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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30年代国民党的党员构成与组织形态分析

2010-04-13王兆刚

关键词:党部政党国民党

王兆刚

(青岛大学法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20世纪30年代国民党的党员构成与组织形态分析

王兆刚

(青岛大学法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在南京国民政府的政治体制中,国民党具有核心作用,其自身状况对这一体制的运转有着根本影响。1927年以后,国民党党员构成与组织形态的变化,表明国民党的性质已发生了蜕变,它不再是改组时基础广泛、组织严密、追求进步的革命政党,成为基础狭隘、组织松散、失去革命精神的保守政党,以党治国的主体前后发生了根本变化。这一变化反映出国民党的统治能力急剧衰退,无法充分发挥其执政功能,阻碍了现代国家的成长,最终导致国民党政权的溃败。

国民党;党员构成;组织形态

1927年国民党建立南京国民政府,在“遵循总理遗教”的旗号下确立了以“以党治国”为核心的政治体制,即“训政体制”,国民党由此宣称成为当时中国的“执政党”。在南京国民政府中,国民党拥有最高权力,是主要的权力主体,其统治能力如何直接影响着以党治国体制以至整个南京国民政府政治体制的实际运行,决定着这一体制的实际效能和国民党政权的兴衰成败。基于此,对20世纪30年代国民党的统治能力作一探讨,以达到以史为鉴的目的,推动当前我们党的执政能力建设。

一、国民党的党员构成

政党成员是构成一个政党的基本细胞,是政党借以实现政治纲领的主要力量来源,政党成员的成分与素质直接决定着其政治活动的内容和成效。国民党建立南京政权后,其党员构成的变化是导致其统治能力下降的重要原因。

(一)党员成分

中国国民党经过1924年的改组,阶级基础空前扩大,然而蒋介石国民党集团建立南京国民政府后,便迫不及待地进行所谓的“清党”,不仅清除真正的革命分子,还将非蒋介石集团的其他派系党员排挤出党。曾任国民党中央委员的李朴生在1928年党员总登记时,就因被怀疑是汪精卫派分子而失去党员资格[1]。经过清党,“明显地改变了国民党的性质。坚持社会经济革命的策略已经被视为同共产主义如出一辙。于是激进分子被淘汰出来,只剩下那些反动的清党倡导者与他们的支持者来控制党。”[2]18

国民党在“清党”的同时,大量吸收新旧军人、官僚、政客等入党,“许多贪官和奸绅把入党视为升官发财的捷径,党的分部因此而腐化”,使“党的精神一天天地堕落下去”[2]14。大批旧军阀不仅被吸收入党,还被授予高位,“此类投机分子根本不明党义,惟恐人民有权,本身的地位难保,经常与党部摩擦,训政工作无法完成”[3]。原来依附于这些军阀的官僚政客也被留用,充斥于各种机构中,而普通民众却常被排斥于党外。[4]由于上述情况,国民党的党员结构迅速发生变化。据统计,北伐前广东的国民党党员中,农民约占40%,学生及工人各约占25%,商人占不足10%,其余军、警、法政、报、自由职业及其他职业人员为数更少,而1927年后,这个数字颠倒过来了。如在广西省,据1931年对全省党员职业的统计,教育界占41.69%,公务员占22.37%,商业界占10. 50%,农业占18.97%,工业占2.66%[5]。到抗战前后,全国党员中“以军队公务人员为最多,知识分子次之,社会上各种职业中如农人,工人,商人,居少数。”[6]56有人评论“现在的国民党,除了服役于各军政机关的人员夫役以外,有正式党员资格的人民或团体殊不容易看见,如此一来,已经弄成一个‘非官不党’,‘无党不官’的状况”[4]。在此情形下,国民党的社会基础变得越来越狭窄,逐渐变成一个代表少数人的寡头政党而非群众政党。

(二)党员素质

党员的训练是提高党员素质与增强党的能力的重要步骤。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党员训练变得徒有其表,大都偏重表面工作,缺乏实际效能,以至错误迭见,纠纷时起。对此国民党中央曾痛切指出,“现在党员在事实上几绝对无受训练之机会,而中央亦未定有训练党员切实可行之计划,诚为本党莫大之危机”[7]44。国民党成分的变化与训练的缺乏导致其革命精神的丧失与党风的堕落,据当时在国民政府中担任高官的何廉回忆,“大部分党、政官员生活腐化。他们为自己盖起漂亮的住宅,每到周末从南京飞到上海过花天酒地的生活。”[8]。对于上述错误,国民党中央提出通过从“精神教育”入手的党员训练来纠正,这显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三)党员数量

