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我

蔡　楠

扁鹊终于来到了秦国。

来到秦国的当天,他就被太医令李醯请进了咸阳宫。

李醯是奉命请扁鹊给秦武王治病的。正值盛年的秦武王本来要出征韩国的,可突然面部就长了一个肿瘤。这使他平定战国诸雄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迟。太医令李醯久治不愈,武王大为恼火。李醯情急之下,连忙修书一封,火速派人邀来了在齐国行医的扁鹊。

扁鹊进宫,没有看传说中暴戾的秦王,只看见了那颗长在耳前目下的肿瘤。扁鹊对着肿瘤说,无妨,很简单,我用砭弹手术即可除掉的!

秦王不语,群臣大哗。李醯趋前一躬,对扁鹊和秦王说,此疾长在近眼之处,万一手术不成,大王就可能耳不聪目不明了。

扁鹊摇摇头,收拾了药石器械,转身欲走,秦武王急忙起身,一把拉住了扁鹊,用秦国人所不曾见到的温和说,先生莫走,寡人同意手术!

手术很顺利。不久秦武王病愈。病愈的秦武王再一次把扁鹊召进了咸阳宫。武王说,先生,寡人想让你留在秦国,寡人的大业需要你啊!

扁鹊手捋长髯朗朗一笑,大王,民间的百姓更需要我,我是属于天下人的。再说,李醯的医术足可以帮你平定天下的。

扁鹊在又一次医好了武王的举鼎伤骨之后,准备带着弟子子仪、佚妹夫妇离开秦国了。临行那天,太医令李醯置酒为扁鹊师徒饯行。李醯连敬扁鹊三碗秦国老酒,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尘埃,你一路走好啊!

李醯派人护送扁鹊师徒出了咸阳城。

医途漫漫,转眼已是秋天。扁鹊行医来到了崤山脚下。过了崤山就是魏国,魏文王已派人在山那边等候了。扁鹊想,治好魏文王的病,我就该回鄚州,回白洋淀老家了。我已经出来的太久了。

师徒三人正要过山,却见山脚下茅草房里蹒跚走出一个满脸皱褶的老妪。老妪颤巍巍地说先生,我家老汉病了,很重,已经几天水米不进了,求你们给看看吧!

扁鹊停止了上山的脚步。他让子仪夫妇先过山,自己急忙随老妪走进了黑漆漆的茅草房。那生病的老汉头发蓬乱、脸色蜡黄、披着破被坐在床沿。扁鹊伸出右手正要给病人把脉,冷不丁却被病人抓住了,而且扣住了脉门,同时,一柄尖刀抵住了他的心窝。

终于等到你了,扁鹊先生!病老汉甩掉破被,抹下假发和脸上的伪装,声音坚硬地说。

你是刺客?扁鹊平静地问。

是的。刺客爽快地答。

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我?扁鹊那双能透视病情的眼睛针一样扎过来,刺客的眼睛就收缩痉挛了一下,我……我杀你不为冤仇。

那就是秦武王派你来杀我的了,我没有答应侍奉他,他一定恼恨于我了。扁鹊抽了抽手,抽不动,反被刺客往怀里拉了一下,锐利的刀尖就刺破了扁鹊的衣服。

不是武王,武王想杀你,你出不来咸阳宫的,刺客握刀的手颤抖了。

这就怪了。要离刺杀庆忌,是因庆忌制造内乱;专诸刺杀王僚,是为争权;豫让刺杀赵襄子,是为报仇。想我扁鹊一介布衣,凭医术周游列国,普救苍生,既不争权夺势,也无恃宠篡位,谁要杀我?

刺客说,是你自己!想先生精通望闻问切,救赵简子,生虢太子,识病齐桓侯,医治秦武王,针石如神,名冠诸侯。别人所不能而先生能,先生以为这是好事,还是祸事?

一阵秋风刮进了草房,几片树叶扫在了扁鹊的脸上。扁鹊禁不住咳嗽了一声,刺客的刀子就扎进了扁鹊的肉里,如此说来,是李醯派你来的?

刺客点头,扣住扁鹊脉门的手,用了点力道,先生,李醯是怕你夺了他的太医令啊!

扁鹊又咳嗽了两声,刺客的刀子就刺进了扁鹊的心窝。神医的鲜血就顺着淬毒的刀子涌了出来。

你知道我和李醯有什么渊源吗?扁鹊忍着疼痛,望着刺客,眼睛分明黯淡了光芒。

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是白洋淀老乡,是师兄弟,年轻时一起师从长桑君的!

可你和天下人都不知道另一层秘密,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和李醯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杀了我,秦武王不会饶他,天下人不会饶他,家乡人不会饶他,历史也不会饶他,这等于是他杀了自己啊!

刺客一惊,欲抽回刀子。可晚了,扁鹊已经扑倒在了床沿上。

草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是子仪、佚妹带人下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