧冷冷一笑:“要是我拒绝回答,你能怎么样?”

“那就由不得你了!”庄楚云牙齿咬得嘎嘎作响,朝吴老苟点头示意。吴老苟领教了龙婧的厉害,不敢造次,早已物色好了两名高手。只见他一挥手,从侧门边冲出两名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将龙婧夹在中间。

“给我将她扒个精光,我要亲自操刀将她零割碎剐!”孟彬彬双眼充血,挣脱女秘书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来。

方良见状,吓得脸无血色,双腿瑟瑟打抖。他手无缚鸡之力,何谈“相助”二字?只能在心中不住地祷告:神灵庇护良善,好人逢凶化吉。

当孟彬彬跌跌撞撞地冲上来时,龙婧猛地飞起一脚,正好踢中孟彬彬的下身,随着“哎哟”一声呻吟,孟彬彬的身子竟像被一股狂风吹起,弹出一丈多远,“砰”地一声撞在墙上,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下,一动也不动了,当场气绝身亡。

“给我抓住她!”随着庄楚云一声怒吼,吴老苟和那两个彪形大汉几乎同时朝龙婧恶狠狠地扑来。

当这三条汉子刚刚挨近龙婧的身边,只见龙婧又是一声娇叱,展开双臂,身子迅速旋转了一圈,随即听得“哇”地一声,三条汉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嚎叫,先后像木头似的倒在地上。他们都给利刃开了膛,鲜血满地。

方良给吓呆了,他自出娘胎,没见过杀人的场面。尽管面前被杀的是三条恶棍,他还是于心不忍,急忙闭上了两眼。

庄楚云也给吓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女子竟会身怀如此绝技。当吴老苟从内地狼狈逃回台北向他哭诉时,他压根儿不信,只是斥骂吴老苟无能。这会眼见为实,他惊恐极了,悄悄从身上掏出一支小手枪,想给对方来个冷不防。岂料,还没等他举枪,一把雪亮的匕首早已从龙婧掌中脱手而出。庄楚云还来不及哼一声,那匕首便刺入了他的咽喉,顿时鲜血四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挣扎了几下,也咽了气。

待方良睁开双目一瞧,更加心惊胆战了。他只管呆呆地盯着龙婧,像中了风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呆子,还不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龙婧猛地推了方良一把。

方良恍若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突然又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大声道:“阿福,老爷子呢?”

龙婧从旁边的大沙发后面拎起一个人来,厉声喝道:“狗奴才,你家方经理到底在哪儿?快说!”

阿福浑身像打摆子似的,哆嗦着回话:“少……少爷……老……老爷子……被……被他们……暗……暗害了。”

“啊!”方良顿觉头顶上响了颗炸雷,身子一晃,随即倒了下去。

当方良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躺在自家卧室的席梦思上。

“方公子,你醒过来了?”一直厮守在旁边的龙婧见他睁开了双眼,脉脉含情地问道。

方良急忙撑起半边身子,双眼垂泪道:“龙小姐,我这条小命全是你给我捡回来的。如此大恩大德,我方良没齿不忘。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当牛做马也当报答!”

龙婧幽幽地长叹一声:“方公子言重了,这场突然飞来的横祸,都是由我引起的啊!”

“不,这是那些恶人蓄意布下的圈套,你我都是受害者啊!”尽管对这女人的身份还没彻底弄清,但经历过这场生死搏斗,他对她的忠贞已深信不疑。

“真的,我不骗你!”龙婧突然鼻子一酸,泪珠滚滚,夺眶而出。憨厚的方良已经想到了什么,但他毫无怨恨情绪,反倒安慰道:“一切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生活吧!”

“重新开始生活?”龙婧闻言,凄然一笑,“方公子,你想得多天真啊!我在孟彬彬的魔窟里手刃了五条恶狗,警方会轻易放过这一特大的人命案子吗?”

“那我们赶快回内地去,躲过这阵风头。再说你杀的是恶人,属于正当防卫,我可以出庭作证。”方良急切地说道。

龙婧依然摇头:“幻想!要是你出面,恐怕事情更讲不清了。弄不好,连你也要受到牵累,不进枉死城才怪哩!”

方良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表白道:“龙小姐,我这条小命反正是你捡回来的,从今以后,我们生死在一块了,若失去了你,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方良,你又言重了!”龙婧感动万分,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沿着双颊淌下,“方良,你别太痴心了,我不值得你爱,也不配你爱,你忘了,我身上带有艾滋病毒!”

