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壮观天地间
——读石鸥先生主编的《中国基础教育60年(1949~2009)》
2010-04-11黄耀红
黄耀红
(湖南教育报刊社,湖南 长沙 410008)
登高壮观天地间
——读石鸥先生主编的《中国基础教育60年(1949~2009)》
黄耀红
(湖南教育报刊社,湖南 长沙 410008)
我们对美好教育的强烈需求与深切呼唤,总会诉诸这样那样的表达方式,包括对历史经验的认真检视,对既有经验的总结提升,对纵深推进的构想与行动,当然也包括对教育现状与问题的责难和批评。
或许正应了“爱之愈深,恨之愈切”的古训,人们对于当下中国教育,尤其是对于基础教育因“应试取向”而出现的种种异化、对于由城乡教育资源的分配不公、对于由教育发展失衡所引发的种种问题,都表现出相当的忧虑乃至抱怨,有的甚至提出尖锐的批评。特别是,当人们叹息着当代中国教育无缘世界杰出的科学家、无缘文化大师、无缘诺贝尔奖的时候,所有指向教育的批评都显得居高而临下,理直而气壮。应当说,一切真诚批评的背后都涌动着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与深层的忧患意识,这些思想与话语无疑都弥足珍贵。
然而,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不少言之凿凿的责难有意无意地忽视了我们“穷国办大教育”的基本国情,那些由简单的中外比照而引发的激愤之思又或多或少地剥弱了理性光照的力量,浮躁的言辞消磨了沉潜的智慧。因之,很多时候,我们会自觉不自觉地被某一片头顶的云翳引向了阴郁,却忽略脚下“大江茫茫去不还”的雄浑与壮阔。
这样说,并不是要逃避问题。我们的意思是,不能被“局部的问题”遮蔽了“全局视野”,更不能因“问题批判”而淡忘了更加紧要的“建设”。
我们到底该以一种怎样的目光来考量新中国成立60年的教育改革与发展呢?由国家课程改革专家、湖南师范大学教科院石鸥教授主编的《中国基础教育 60年(1949~2009)》(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9月出版,以下简称《60年》)以洋洋48万言的鸿篇,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回眸、考察、沉思新中国60年教育的全新视角。透过平静客观的史料叙述、凸显精要的经验归纳和植根学理的前瞻眺望,我们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激荡于文字背后的激动和喜悦,一种民族自信心和事业的豪迈感。藉以表达这种自信与豪迈之情的,不是壮语豪言,而是来自新中国走过的60年光辉历程,来自几代党和国家领导集体对于教育发展的高瞻远瞩与殚精竭虑,来自于全国各族人民、特别是广大教育工作者情倾教育的青春与热血、汗水和智慧。正是这一份发自心底的豪迈,足以让我们以一种鸟瞰的姿势来把握教育发展的主流,在教育批评与教育建设之间找到思想的方向与行动的路径。正因为有那一份源自心底的自豪感作底色,作支撑,《60年》作为基础教育界向建国60年的“献礼之作”,显得厚重而大气,庄严而灵动,堪称新中国60年的基础教育领域基于文字的宏大检阅。
一、居高总揽的宏观构架
“中国”“基础教育”“60年”,这中间的哪一个关键语词都呈示出难以把握、难以言说的辽远与宏大,丰富与生动,繁复与驳杂。无论是空间的横跨,还是时间纵贯,抑或是论题的延展,都远非一本书可以承载。因为,著述者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回眸视野、叙写视角的如何确立,亦即选择“写什么”的问题。即令明知是在“挂一露万”,也有一个哪里必须“挂”、哪里暂且“露”的问题。在笔者看来,能够显示石编本《60年》之思想识见与学术功底的,首在于全书的结构框架。与其说这是著述的书写纲要,不如说它是全面审视基础教育的思维方式或基本思路。
《60年》全书前有“导言”开路,粗线条地勾勒出新中国基础教育60年的全景和概略。接下来,著述分5编14章展开。论述的5编依次为:义务教育的普及、基础教育教师队伍建设、基础教育课程与教学改革、基础教育体制改革与发展、中小学教材与基础教育研究制度建设。应当说,著述者们披沙沥金、删繁就简所记录在此的每一编“主题”,虽然不可能囊括所有的教育主题,但它毕竟都是讨论新中国基础教育最为核心、最为关键、最为重大的“问题区域”与实践课题。这些“主题”之间,既各有重心,又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血肉关系。
