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拍作品体现的社会不和谐因素

任治兰，任明华

（1.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曲阜 276410；2.新疆喀什师范学院教务处，新疆喀什 844007）

二拍作品体现的社会不和谐因素

任治兰1，任明华2

（1.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曲阜 276410；2.新疆喀什师范学院教务处，新疆喀什 844007）

阐述了二拍作品中所反映的当时社会存在的家庭内部和社会上的不和谐因素，指出不和谐因素主要体现在财重于义、欲重于礼两个方面，提出不和谐现象的实质是晚明时期市民对当时社会思潮的过激反抗。

二拍；不和谐因素；过激反抗

明代中后期，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思想上，随着欧洲文艺复兴传入中国，王守仁、李贽等一些思想家也掀起了张扬个性自由、肯定个人情欲的反程朱理学、反传统的思潮，他们在注重人的个性欲望的同时，也在不断为商人争取名分，提升商人地位。经济上，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资本主义在中国萌芽并有了较快的发展，商人队伍不断扩大。政治上，晚明政府控制力渐渐衰退，财政收支入不敷出，政府不得不改变政策，通过增加征收商人税款及增加其他收入渠道以维持其运转。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政府政策的改变，以前只有读书人才能参加科举考试步入仕途的权利，现在商人只要交纳一部分钱粮也可以拥有这种权利了，这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商人的社会地位。正如马克思所说的：“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1］。商人地位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一部分读书人弃儒从商的浪潮。尤其是随着商贾力量的不断膨胀与商品交换的日益发达，金钱的势力开始冲击明末社会的各个方面，市民的思想受到很大影响，家庭人伦关系发生剧烈的变化，“利益机制取代了道德机制成为世俗社会运行的准则。”［2］社会上出现了更多的不和谐现象。

小说家凌濛初的二拍便是在这种主张追求个性自由、注重个人欲望、商人地位提高、金钱发挥魔力的背景下创作的一部著名的白话短篇小说集。

一、家庭内部不和谐

家庭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位。由于二拍主要反映的是普通市民阶层的生活，因此，凌濛初把矛盾焦点主要集中在家庭这个小单位上，通过突出家庭内部的不和谐来反映当时社会上的不和谐现象。

1.父母与子女、儿媳之间不和谐

这种题材在二拍作品中反映比较明显突出。在有着“百善孝为先”美好传统的社会里，孝是我国伦理道德的核心，子女赡养父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人之本性所在。而在二拍作品中，子女时常不尊重、孝顺父母，儿媳与公婆之间的矛盾也时有发生。

在《拍案惊奇》卷十三《赵六老舐犊丧残生张知县诛枭成铁案》中，赵六老对儿子过分溺爱，为儿子欠下了一屁股债，儿子婚后对穷苦的父母悭吝凶狠，儿媳更是“要茶不茶，要饭不饭”，并且在母亲被虐待死后也不肯尽最后的一点义务。赵六老为了买棺材安葬妻子，出于无奈只好挖墙脚偷儿子钱，结果被儿子误作贼砍死。

不但子女与父母不合的情况时有发生，儿媳与公婆也经常矛盾不断。在《拍案惊奇》卷二《姚滴珠避羞惹羞郑月娥将错就错》中，姚滴珠公婆凶悍，而姚滴珠作为儿媳又不善服侍。在当时的社会里，儿媳对公婆要言听计从、早晚茶饭要伺候妥当，姚滴珠不符合当时社会当儿媳的标准。在一次因早上起得晚了些，公婆要饭答应不迭而被公婆大骂一通，自己委屈地跑回娘家时，发生了一系列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2.兄弟、亲人之间不和谐

所谓“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兄弟之间的不和谐往往是由争夺家产引起的。

《拍案惊奇》卷三十三《张员外义抚螟蛉子包龙图智赚合同文》中，刘安住回家找亲人，伯娘杨氏因害怕侄儿刘安住回来后争夺家产，便诬藏合同文，不但不认账反而对刘安住痛打并希望侄儿死掉。可见，为了争夺家产，一家人可以撕破骨肉情面。

