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10-04-15
偷着不如偷不着
多年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有个富家千金没有其他的爱好,唯一的爱好是偷,不为贪财,就为热爱当贼的事业。
但我想大多数人偷当然还是为了财,就跟大多数人工作还是为了养家糊口。我小时候的伙伴里,也有人干上了这一行。他们干了这个之后,就不大和我玩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见一回,都是远远的。我记得清楚的是他们脚上有蓝一圈白一圈长到膝盖的袜子,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我那时夏天从没有穿过袜子。但我听说他们的训练也是很艰苦的,师傅先是把分币放到开水里,让他们用两根手指夹出来,接着夹肥皂丁。听说,他们也经常挨师傅的打,而且打得非常厉害,都是用藤条蘸了水以后光着身子抽打。就是在那时,我学会了一句俗语:光看见贼吃,没见着贼挨打。而且,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认定,当小偷决不会是什么人的爱好,而不过是像木匠活、铁匠活、泥水匠活一样的活计。当小偷之所以更受青睐,是因为他可以像读书人一样不用出太多体力。
但那还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时代,小偷根本不可能成为一种职业,就像打弹弓不能成为运动员一样。所以,他们几个后来都去学唱戏了,因为学唱戏也要经常挨打,而他们通过做贼已经习惯了挨打。做贼偷偷摸摸的,唱戏却可以在台上风光一会儿,虽然只是耍两个跟头、舞几下棍棒的龙套。后来,电视出现了,这些小戏班子也就渐渐解散了,那几个人就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只是再没有做贼的了。
开始在城市打工以后,有一年我到西北一个城市。我当时和一个朋友在一起,我们并肩走着,那个朋友突然扭头对后大喊,我也回头看,两个年轻男子正在瞪着我们,其中靠前的那个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片镊子。朋友低低地问我,摸摸口袋看看钱包还在么。我一摸,还在,就对他点点头。朋友又和那两个兄弟凶狠地互相冲对方“啊啊”几下,就拉我走了。走了好几步,他才说:惹不起,刀都亮出来了。我当时都有点懵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刀子,但是对小偷却有了新认识:他们的理直气壮是一种职业上的理直气壮,虽然还没有上升到职业自豪感的高度。
我干杂志的时候,主编夫人有一回到王府井那边逛商场,突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个钱包,说:包里就30多块钱你逛个什么劲呀。主编夫人接过钱包,果然是自己的,她打开钱包,里面37元钱一分都没有少。这是我听说过的,最有职业自豪感的小偷故事。我怀疑这个小偷所在集体的规章制度里有单次行动最低金额要求。要么就是他在心底给自己的好技术规定了最低出手金额。
文/李落落
天蝎的玩笑
闺蜜丁克多年,年前突然母性大发,特想要个孩子,还直指天蝎,说水相星座一共也就三个:双鱼、巨蟹和天蝎。自己双鱼,老公巨蟹,要是来个天蝎宝宝,这一家三口就都和谐了。
于是老公戒烟,她服叶酸。另外听说螺旋藻吃得多可生男孩,大把买来,除一日三餐按说明服用,还时不时地往嘴里扔几颗,当糖豆吃。
掐指一算,既然奔着天蝎宝宝去,那就得不早不迟,二三月份怀上最好。
否则早了就是天秤,晚了又变成射手。她不想在这方面有任何闪失,于是参考中外书籍,精心策划时间。叹为人父母者,从孩子还没成为针尖般大小的桑椹胚时,就开始殚精竭虑了。
不久,老公要被派往国外公干,为期两周,正好在她的排卵期。这可怎么办?要是国内公干,她也就一路跟去做慰安妇得了。可是欧洲来回那番花费,她想跟去也折腾不起啊!她长吁短叹,闷闷不乐。巨蟹老公心疼她,说那就不出差了,女人卵子珍贵,不像男人的多而无用。于是冒着被炒鱿鱼的危险向老板请了事假,一心守在老婆身边,静伺时机。
神圣的排卵期到了。她显得既紧张又兴奋,一切按计划进行,自觉有条不紊,天蝎落入怀中。
“危险期”一过,她深信在自己的体内,有一颗受精卵正朝她的子宫深处游动,想方设法寻找适宜的子宫内膜。她落下了一个爱量体温的怪毛病。只要哪天测出的基础体温低,她就怀疑那不是自己身体的真正体温,有意识地在吃完午饭后再量一次,得出一个非常满意的高体温,提醒自己之所以连续高温不下是因为体内有一股孕激素在支撑!
她开始觉得身体困乏,食欲不振,闻着炒菜的味儿想呕吐。她试探性地告诉了老公,又告诉了婆婆,于是举家共庆,从此呵护有加。她自己也很小心,不碰电脑,不熬夜,不大声咳嗽,连走路时不自觉地一手遮腹,一手从后面撑着腰。
然而十四天后晨起用早孕试纸测,居然没有两条红杠。又过了两天再测,两条红杠还是没出现。去妇产医院验血,说没怀上。这不能啊?例假没有来,体温也很高,手心整天发烫,恶心乏困⋯⋯这不是怀孕是什么?