如果将新中国60年来的教育改革与发展比作一颗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那么,《60年》所分述的5大“编目主题”就相当于树的根系,缺一而不可。简言之,义务教育的普及,是新中国成立60年来教育发展令世界瞩目的最宏大的伟业。毫无疑问,这一“主题”的回溯当之无愧地要冠于“五编之首”。人永远是生产力中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没有好的教师,永远不可能有好的教育。《60年》“第二编”所聚焦的正是新中国教师队伍建设的问题。如果说“第一编”回答的是基础教育战略目标及其实现,那么,这一编所彰显的却是教育发展的主体力量,是从根本上影响与制约教育规模、质量与水平的“人”(教师)的问题。课程与教学改革被喻为教育改革的“心脏”,是最能彰显新旧教育理念冲突、最能见证教育变革深广度、最能实现教育主体力量的“实践”。因此,这是本书的“第三编”。“普及目标”的达成、教师队伍的建设、课程改革的演进,这就都牵涉到教育体制与机制的革新,关系到教材建设的突破与教研力量的跟进,著述第四、五两编所回答的正是关乎“体制”“教材”“教研制度”等因素的问题。
综观全书的构架与铺排,著述者仿佛置身于某一时代峰巅,以一种居高总揽的眼光在不断抽象、不断提炼、不断梳理。
具体到每一编内容的结构,著述者反复扣住的关键词无非3个,一曰“发展历程”,二曰“成就与经验”,三曰“发展趋势”。“历程”是展示,是史实,是路径;“经验”是积淀,是反思,是传承;“趋势”是引领,是眺望,是开放。全书每一编的“章目”,都沿着这样的关键词铺开。这种构架至少表达了著述者试图在历史、现实与未来之间寻找沟通的津梁,在“史”与“论”之间、在承传与创新之间,找到最佳学术支点。
二、波澜壮阔的历史叙写
历史是一条不舍昼夜的时间之流。连接1949与2009这两个数字的,远远不是一条直线,此间有着太多的曲折,太多的沧桑,太多的迷失与奋起。
回首新中国60年来时路,不同的个体与群体、不同的区位与地域乃至不同的经历与体验都会使得这种历史的叙写异彩纷呈,不尽相同。
高度决定视野。视野不同,所看到的“景观”必然有别。新中国60年来所累积的历史资料可谓琳琅满目,卷帙浩繁。在笔者看来,在梳理与叙写历史的时候,《60年》最为注目的史料是不同历史阶段的教育政策文本,是着眼于全国的教育动态。也就是说,该著述始终站在国家教育发展的全局高度来叙述教育的发展与变革。从叙事学的角度看,这里的叙述主体多为“国家”,这里的叙写视角是一种有别于任何个体与群体的“国家视角”。
历史梳理的“国家视角”决定于全书对于全国性教育政策文本的倚重。《60年》的可贵之处在于,它能敏锐将某一个国家教育政策文本的颁行作为历史叙述的重要“节点”,连“点”成“线”,以“线”带“面”,从而显示出前后政策文本之间的因果联系,展示出基础教育改革思想的一脉相承与几代人在共识之下的励精图治和与时俱进。
以第一编基础教育的普及来说。著述者将新中国义务教育的发展历程切分为改革开放前后两个时期。前期分为快速发展(1949~1957)、曲折发展(1958~1965)、破坏停滞(1966~1976)3 个阶段,后期分为恢复发展(1977~1985)、全面实施(1986~1992)、攻坚推进(1993~2000)和巩固提高(2001~)4个阶段。应当说,这些分期的“节点”多以政策文本的出台和颁行为显著标志。解放初提出的目标是“普及初等教育”,新时期伊始重提“普及小学教育”。之后,围绕“普九”这个关键词,1985年颁布《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1986年颁布的《义务教育法》,1993年颁布《中国教育改革与发展纲要》,2001年公布《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等,政策文本之间的精神延续性得到揭示。