党员数量是衡量政党能力的另一指标。建立南京政权后,国民党尽管吸收了大批官僚、政客入党,但从整体上看这一时期国民党党员数量增长缓慢且分布极不均衡。据统计,截止1932年10月,国民党省市党部的正式党员总数为296 470人,1933年10月时为306 824人,1934年11月为327 818人,3年之中仅增加31 348人,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党员人数的负增长[9]。而同时国民党军队党员的人数迅速增加,不仅总数大大超过省市党部的党员,增长速度也超过后者[10]。从地域分布看,党员主要集中于大都市和国民党所谓的“剿匪区”。在南京、上海、杭州、广州、北京、天津6个主要城市中,1929年的党员数为30 226人,占总数的11.36%,1934年为38 383人,占总数的13.20%;在湖北、安徽、江苏、浙江、河南、湖南、福建、甘肃、陕西等所谓的“剿匪”省区,其党员总数1929年为135 606,占总数的50.92%,1934年为147 526,占总数的50.66%,如果再加上广东的党员,这些省份的党员数就占去了总数的80%[11]29。

一个政党人数的增长,往往反映了其在民众中得到认可与支持的程度,而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国民党人数增加的缓慢,反映了其群众基础的狭窄与其政策、纲领缺乏社会的广泛认同与支持。国民党组织与党员分布的不均衡性表明其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与国民党的控制区域密切相关,这也表明国民党尚不能依靠其主义与政策吸引不同区域和不同阶层的民众参加。缺乏坚实的民众基础,国民党只能成为一个脆弱无力的政党。

二、国民党的组织形态

(一)各地组织情况

根据国民党总章,国民党的党部组织分中央、省、县、区、区分部五级。各级党部以党员代表大会或党员大会为最高权力机关,党员大会闭会期间以由其选出的执行委员会执行职权。在中央和省党部,执行委员会闭会期间以由其选出的常务委员会处理日常事务,在县和区党部则只设常务委员以处理日常党务[12]。上述国民党的组织系统是党章的规定,实际上各地各级党部组织并不是如此健全。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国民党中央命令对各地党部进行整理,规定各地各级党部停止活动,由中央派员进行整理,由于各地情形不一,党部组织的状况也较复杂。到1934年底,各地整理完毕正式成立省或市执监委员会的只有江苏、浙江等11省和南京、上海、广州3市;在指导期中成立省党务指导委员会的有云南等6省;在整理期中成立省或市党务整理委员会者有甘肃省及北平、天津、青岛、汉口市;因特殊情形设特派员办事处的有青海及东北等数省[10]。在上述不同的党部组织中,除第一类成立了执监委员会等机构,组织较为完全外,其他几类则都是过渡形式,均不完善。

1935年,国民党的“五全大会”决议对地方党部组织进行调整,以补救“过去事权不能集中,指挥不能统一之弊”[7]377。此后国民党中央通令各省党部一律停止选举活动,由国民党中央直接派员领导。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不久通过《省党部组织条例》,对省党部进行调整。根据此项规定,省党部设特派委员1人或特派员5~9人,由中央组织部提请中央执行委员会委派,再由中央指定常务委员1~3人主持日常事务,特派委员的重要任务之一是“执行中央之命令及决议”,特派员之下置设计委员3~9人,由中央任用,承特派委员之命担任设计、研究及其他指定事项,特派委员或特派员之下设书记长1人,由中央任用,承前者之命综理一切事务[13]。这是国民党组织制度的一大变化,标志着国民党中央开始废除国民党“一大”以来所实行的合议制与选举制,走向全面的集权制。

由于政治形势及国民党政策等因素的变化,国民党地方党部的组织形式和人员更换频繁。在省党部方面,1927年4月至1932年5月的5年时间,江苏省党部更动了9次,前后人员多不相同[14];1927年8月至1937年冬,湖北省党部更动了6次[15]。在县党部方面也存在这种情况,如在浙江省景宁县,1927年2月至1929年9月,该县县党部变更5次,党部成员也不断调整[16]。根据国民党的规定,在训政阶段国民党地方党部要负责地方训政工作的指导、推动等重任,而其地方党部组织的频繁变更,则严重影响了地方党部训政工作的连续性,削弱了其工作效能。

