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明代床架上的眉板雕饰“世代荣”看明清徽州木雕

孙丽莎

【摘要】徽州,古称新安。位于皖、浙、赣三省交界处的安徽一侧。在明清时期,徽州不仅经济繁荣,社会文化等方面也取得很大的发展。?本文以通过对明朝末年的白木高浮雕花板“世代荣”的分析研究,从几个视角对明清时期徽州木雕的艺术特征,以及它与当时徽州相关姊妹艺术的关系进行初步探究。

【关键词】明清;徽州;艺术;木雕;文化

1 关于眉板雕饰“世代荣”

眉板雕饰“世代荣”是明朝末年的白木高浮雕花板。朴素、典雅的造型雕以古拙的图案花纹,给人以赏心悦目的享受。这块眉板雕工精湛、图纹千姿百态,充满了历史的沧桑和凝重感。雕刻内容以人物为主。每个人像都生动活泼、雕饰精美。它的长度是85公分,宽度是23公分。原是皖南大户人家婚床正面床架子上的眉板。

2 “世代荣”雕饰的艺术特征分析

2.1构图与故事情节

高浮雕花板“世代荣”由几幅图纹组合而成。在这块眉板的中间上方刻了“世代荣”三个字,花板上面图案的内容是“状元及第、望子成龙”,画面中间雕刻的图案是婆媳二人前往庙堂,她们祈求菩萨保佑,图中人物表情丰富、生动;左面的画面有太师少师带子上朝,蕴涵着官运亨通。右边的画面似有一品当朝的意思;左右最两边则雕刻的是老爷抱着婴儿和站在绣楼上的夫人、小姐,象征着大富大贵、举家欢乐。图中不仅人物雕刻精美,就连绣楼都精雕细刻、工艺精湛。这块花板以浅浮雕的的背景衬托高浮雕的主体物象,多幅画面融于一体。由于木材的本色柔和及木年纹的自然美,使得这些雕刻更加生动。构图饱满、层次丰富、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2.2 “世代荣”与传统文化的关系

从这块高浮雕花板“世代荣”的图纹和雕刻的故事情节来看,充分体现了儒家文化在徽州的影响。徽州是程朱理学的故乡,因此,徽州木雕的表现内容和形式都清晰地体现了儒家伦理思想。正如人们所知,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主张“见利思义”,强调美的伦理性本质,重视人事,强调人为,把审美中的情感体验和道德伦理相结合。由于当时的徽州完全浸润于儒家思想的浓厚氛围中,因而,徽州木雕自觉践行了这一思想。从“世代荣”可以看出,中国明清徽州木雕与儒家的诗教、礼教有密切的关联。这正如由于时代的提倡,耳濡目染,儒家思想深深地印在当时徽人的行为模式中一样。?在徽州木雕创作中,题材多属儒教宗法伦理道德的范畴。徽州木雕雕不离儒,儒不离雕,雕儒合一,可谓入木三分[1]。 “世代荣”即是在这种社会文化环境中孕育产生的艺术作品。

2.3 “世代荣”与社会经济、人文环境等的关系

2.3.1与当时的社会环境、人文风俗的关系

明清时徽州包括黟县、歙县、休宁、祁门、婺源、绩溪六县,形成了颇有特色的“新安文化”。徽州的民俗与文化是富有活力的,在时光的堆积中,它留下的是由最广泛的群体所创造出来的民间文化。明清徽州木雕离不开徽州文化的社会背景、环境及人文风俗。

明清时期,徽州由于聚族而居、地少人众,因此,徽州人大规模外出经商谋生。他们利用传统的社会环境、文化资源,使经济得到繁荣发展。由于徽商是在程朱理学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在商业成功后,他们几乎毫无例外地回到家乡修建豪宅,这种大规模的修建,恰恰为徽州木雕的兴盛提供了保证。一大批精于木雕的工匠正是在这种环境中被培养出来。而且明清时期有种风俗,每当有喜事,尤其是徽州乡村人在办理“终身大事”时,都喜欢按照当地传统习俗,定制或买一套经过木雕艺人精工细琢的“花床”,雕工精美的衣橱等等,来点缀他们的洞房花烛。徽州多种艺术形式、传统文化与民间习俗对木雕内容和形式都产生了深厚的影响。所以,在这种民俗民风、传统文化的熏陶下、才雕出古朴、精细、秀雅的花板“世代荣”。

