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妻重返向阳村》本事

刘 章

爱妻徐贞，乳名三女；五岁随父母外迁，夜入内蒙古化德县高家房子村(今更名向阳村)做饭洗衣，挖菜放牛，辛苦倍尝!十三岁凌晨离开那里迁回兴隆。八载光阴，足未出村。多少年来，她总是怀念她童年生活的土地和纯朴的乡亲。我说：“圆你一个梦吧，陪你到那里看看。”2006年6月15日，我们夫妇在宣化市朋友陪同下，开了两部车子，驶往向阳村。原来我对她说：“这一回我陪你访旧，好好休息，一首诗也不写……”车上，老伴说：那里一定是户户新房，家家兴旺，认不得我们住过的那个家了。及到那里一看，五十年村容未改，一片泥房，有几家因远走高飞，墙倒屋塌，草原不见当年牛羊，村里街上人稀，一言以概之，满目苍凉!因为天已至午，我们只在那里停留半小时，便匆匆离开。我心里像打翻五味瓶，是悲怆，是凄婉，是感慨，是哀叹，一气写了十多首诗，最后选定十首发表，收入了我的《行吟集》。宁夏女诗人阎云霞说读了这组诗想哭。河北诗人马瑞欣说，他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读这组诗，也要落泪。现在看来，因为我当时感情太冲动，写得匆忙了些，诗写得并不是很好。那么，它为什么有如此的感染力呢?因为是真情地喷涌。

现在，选几首解说一下。“这山不见野花开，想是多情见是哀。黄土有情应记得，当年剜菜女归来。”这是第一首诗。当时我站在向阳村头上的公路上向北一望，心就凉了。那时已是初夏，漫山依旧枯黄，那就是我妻三女挖野菜的山坡么?再看一片泥屋，灰昏而沉寂……挖野菜归来的那个女孩，归入哪个泥屋呢?面对荒凉，不禁悲生。

“来时半夜去凌晨，八载何曾离此村。三友双车回故地，千金一刻向阳人!”在村里街头约半小时，徐贞与乡亲交谈，都叫乳名，倒也亲切。离开村子，我想，那四周荒山，一片泥房，竟是徐贞生活八年梦魂萦绕之地，好不容易回来了，重做半小时向阳村民，下里迢迢，花费何止千元呢?又是一阵难受，于是写了这首诗。

“可敬徐公有骨头，女儿不肯换黄牛。当年假使从乡俗，谁问苍凉一世愁?”徐贞和她的小妹消停长到10多岁时，都挺好看，当地有人要用黄牛换为儿媳。岳父不肯，他说：“若把女儿招到北京，吃窝头也是小米面的呢……”在当时，这样的父亲实在是很伟大了。假如真留在那里，到县城打工都困难。那个县城，不如江浙大村……徐贞问同伴，多离人世

“五月荒山草尚低，一朝圆梦反悲凄。若非天意怜三女，君失青春我失妻!”离开向阳村一天多，我的心总泡在悲凄氛围里。这首诗是一天后写成的。本来，岳父在村里已经是上等人家，还当了县劳模。可是20多岁的二妻兄无人给闺女，不是日子不火，不是小伙不行，当地人主要是怕外地人扎不下根把闺女带走。这样，岳父只好搬回老家。假如二妻兄娶上妻子，说不定她们姐妹也嫁到那里了。这就叫命运，这就是天意吧?

这组诗，是为情所迫给逼出来的。难道仅仅是为妻子少年生活环境恶劣而凄惋感叹吗?不是的，有很大程度是为那里的父老乡亲而惦念。他们生活在那里，何等艰难呀!我曾经寄些书去，也求两家少年报刊寄报去难万难(不知现在还寄否?)，一直念念不忘。我想，我们的党和政府亲民爱民，那里早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