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娘镶牙

林华玉

娘年纪大了,牙齿也一颗颗的掉了,牙齿不好,胃口也大不如从前,身体素质自然就降了下来,作为娘惟一的儿子,我跟他老人家说过多少次要给她镶一口假牙,可是每次她总是说:“不急不急,俺还有几颗,还能嚼动花生米呢!”我知道她是疼钱。直到最后一颗“光荣下岗”,她才没话说了,答应跟我去医院镶牙。于是我就跟工地上的头请了个假,带着娘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

娘节俭了大半辈子,总想着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这次也不例外,在公交车上,她几次三番地跟我说:“华子,听说这镶牙可贵着呢,邻居你二大娘镶了一口,听说花了五百块呢——这得割多少猪肉,买多少鸡蛋,你在外边干一点建筑工,拼死拼活的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拖家带口的,咱可不能花那么多钱呀!”娘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没牙也照样吃东西,你姥姥四十五岁牙齿就掉净了,不照样活了八十多?”我回答说:“娘,您放心,俺听你的,咱就照最便宜的来,有一百的咱就不镶那一百一的!”这时,我看到了娘释然的表情,同时还看到了周围乘客传来的那鄙夷的眼光,我在城里打工时常看到这种神情,我明白它的含义:这民工的素质呀,就是低!

到了医院,我先让医生检查了娘的牙床,医生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后说:“老人家的牙床已经严重磨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镶一般的假牙效果肯定不好。”接着医生向我推荐一种八百块一口的,镶在口里就像自己的牙齿一样得劲,娘一听,爬起来拉着我就要走,我明白娘的心思,当下我就对医生说:“俺家穷,掏不出那么多钱,麻烦医生就给俺娘镶最便宜的一种吧!”这时我又看到医生脸上现出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神色:民工的素质呀,就是低!但是我不为所动,依旧坚持着,娘这才放心地跟医生去咬了牙模。

一段时间后,假牙镶好了,娘终于又能正常吃东西了,这天,她跟我说:“华子,幸亏咱没有听那医生的话,娘的这口牙便宜,可是娘却觉得很好用,就跟自己的一样得劲呢。”为了证实这话,娘“嘎嘣”咬碎了一粒花生米。

看着娘满足的神色,我暗暗庆幸自己向她隐瞒了一个细节:那天,我趁娘不注意,把医生叫到门诊室外边,低声对他说:“您一定要给俺娘镶一口最好的假牙,钱不够,俺可以回家借。但是这事您一定不能跟俺娘说起,否则她是不会镶的!”这时,我看到医生的表情瞬间从鄙夷转变成另一种表情,我想我理解其中的含义:不可思议,民工竟也有这么高的素质?

不知怎么的,在那一霎那,我的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选自《故事王中王》 闫安定/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