2.3.2与徽州经济的关系

徽州成为商业和文化的重镇,开始于中国文化和经济南移的宋朝,迅速崛起于明清。“贾而好儒”、“由儒入贾”、“亦贾亦儒”、儒贾结合”[2]。这生动地体现了徽商的人生态度和儒商的特点。徽州木雕的崛起是徽商在财力雄厚的条件下形成的。明清时期,徽州经济繁荣。除了经营传统的竹、茶、木、生漆、瓷土等土特产以及徽墨、歙砚、汪伯玄笔、澄心堂纸等等“文房四宝”以外,还重点经营盐业、布业、典当和海外贸易等诸多行当,足迹不仅遍及国内,而且还远至海外的日本、东南亚等地。徽州人以经商为第一等生业,歙县的盐商、休宁的典当商、婺源的木商、祁门的茶商,全都以其巨额的财富和鲜明的地域特征而闻名遐迩。在明清时代,“海内十分宝,徽商藏三分”[3]。为了光宗耀祖,他们大造府地、祠堂、书院,可当时统治者对民间住宅营建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不许用斗拱、饰彩画”[4]。所以徽商们在营建房屋时只能改进室内装饰,雕刻精巧、典雅。凡在梁坊、雀替、轩昂、柱撑、桩托、挂屏、檐栏、楼沿、床架、几案、门窗隔扇、隔心和其他家具上的雕刻部件,都镌刻雕镂得富有美感、新颖别致。正因为明清徽州经济十分发达、欣欣向荣。徽州建筑、雕刻等才呈现出辉煌的景象。留下了许多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木雕。

2.3.3与当时徽州女人的关系

《黟山竹枝词》中写到:“少小离家动别愁,杭州约伴又苏州。妾心难逐郎心去,折柳年年到白头” 。这恰恰写出了徽州女人的心声。在当时的徽州,许多男人在外经商,女人则在家教子。女人们贤淑、温柔,她们常祈求菩萨保佑、鸳鸯贵子,在家苦苦等待丈夫归来,与家人团聚。生在儒教三从四德熏陶下的明清时期的徽州女人,贤惠,贞节,知书达礼。因之,树立了许多表现徽州女人忠孝贞节、温柔贤惠的牌坊。同样,有关徽州贞女节妇、相夫教子的事迹也被刻画于木雕作品中。花板“世代荣”的雕刻内容女性人物柔美、知书达礼、品行高洁、爱夫爱子,是此时

2.4“世代荣”的艺术特征

花板雕饰“世代荣”,本身雕刻绝美,刀法细腻,画面立意巧妙,布图有趣生动,寓意深长。题材是广大人民喜闻乐见的,表现徽州人崇尚“多子多福”,“万代荣华”。从内容上,又形象地反映了当时广大人民的思想感情。它不仅体现了徽州人民的智慧和伟大,也表明了它是雕刻装饰艺术中人类文化宝库中的珍品。从它的结构上重视坚固稳定与美学的协调统一,从处理雕刻的手艺上,也很有分寸、恰到好处,自然生动、清新别致。?这块花板蕴涵深刻的徽州文化。雕刻装饰展现的艺术魅力,赢得世人瞩目。

3“世代荣”与明清时期徽州木雕

3.1明清时期徽州木雕的表现形式、表现内容

从“世代荣”可以推断,明清徽州木雕的表现形式和内容都十分广泛。在徽州古建筑上一般通过雀替、窗扇、梁柱、梁托、斗拱、栏杆、栏板、花板、檐条、柱棋等等来表现。特别是楼层栏板、天井四周的栏板,雕刻得千姿百态、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充分体现了木雕艺术家的智慧与勤劳。在家具方面,衣柜和床则是木雕艺术家发挥的项目,雕刻极富变化、是那么的闪光耀彩。

在表现内容上,以山水为素材的木雕,表现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如人们喜闻乐见的“八仙过海”、“和合二仙”、“观音渡海”、“郭子仪祝寿”、“福禄寿”、“麒麟送子”、“闹元霄灯会”。以飞禽、走兽、鱼虫、花卉、树木、八宝博古、云头、回纹、几何形体及诗文字等为内容的木雕,如:龙、凤、狮、虎、象、麒麟、鳌鱼及鸡、鸭、鹅、猪、马、牛、羊等家禽家畜,喜鹊,蝙蝠,蜜蜂,还有徽州特有的动物四不象;为了表现吉祥如意,都在巨匠的刀下表现出来。明清徽州木雕在内容、形式上丰富多样,展现出当时雕刻工匠的技艺超凡。

3.2明清徽州木雕的特点

“世代荣”只是明清时期千万徽州木雕的代表之一。通过这件作品不难看出,明清徽州木雕造型生动传神、创作风格古拙典雅、刀法简练挺拔。雕琢得灿如锦绣。徽州木雕的发展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脉络,明代只有浅浮雕、深浮雕、圆雕,雕刻带有粗放刚劲的气势。主要借助线条美感获得近于平面的装饰美;到了清代,除这些外,还有凹雕、透雕、多层雕、浅刻,雕镂渐呈细腻,雕刻风格越来越复杂、精巧,追求精细完美,提倡镂空效果,多层繁复,给人以玲珑剔透的精美感,雕刻的力度感明显削弱。明清徽州木雕既是为了美化,陶冶人们的情操,给人以艺术的熏陶,又要考虑它的实用性,有利于建筑的百年大计和家具的坚实乃用。在木雕的雕画中,雕刻的工匠大多是平常人,记载的也是身边的事,自然又不做作,主要在于把地方风味和时代感有机的结合起来 [5] 。