她觉得那家医院技术太差,换了协和。
协和专家经过仔细检查说,她确实没怀上。像她这种极度渴望怀孕已经严重影响到内分泌并导致闭经的病人,医院遇到过多起,叫做“假孕”。
文/罗敷
雷顿的筋斗云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碰到气流或许是糟糕的回忆,很容易就此留下“恐飞”的心理阴影。我的老同學雷顿则是逆来顺受的典型,他对于飞行颠簸很快从害怕转到喜欢,如今已经是乐在其中了。
“飞行恐惧症”是一个常见现象,已经退役的荷兰球星丹尼斯·博格坎普就是以此闻名的。他能跨过大西洋参加1994年的美国世界杯,说明那个时候还没患上这个症;1998年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好在从阿姆斯特丹开车到巴黎王子大球场也就两三个小时;到了2001年,这位荷兰球星为了奔赴东亚的理想而找心理医生,并高调宣称“彻底治好了恐飞症”,但有点黑色幽默的是,荷兰却没有获得2002世界杯的参赛资格。
雷顿说自己很幸运,第一次坐飞机就触底反弹,克服了“恐飞症”。他回忆说,那是10年前到内蒙古草原,支线小飞机在空中颠得厉害,感觉一忽悠突然蹿上去100多米,又突然掉下去200多米,这样的局面在3个小时的飞行中持续不断。“那两天玩累了,在飞机上颠着颠着就感觉躺着很舒服,就跟躺在摇篮里一样。”雷顿说,飞机这玩意儿跟其他交通工具相比,好处就是体现在颠簸上:比起汽车,飞机上下蹦的范围更广,而且空气比橡胶更具有弹力;比起轮船,飞机不仅能够上下颠簸,还能歪斜着发生位移;至于铁轨上的火车,不颠则已,一颠就是大事故。
雷顿高三毕业的时候考飞行员,虽然通过了那奥妙的八向C型视力表测试,但从旋转器下来后还是没找着北,就此被刷掉了。雷顿由此为自己前庭器官的失灵耿耿于怀,尽管后来还是找到了航空公司的工作,一定程度上圆了自己的航空梦,不过那个心结还是刺激着他。从北纬30度出头一点的上海到临近赤道的新加坡,他总是喜欢随着气流的颠簸放松全身晃着脑袋。待到机上的一部电影放完,打开小窗板,打量着太阳的方向,自己分析一番方向,然后一个人偷着乐。
有那么一次飞到海南,气流把若干人颠得脸都绿了。待到落地的第一时间,大部分人都赶紧跟家里报平安,而雷顿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么?为了挑这个航班,我还专门看了昨天的天气预报,查了大气洋流的趋势,看了华南一带的气象云图。所以说,享受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呢,这次叫颠得个舒服⋯⋯”
文/耳东每
世说 《琵琶行》的B面
白居易的感伤诗歌,最著名的是《长恨歌》和《琵琶行》,两者一为历史题材,一为现实题材。《琵琶行》是白居易被贬江州时所写。某天晚上他送客到江边,听到有人弹琵琶,就与之攀谈起来。在听了“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弹奏数曲后,遂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诗篇。
有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少年时的我——白居易是怎么上到别人的船上去的?我真想不出已经从良嫁人了的琵琶女,为什么会在半夜让一大帮陌生的男人上自己的船。因为肯定不止白居易一个人,还有他的朋友及随从。再怎么说江州司马也是个“副市长”啊,三两个随从还是有的。
后来我发现,白居易在遭遇琵琶女之前,从京城到浔阳的途中,有天晚上船泊宿于鄂州,他也遇到了一个孤身女子,同样写了一首诗,名为《夜闻歌者诗》:“夜泊鹦鹉洲,秋江月澄澈。邻船有歌者,发调堪愁绝。歌罢继以泣,泣声通复咽。寻声见其人,有妇颜如雪。独倚帆樯立,娉婷十七八。夜泪似真珠,双双堕明月。借问谁家妇,歌泣何凄切?一问一沾襟,低眉终不说。”
诗中说,这个唱歌的女子长得很漂亮,肤色白如新荔,身量苗条娉婷,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可是,她很伤心,盈盈秋波之中珠泪不绝。白居易见状,就隔船关切地问,小娘子,你是谁家的呀,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唱《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啊?把我的一颗小心肝都给唱痛了哦。
但是,这个已婚女青年矜持自重,加上又不知道白居易的身份,就没有搭理他的吊膀子,自个靠在帆樯边用衣袖擦眼泪,就是不说。
唐人陈鸿在传奇《长恨传》的序中为白居易辩解说,白居易这人擅长写诗,所以也比较感性,遇到这种事情写写诗、抒抒情也很正常,并非故意渔色猎艳。不过,南宋人洪迈就很不忿地说,大半夜的,人家一个年轻女子,老公又不在身边,白居易这样做是很不严谨的。
于是,一切也就昭然若揭。由于有过这次经历,在江州遇到琵琶女的时候,白居易就有了经验。他与琵琶女搭讪,琵琶女最初也是不应声。这时,最为符合逻辑的做法,是白居易吩咐随从报上自己江州司马的身份。但这一招未必会奏效,毕竟官不能扰民,夜已深,人家不乐意,也可以婉拒不让他上船。
这时白居易还有一招——报出自己诗人的身份,并承诺为她写首诗。要知道,唐朝的时候,诗人是很吃香的。史载,唐代诗人李涉过九江,在皖口遇到强盗抢劫,强盗问:“来者是谁?”李涉的仆从说:“是李博士。”强盗头子说:“哦!久仰大名,李涉博士我们就不抢了,只要他给我们写首诗就行。”
连剪径的强盗都这么尊重文化人,求诗若渴,以前一直在京城与社会名流打交道的琵琶女,听说是写诗连老妪都能解的白居易,又怎会不让他上船?
文/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