(二)组织原则的变化

国民党改组后实行的是民主主义的集权制,按此原则,党员有权利参与党内一切问题的决议及政策的确定;党的权力主要集中于各级党组织而不是集中于个人。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这项原则未被真正执行。在地方,国民党中央规定各级党部代表或委员候选人之资格、年龄均应分别加以限制,在选举前并须由上级党部加以检定与考察;各级党部执行委员工作之分配除常务委员外,上级党部得分别指定[7]758。地方党部的执行委员本应由当地党员选出,县党部的执行委员却常由省党部圈定或限定,而省党部的执行委员与主任委员一般由中央圈定或指派[6]65-66。为了加强对地方党部的控制,国民党中央还规定各省市党部书记长及铁路特别党部的秘书均由中央指派,或由地方保荐3人而由中央选定[17]。党员的民主权利被剥夺了,1930年大公报曾就此著文说,“国家统一,且已两年,而各地党员尚多不被许其实行本地党部之选举权,……而党员之于上级党部,也只有服从听话之义务,少自由辩论斗争之机会。”[18]在国民党中央,实权多为少数集团或实力人物所操纵,一般党员难以插足。曾任国民党中央委员的赖景瑚指出象他这样在中央没有根基的委员只能参加几个不重要的会议,“很久没有实际工作”。[19]再如国民党举行第三次全代表大会时,大会主席团本应由代表推选,实际却是由蒋介石自己执笔圈出然后由胡汉民宣布[20]。国民党中央在处理事务时也多将合议制抛之一边,如在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讨论决定立法原则或法律草案时,对于议题“向来不采用任何表决的方式,只有主席集合各方面的意见作一种简短的决议”[6]148。另一方面,国民党内部由于缺乏一种有效合理的制度来整合不同的政治力量,一直未能实现真正统一,而是分裂为以蒋介石、胡汉民、汪精卫、孙科等人为中心的利益集团,使国民党内部纷争不已。1927年,陈布雷到南京就任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秘书长,他目睹了当时国民党的内部争斗,曾感叹:“以平昔期待于革命者至深,今以事实与理想相印证,乃觉党内意见分歧,基础殊未稳固……”[21],表达了深深的失望之情。

(三)组织发展状况

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止,地方动荡不安,组织发展被忽视;另外割据一方的地方实力派往往将国民党组织的渗入视为中央对其加强控制的手段而竭力加以排斥。上述因素都造成了国民党组织发展的缓慢,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倒退。1931年11月国民党召开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时各省市党部成立的仅有7处[7],到1935年11月时,国民党全国省市党部成立的也只有10省3个特别市[6]73。党务的扩展也极不平衡,主要集中在国民党的统治中心即长江中下游地区[11]32。地方党部组织也很涣散,如在江西,据《政治月刊》创刊号上所载的《南昌社会调查》反映,“各县党部,除工作人员外,挂名党员,真如晨星之可数,记者曾参加德安、永修、南丰三县党员大会,到会人数,多至五人,少则二、三人不等,视此而号为县党部,实属可笑。”[22]

由于基层组织的散漫及对基层工作的忽视,国民党就很难有效地反映民意和代表民众利益,不能充分发动民众,无法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国民党缺乏雄厚的民众基础,越来越成为上层干部的寡头政党,这也决定了它没有能力对社会进行有效整合,难以推动社会顺利发展。

三、结语

现代政党主要有利益聚合与表达、精英输送、政策提供、政治社会化等功能,这些功能的发挥对政治体制的稳定与发展具有积极作用。其中,利益聚集与表达是政党通过党员和组织反映并集中社会的利益需求,将其反映到政治系统,转化为相应政策。在国民党政权体制中国民党的这一功能的发挥受到诸多障碍。如上所述,国民党的社会基础日益狭窄,只能代表少数人的利益,无法反映社会的普遍需求。在组织内部,它逐渐屏弃了孙中山创立的民主主义集中制原则,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上下意愿缺乏顺畅的沟通渠道,无法代表国民党的整体意志,更不能体现社会的普遍要求。这一缺憾使国民党政权与社会之间缺乏完善的沟通、决策、反馈渠道,割裂了政权与社会的有机联系,削弱了社会对政权的信任与支持,导致政权基础的薄弱。精英输送指政党能够吸纳社会中有能力、活跃的政治分子进入政治体系,并通过政党活动培养其政治技能,为政治体系提供可选择的政治人才。这一功能有助于保持政治系统的活力和效能。国民党政权鼓吹党员治国,可是即使在党员中,也不是唯贤、唯才是用,而是唯势、唯权是用,即使作为国民党的中央委员如果没有“特殊的奥援”也很难进入实际的政治生活。可以说,国民党由于体制与结构的制约,无法充分发挥应有功能,从而为其政权提供积极的政治支持,与体制之间没有形成良性的互动关系,造国民党政权的无力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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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Structure and Organization of Kuomintang in the 1930’s

WANG Zhao-gang
(Law Department,Qingdao University,Qingdao 266071,China)

Kuomintang was the core of the political system of the Nanking Government.Its condition had a strong impact on the system.The structure and organization of Kuomintang had changed greatly after 1927. The basis of Kuomintang became limited and its organization was loose.In result,the ability of Kuomintang declined.It couldn’t act as the leader of China’s modernization.

Kuomintang;the structure of party;organization morphology

K264.39

A

16740386(2010)01006905

2009 11 04

王兆刚(1974-):男,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政治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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