《拍案惊奇》卷三十八《占家财狠婿妒侄延亲脉孝女藏儿》中，张郎艳羡刘员外有万贯家财而没有儿子，便央媒介绍做了刘家上门女婿，想霸占刘家家产。刘员外有一侄子，于是，张郎百般挑拨刘员外夫妇与侄子的关系直至把侄子赶出家门才肯罢休。后来，刘员外的侍女小梅有了刘员外的骨肉，张郎又想尽办法陷害小梅，小梅在刘员外女儿的帮助下顺利产下孩子，最后使张郎计谋落空。

3.夫妻、妻妾之间不和谐

自古以来一直奉行的是“女子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节烈观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观。而二拍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婚恋观却是与古代婚恋观截然相反。出现这种新的婚恋观现象的原因，除了与当时晚明思潮的急切转变有关之外，还与其他几个方面的原因是分不开的。一方面，由于古代一夫多妻制的婚姻制度；另一方面，由于明末清初商业的发展，商人外出经商，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丈夫对妻子的背叛或者妻子对丈夫的不忠。

《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一《满少卿饥负饱飏焦文姬生仇死报》，先由入话中的妻子负丈夫说起，到了正话中开始讲丈夫满生背叛妻子焦文姬。在正话中，满生最初穷困潦倒时得到了焦大郎资助照顾，衣食住行无忧无虑。后来，焦大郎把女儿嫁给满生，又资助满生应举。而登第后的满生心肠转变，另觅到新恋情便抛弃了糟糠之妻。

二拍作品中婚恋观转变最突出的是《二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八《两错认莫大姐私奔再成交杨二郎正本》中的莫大姐。莫大姐的丈夫徐德整天在城里上长班，而莫大姐却偏偏又生性淫荡、风流成性，与整日闲荡游耍的邻舍年少杨二郎一起鬼混。不仅如此，莫大姐在背叛丈夫与杨二郎交往时，还与不守本分的表亲郁盛勾搭成性。后来，莫大姐被郁盛卖到了妓院，经过了巨大曲折后终于又回到了杨二郎身边。这是二拍作品中极少数没有用因果报应手法描写，而是让当事人在做错事后仍有好结果的作品之一。

4.家主与仆人之间不和谐

在古代社会里，家主与仆人奉行的原则是仆人的安分守己及对家主的绝对服从，仆人的背恩弃主被看做大逆不道。

《拍案惊奇》卷十一《恶船家计赚假尸银狠仆人误投真命状》中，仆人胡阿虎在一次因醉酒没能及时请到郎中给家主生病的女儿治病而使家主女儿死去，结果阿虎被丧失女儿家主痛打一番。于是阿虎暗暗对家主怀恨在心，将家主误打死湖州吕客事件一气之下告到官里，害得家主收监染病差点死去。后来，幸好湖州吕客重回相见，才使家主得以免死狱中。

二、社会上的不和谐因素

1.道妓僧尼贪财好色

二拍中描写道士、妓女、僧人、尼姑的篇幅尽多，且用较多笔墨描写了这些人贪财好色的本性和糜烂龌龊的生活。

《拍案惊奇》卷十七《西山观设箓度亡魂开封府备棺追活命》中，道士黄妙修借上门给吴氏亡夫超度之机和吴氏勾搭成奸，连道士的两个徒弟也与吴氏有染。当吴氏儿子刘达生发现母亲勾当，好心劝诫母亲，却几乎被打死。

不仅道士僧人淫恶奸掠，尼姑、妓女、牙婆等女流之辈，手段更是胜出一筹。“话说三姑六婆，最是人家不可与他往来出入。盖是此辈功夫又闲，心计又巧，亦且走过千家万户，见识又多，路数又熟，不要说那些不正气的妇女，十个着了九个儿，就是一些针缝也没有的，他会千方百计弄出机关”“其间一种最狠的，又是尼姑。”［3］54