事实上,我们可能会对许多教育政策话语耳熟能详,然而,对其出台的历史背景却不甚了了,更不用说去理解这些话语背后凝聚的深情与期盼。因此,这些话语很可能并没有引起我们的心灵回应。比如,“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作为教育的政策话语或许就不曾真正触动过我们的神经,但是,如果我们读完《60年》,就可能回到具体的“历史现场”,就可能对这一目标提出的历史语境有立体式的透彻理解,就可能会由衷地感慨:在一个“人口多、底子薄、发展极不均衡”的社会主义大国提出与践行“两基”,以60年时光来壮写基础教育的“普及”篇章,此间需要何等神圣的使命感,何其磅礴的气魄、何其艰辛的付出!何等坚强的勇气!要知道,60年前的中国基础教育状况是“文盲人数占人口总数的80%以上,小学入学率仅有20%左右,初中入学率则更低”[1];60年之后的今天,接受义务教育的人口覆盖率已经超过99%,中国基础教育已进入了全面实施免费义务教育的时代,进入了由量的普及到质的提升的时代,进入了追求教育均衡化的时代。应当说,这是几代中国人追寻的教育梦想,也是新中国教育奏响的最铿锵、最伟大的时代交响乐。
三、继往开来的学术旨归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检视新中国60年来的基础教育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需要学理支撑的研究课题,而这个课题的价值除了“存史”的意义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我们从整个国家走过的教育道路、做过的教育探索中去总结与叩问教育规律,从而为教育实践提供更真实的“历史镜子”,为教育的未来发展提供参考与启示。从这个意义上说,《60年》的学术旨归,不是简单的历史呈现,也不是思辩性的理论探索,而是基于历史与现实之间的一种宏观归纳、整体提升与规律探寻。说到底,这种立基于历史纵览与全国性实践的学术观照,其最终的指向在于继往开来,即从过往的岁月里汲取有益的经验,并以“面向未来”的识见来引领和蠡测未来。
继往开来之“继往”,意味着对历史事实的尊重,具有“不虚美,不隐恶”的史家风范。如果我们将教育生活简单地划分为“事实世界与价值世界”的话,那么,《60年》对于历史事实的陈述,是建立在统计数据基础之上的言说。无论是论述义务教育的成就与经验,还是展示教师队伍规模的扩大、结构的改善,书中都引述了大量的教育统计的对比性表格和数据。每一张表格,每一个数据,看起来是那么平淡,那么枯燥,然而,每个数据变化的背后都有着难以想象的艰难付出。因此,著述者从来没有在“历史呈现”的过程中滥发议论,而始终是实事求是地“回到事件本身”,在反思全局的基础上总结出新中国教育60年来在不同领域的可贵经验。如书中认为“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基本经验在于,逐步建立了注重学习发展、提高学生综合素质的课程目标体系,设置于适应社会与学生需求、兼顾学生经验和学科内在逻辑的课程系统,推进了现代教育技术的应用,基本形成了促进学生、教师和学校发展的评价体系,确立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三级课程管理体制”[1]。类似于这样的经验总结,在每一编都有相应的内容。这些基本历史的“经验”,是被实践检验了的行之有效的思想、策略与方法,是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理论的重要内涵。
继往开来之“开来”,意味着开启未来的信心、智慧与勇气。在每一编里,《60年》都提出了不少带有前瞻性的思想与命题。比如,如何加强与改进中小学教材,如何做好教材建设这篇大文章,在诸如此类的紧要问题上,著述者明确提出要“构建社会共建共享的中小学教材系统,健全优胜劣汰的中小学教材竞争机制”[1]。可以说,这些既是历史经验,又是开创前行的方向;既关乎教材理论,又关乎中小学课堂教学实践。
[1]石 鸥.中国基础教育 60 年(1949~2009)[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2010-04-12
黄耀红(1968-),男,湖南长沙市人,湖南教育报刊社编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