明清时期的徽州木雕以鲜明的特色引起世人关注,它受徽州文化的影响,有着不同与其他木雕的艺术特点,有许多地域特色。

4.以 “世代荣”为代表的明清徽州木雕与同期徽州绘画的关系

4.1徽派版画对明清徽州木雕的影响

徽派版画亦被称为新安派。它在小说,戏剧、唱本插图,笺谱,画谱,墨谱以及民间木板画,契约、鸳鸯礼书,纸马等方面大放异彩,给建筑雕刻装饰产生较大的影响。徽州刻书业兴起于宋朝,刻出多属私家。到了元代,刻书业多由书院领其事。在镂刻图书时,徽派木刻得到提高,明代超出其它地方的木刻,已跃为全国最精美的一派。所以徽派版画是明万历初年形成,至万历中晚期及泰昌、天启、崇祯年间,达到鼎盛,清中叶之后,渐趋衰落。前后达400年[6]。它是许多徽籍画家、刻工通力合作的艺术结晶,是根据画稿镌刻的,是绘画的再产品。技法上不是用黑白对比来增强画面效果,而是以线条的繁简、疏密、粗细、曲直、起落来表现事物的体积、空间、远近和质量的关系。明清徽州木雕正是受到当时徽派版画的感染,在雕刻手法上与徽派版画同出一辙。用线条表现物体的空间等,圆润而不失劲挺,古拙中更见秀雅。刀刻繁简适宜、纤不伤雅。在雕刻内容上,是当时徽派版画的深入和流变。明清徽派木雕也多采用版画的图饰和故事情节。尤其在人物造型上,更能看出受当时徽派版画影响的痕迹。如徽州汪氏玩虎轩绘刻、书署黄一木刻的版画《有像列仙全传》;嘉靖四十一年刻的《筹海图编》;万历十年刻的《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万历三十二年,草玄居刊、黄玉林刻图的《仙媛记事》等等。从这些版画的绘图中不难看出,明清徽州木雕均采用当时徽派版画的人物造型、动态、服饰等,就连背景的雕饰技巧与特点,也是徽派版画的延伸。

4.2新安画派对明清徽州木雕的影响

明清时期的徽州木雕除了受渐渐东传的藏传佛教艺术严谨、缜密等因素影响外,此时徽州本土兴起的新安画派,也对其产生了显著影响,使其在形式上较多地保留了明清新安文人画意境,在千姿百态的地域文化中独树一帜。明清徽派木雕选材上具有鲜明的文人绘画情调,吸收了新安文人画里的精髓,雕刻得秀丽典雅。br>

新安绘画源远流长。明代的丁瓒、丁云鹏父子、李流芳等是“新安画派”的奠基者。明末休宁画家李永昌、程嘉遂等崇尚倪瓒,枯笔皴擦,简而深厚,开始形成“新安画派”之风格。但真正形成“新安画派”并且在中国画坛独放异彩,则是以明末清初“海阳四家”江韬、孙逸、查士标、汪之瑞的出现为标志。自明万历至清乾隆间,“新安画派”画家有70余人。这些出生于黄山脚下处于改朝换代之际的画家们绘画风格趋于枯淡、幽冷。因此,他们的人品与作品所能达到的覆盖面广、渗透力强、感染力大。徽州木雕在章法布局上吸取了徽派绘画中的横幅、手卷、扇面等艺术手法。也从画家的画法中吸取精华,灵活运用在木雕的创作中。

徽州“新安画派”的领袖是江韬,法名弘仁,别号梅花老衲、渐江。他在动荡的年代,理想、抱负根本无法实现,“独酷嗜读书作画,聊以永生”。他除画山水外,亦画梅花[7]。他的画简淡、秀逸。在他30岁的时候,与李永昌、刘上延、汪度、孙逸四人为李生白祝寿,共同创作了一幅《冈陵图卷》,在其画中他以瘦硬简洁的线条绘就两棵盘虬的苍松与冈下。他的线条刚挺、章法严谨、用笔周密,形成简瘦、纯净、高洁、清劲、空旷的艺术特色。明清徽派木雕也正是发扬了这种特色,受徽派绘画的影响,构成璀璨夺目的徽雕艺术。

结语

床架上的眉板雕饰“世代荣”雕刻简洁、挺劲、精美,深刻反映了当时徽州的文化、风俗、环境等。通过对“世代荣”的分析,可以使我们更深刻的了解徽州木雕。另外,明清徽州木雕直接或间接的受版画的影响,逐渐加深雕刻的深度和层次感,并在章法布局上吸取了新安文人画的艺术手法,使明清徽州木雕不仅具有明清时代的风格,而且又有新安文人画的意境和书卷气息。明清徽州木雕以独特的艺术特征震撼人心。

【参考文献】

[1]李飞:《中国传统木雕艺术鉴赏》[M],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3月。

[2]王抗生:《民间木雕》[M],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5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