方良笑道:“这怎么会呢?”龙婧正色道:“这是真的,不信,可以上医院检查。”方良一怔,旋即以坚定的口吻回答:“即使你千真万确携有艾滋病毒,我也毫不惧怕。”龙婧闻言,长叹一声:“你呀!真是一片痴心,可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吗?”方良坦率地表白:“我不问过去,只求今天,一个人何必总是让过去的阴影缠住自己呢?难道就不能开拓新的生活,创造未来?!”

“唉!”龙婧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看来我得向你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这样才能消除你的一片痴心!”

在繁华的台北市区内,有一块待价而沽的地盘,吸引着不少巨商豪富,纷纷想买下它。“迷你”商场、“乐乐”酒家、“太白楼”酒家,还有一家B国人哈斯文经营的跨国五金贸易公司,是主要的竞争对手。哈斯文,这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外表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印象,其实这家伙脸上眯眯笑,怀里揣着刀,阴险狠毒极了。为了争夺这块很有价值的地皮,他日思夜想,绞尽脑汁,要不择一切手段,彻底击败他的竞争对手。然而,要击败这三家富豪,绝非那么容易,心狠手辣的哈斯文酝酿出了一条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他找到了龙婧。龙婧出身于高雄市一个武术世家,从小练就一身硬功夫,人又长得漂亮,自然格外引人注目。谁知一不小心,落入一个花花公子用甜言蜜语织成的陷阱,这家伙玩弄了她一番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好不伤心,接着发现自己染上了艾滋病毒——肯定是那家伙传染给她的,她万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谁料父亲这时候又患上了一种罕见的怪疾,治疗费用是一个天文数字,虽然可以报销一部分,余下的款项还是出不起。就在这时,哈斯文找上了门,他与龙婧一家有过来往,认识她,他表示愿意承担所有医疗费用,但龙婧必须为他效死力。为了拯救父亲,也为了报复这个令她痛恨的社会,龙婧答应了,瞒着父母跟他到了台北……

哈斯文首先选中的目标,便是“迷你”商场的经理孟彬彬。此公历来好色,哈斯文对症下药,让龙婧冒充“乐乐”酒家的公关小姐,送“货”上门。孟彬彬果然贪色中计,染上艾滋病,迁怒于“乐乐”酒家,几乎造成二虎相斗。岂料,这一箭双雕之计却被吴老苟识破,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携手联袂捉拿龙婧及其幕后策划者。

在这种情况下,哈斯文再次借刀杀人。他知道“太白楼”与“迷你”商场之间有过节,便将火引向“太白楼”酒家。趁方家少爷回内地洽谈生意之机,他让龙婧贴上前去寻机将方良暗害,嫁祸于“迷你”商场,让他们两家火并。岂料,方良忠厚老实,从不作越轨之举,使龙婧已如死灰的心复燃,不仅中止害人念头,并热烈地爱上了方良。为了保护他,她让吴老苟在黄山行刺失利,狼狈逃回台北。孟、庄两经理认定是“太白楼”在背后搞鬼,便用重金买通了“太白楼”酒家的小车司机阿福,设计害死了经理方金元,然后又打听到方良归程的日子,让阿福将其骗到孟彬彬的别墅内,企图斩草除根……

方良像在听一段天方夜谭,当龙婧住口以后好久好久,他似乎还沉浸在一个荒诞的梦境里。

“方良,你怎么啦?”龙婧见状,急忙轻轻地摇着他的双手。方良清醒过来了,猛地将龙婧一把揽进自己怀里,热泪夺眶而出:“婧,我会替你访尽天下名医驱除艾滋病毒!”龙婧急忙挣脱出来:“这是不可能的!哈斯文是绝不会答应的。”方良大声道:“我们相亲相爱,他凭啥干涉?”龙婧哽咽道:“可我与他有约在先……”“我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你赎出来!”“他不会买账,而且还会派人来杀你。”

“难道你这身功夫不足以制服这个恶人?”