在二拍作品中，作者用了较多笔墨描写道、妓、僧、尼的贪财好色，设计圈套，“若不是识破了机关，硬浪的郎君十个着了九个道儿。”［3］160

2.官吏们贪婪残酷

虽然凌濛初写的主要是市民阶层人的生活，但他对官员们贪婪的劣性也往往有较深刻的反映。《二刻拍案惊奇》卷一《进香客莽看金刚经出狱僧巧完法会分》中的贪官柳太守，听说某寺里有一件稀奇的《金刚经》，便不择手段，指良为盗诬人下狱，挖空心思地想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从这里可以看出官吏的霸道残忍，滥施淫威。

3.地痞无赖拉帮生事

地痞无赖等作为市井人物的一部分，凌濛初对他们也有所反映，并且以辛辣的笔调揭示其阴险奸诈、狠毒的一面。

《二刻拍案惊奇》卷十《赵五虎合计挑家衅莫大郎立地散神奸》中“城中一伙破落户管闲事吃闲饭的没头鬼光棍”凑在一起组成赵五虎。莫翁死后，眼羡莫家财富的这5个无赖便借莫翁与丫头双荷的私生子作为工具，想趁机讹诈一大笔钱供自己享用。幸好莫大郎是有主意的人，看穿了赵五虎的把戏，才没有使他们如愿以偿。

三、其他不和谐现象

其他不和谐现象，主要表现为人与动物之间不和谐，盗贼的出没等。

《拍案惊奇》卷三十七《屈突仲任酷杀众生郓州司马冥全内侄》中，仲任残忍杀害众多飞禽走兽，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拍案惊奇》卷十九《李公佐巧解梦中言谢小娥智擒船上盗》中，强盗偷窃霸占、坑蒙拐骗，最终没有好结果。

在二拍作品中，不论是家庭内部还是社会上的不和谐现象，主要体现在钱财观上的财重于义和婚恋观上的欲重于礼两个方面。正如沈寿卿在《三元记》传奇中对银子的咏叹：“银子，人为你父与子伤了天性恩，人为你兄和弟伤了手足情，丈夫无你妻不敬，主若无伊仆慢轻，君子儒因无你失了朋友信，贞洁妇为你做了失节人。银子，人若一日无君也，伶俐聪明做了懵懂人。”“道德沦丧，斯文扫地，虽然以往各朝也不是没有过类似情形，但由于商贾势力的膨胀以及由此导致的价值观念、社会风气相应的巨大变化，明代中后叶的这种情形显得尤为严重。”［4］而世人或学者在评论晚明人们观念转变时，很多人往往单纯把它看做一种思想上的解放和进步时，殊不知，晚明的这种社会思潮变化太过迅速，“使猝醒的人性在反理性的斗争中来不及做更深刻的思考，因此。反禁欲思想的冲动与激情极易导致矫枉过正，率性而行的结果往往是造成人欲横流。”［5］实质上是把个性自由引向了不受任何约束的个人的绝对自由，把放纵的情欲作为一面旗帜来颂扬，则必然缺乏理性的思考，这也只能是对极端程朱理学一种过激的反抗而已。

［1］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270.

［2］邱少雄.中国商贾小说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30.

［3］凌濛初.酒下酒赵尼媪迷花机中机贾秀才报怨［M］//拍案惊奇：卷六，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4］陈大康.古代小说研究及方法［M］.北京：中华书局，2006：150.

［5］孙旭.“二拍”中情爱女性之人格结构探微［J］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4）：27.

Social Disharmonious Factors Represented in Two Amazing Tales

REN Zhi-lan1，REN Ming-hua2

（1.College of Literature,Qufu Normal University,Qufu 276410,China；2.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dministration, Xinjiang Kashi Normal College,Kashi 844007,China）

The disharmonious factors in family and society existed in the society at that time represented in Two Amazing Tales are clarified.It is pointed out that the disharmonious factors mainly reflect in which wealth is more important than justice and desire is more important than etiquette.It is put forward that the essence of disharmonious phenomenon is the extreme resistance of the civilians to the social trends of thoughts in later Ming dynasty.

Two Amazing Tales;disharmonious factors;extreme resistance

I 106.4

A

1008-3863（2010）01-0011-03

2009-08-05

任治兰(1982-)，女，山东临沂人，曲阜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黄桂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