“他在我身上植入了爆破自焚的芯片机关,只要我一旦反抗,他随时一按遥控装置,我就得当场焚毁!我的生命掌握在他的手掌之中。”

“我可以聘请高手从他身边盗出这遥控装置,保你安全无忧。”

“这简直是痴心妄想!通过电子侦测,这条恶狗也许已经嗅到我的踪迹了,为了不连累你,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龙婧猛地立起了身子,下定决心要斩断情丝。

“不,我们生死在一块了!”方良紧紧抱住龙婧不放。

“哈哈哈……”蓦地,门外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龙婧闻声色变,身子一软,瘫倒在方良怀里。

随着这刺耳的笑声,一个金发碧眼,像头猩猩似的洋人出现在门口,手中紧握着一支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龙婧。

“你、你……就是哈斯文?”方良不由一愣,忘却了恐惧,怒目而视。

“不错,在下哈斯文。恭贺你啊,方少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斯文装模作样地讥笑道。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总该放手了吧?”方良气愤地责问。

“放手?”哈斯文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中国人有句谚语叫‘斩草不除根,来春复又生,难道还要留下你这祸根么?”

“不!不!你不能再对他下毒手了!”龙婧猛地从方良怀里挣扎出来。

“哟,小美人,有了情郎,竟把你的主人都给出卖了!”哈斯文耸耸肩,得意地笑道,“不过,你不杀方少爷,反而护着方少爷,让孟、庄两经理认为你真的是‘太白楼的人,效果奇佳啊!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啊!哈哈哈……”

“你这条披着人皮的狼,枉有这血肉之躯,连起码的人性都没有!”方良满腔义愤,无情谴责。

“骂得好!骂得好!在你进入另一个世界之前,我愿意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包括你的叫骂。”哈斯文依在门框边,显得悠闲自得。

“我要向警方告发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方良几乎失去理智,大声咆哮。

“迟了,年轻人。在你的手挨近电话机前,你已经是死尸一条了。当然,我还会妥善地处理后事,不会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哈斯文充满自信。

方良闻言,呆若木鸡,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阵,终于又挤出一句话:“哈斯文,就算你不放过我,难道龙婧也要遭受你的毒手吗?”

哈斯文点点头,调侃道:“这个女人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作用,留下她等于给警方一个活证据。何况,方公子在去黄泉的路上总得有个伴吧!生不同床死同穴,我理当成全你们。”

“方少爷,用不着哀求了!”龙婧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吧!既然你们都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思想准备,那我就要动手了!”哈斯文拉开了枪栓。

“且慢!”龙婧突然一声尖喝,“你不是说过,在我们进入另一个世界之前,愿意满足我们任何要求吗?我现在只求对方公子唱一首诀别歌!”

哈斯文一愣,随即点着头,打着哈哈嘻笑:“好!这样更富有浪漫色彩,唱着歌儿进入坟墓,充满着无限诗意,灵魂也就能够得到安息。”

龙婧清了清嗓子,唱出了一首凄凉、哀婉的情歌:我实在爱你,实在爱你,为了你牺牲我自己,虽然我没有得到你,你已给我甜蜜。今生不能够在一起,来世我俩再团聚。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把我俩的过去,丢进河里,埋在土里……方良听罢,难过得心如刀绞,猛地抱住龙婧,号啕大哭起来。

此情此景,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会落泪,然而哈斯文不仅无动于衷,而且手舞足蹈,哈哈大笑:“OK!OK!这样的生离死别才够刺激!”

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冷不防一把闪亮的匕首迅疾飞来,正好刺入了他的胸膛。只听得哈斯文惨嚎一声,双手捂在胸前,慢慢倒了下去,小手枪掉到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以至方良都惊呆了。等他醒悟过来时,龙婧早已挣脱他的怀抱,拍着双手,破涕为笑:“恶狼已除,我们获得自由了!”

原来,这把飞刀是龙婧趁着哈斯文松懈之际飞出来的,正中恶狼要害。

然而,就在龙婧笑声刚落之际,只见哈斯文抖动了一下身躯,随即龙婧“啊”地尖叫一声,花容失色,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方良很快意识到,哈斯文在垂死挣扎之际,暗中按动了装在胸前的遥控装置,植入龙婧体内的芯片产生了自焚的威力。

“恶狼,恶狼!”方良咬牙切齿,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骑在哈斯文身上,拔出他胸口的那把匕首,拼命地在这恶狼身上乱捅乱戳,直到哈斯文血流满地,一动不动,这才扔下匕首。回头一望,龙婧的身体早已变形,身上飘出一缕徐徐轻烟……

“婧——!”方良撕心裂肺地狂呼一声,不顾一切地朝那轻烟扑去…… ■

(责编: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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