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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非名士原因探析
——兼及陶氏生前身后不为人重之由

2010-04-11熊建军

关键词:名士魏晋陶渊明

熊建军

(石河子大学文艺学院,新疆石河子832003)

陶渊明非名士原因探析
——兼及陶氏生前身后不为人重之由

熊建军

(石河子大学文艺学院,新疆石河子832003)

陶渊明作为魏晋风流的代表人物,却被排除在魏晋名士之列,原因并无人提及。论及陶渊明生前身后长时间不被人赏识之由,学术界以为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其诗文质朴清淡,与当时华丽的形式主义文风相去甚远。先贤时哲对于陶氏的品评从文学史的逻辑上看并无不妥。但是,作为魏晋风流的代表人物却不是魏晋名士,这成了我们常识性思维中的悖论。笔者以为,首先其寡言静默、讷于言语与当时谈风不合;次之,他较之于当时名士缺乏放荡不羁的行为;再次之,其隐而绝“俗”。诸种原因使其归于沉寂成为必然。而其非为名士恰恰是其生前身后长时间“不为人重”的缘由。

陶渊明;魏晋名士;他者

一、问题的提出

后人以为:“诗品至陶尚矣,评诗至陶亦难矣。”[1]221大家说陶渊明是魏晋风流的代表人物,又不认同他是魏晋名士。先贤时哲对于陶氏的品评形成了魏晋风流的常识性思维中的悖论。在很多人看来,魏晋风流是一种真正的名士风范,所谓“是真名士自风流”。被时人或后人称为名士者,大多精神“超俗”,与酒相涉,以清谈为资,以隐逸为高,说到底,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人格范式。但是被后人称为魏晋风流代表人物的陶渊明,竟然没有进入被后人称为名士简册的《世说新语》。翻检《世说新语》,我们发现,刘义庆编撰的《世说新语》并刘孝标补注,前后出现人物共641人,其中东汉36人,三国73人,西晋178人,东晋310人,此外有36人时代不可考,8人属于其他时代[2]。就其选择人物来看,东晋多达300余人,独不见后世盛名的陶潜。有论者以为陶渊明不入《世说新语》是因为《世说新语》编撰体例和陶渊明非大隐所致[3]。此说有其合理的一面,但论者依然将其作为名士看待又让人不得要领。我们通过对陶渊明个性的分析,寻找其非为魏晋名士的原因,同时也为其身后长时间不被人重视寻找更多佐证。

二、魏晋风流的他者

名士之源起,与东汉末的社会关系密切。始初,汉末官僚集团“清议”之风颇盛,时人以风谣、韵语形式对人物加以品评,形成强大的社会舆论。此时的品评大多相互标榜,以助人进入仕途,从而结党以扩大政治影响。至于正始,社会变化,清议转而为清谈。此等人皆以高超的语言和辩论技巧来谈论玄理。南渡以后,此风弥甚。鲁迅所言大概表明了名士之言语相尚之貌:“汉末士流,已重品目,声名成毁,决于片言。魏晋以来,乃弥以标格语言相尚,唯吐属则流于玄虚,举止则故为疏放……渡江以后,此风弥甚,有违言者,唯一二枭雄而已。”[4]显然,当时名士有两个主要特征,也就是鲁迅所言的言谈玄虚、举止疏放。名士所谈也就是大家常谓之三玄的《老子》《庄子》《周易》。辩风日渐,三玄成了一种以思辨为主的哲理性极强的学问。但是南渡以后,性情的玄学、哲理的玄学逐渐演变成了生活的玄学,义理的追求成为其次,而对于语言、仪态的品目上升到主要层面。此时诸名士只极力在语言、仪态上求其合于“玄”的意味,于是,名士们交相辉映,相互标榜,从交际上越发走向了“群居切磋”。怎样判断一个人是否名士,它的具体条件是什么呢?根据鲁迅所言,联系魏晋实际情况,窃以为判断一个人是否入名士籍应该有以下几个标准:第一,是否善辩谈玄;第二,行为是否疏放;第三,是否常与名士群体群居切磋。而陶渊明整体上来看是不符合这些标准的。

(一)讷于言语,不善谈玄的征士

陶潜既殁,其好友颜延之有诔文一篇,此文专门提及:“故询诸好友,宜谥靖节征士。”缘何谥曰“靖节”?“靖”,《说文》曰:“立竫也。”竫者何谓?静也。显然,潜之好友谥其号为靖节乃是根据其性格特点而言。正如颜延之在诔文序中所说:“在众不失其寡,处言愈见其嘿。”[5]605由于陶渊明本身就是一个寡言少语之人,与时之辩风相去甚远,所以“询诸好友”,以靖节谥之。当然,单凭一个谥号并不足以证明陶渊明不善清谈,因为他的诗歌里有“抗言谈再昔,疑义相与析”的表白,单看起来,陶渊明似一个辩者,不过我们知道这句诗出自其《移居》,渊明《移居》诗有两首,这两首诗都写了与邻居言笑无厌、其乐融融的生活情趣。细究底里,却最有深意。因为此之邻居都为耕者,所谈之语,恐怕离“玄”甚远,而不过像他在《归园田居》(其二)中所说的“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5]83而已。这在当时当然算不得清谈。而另一个证据便是学界常常提及的,那就是将“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作为陶渊明懂“玄”的论据。不过我们如果仔细分析其行为,会发现他所谓的“欲辩已忘言”其实没有“欲辩”的味道,恰恰有些许“无言”的情绪。《晋书·隐逸传》载陶渊明:“性不解音,而蓄素琴一张,弦徽不俱,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1]12后学借此以为陶氏超脱放达,实际上不如解为此举乃是对江左玄风好辩之尚的反拨来得更为贴切:是时,清谈之风盛行,但陶氏对此举颇不以为然,因此蓄弦徽不俱之素琴,向众人表达凡物得趣而已的行为态度。因为我们知道陶渊明并不是真的“性不解音”,他在《与子俨等书》中说自己:“少学琴书,偶爱闲静。”[5]529而在《归去来兮辞》中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乐琴书以销忧”[5]461,而在他的《自祭文》中也写得很清楚:“欣以素牍,和以七弦。”[5]556那此之素琴对于陶渊明来说只是一种具有很深寓意的象征,就是不与“世音”相和的态度而非真的“性不解音”。

而在陶渊明看来,读书也非为清谈,只为识得书中趣而已,因此,他的《五柳先生传》有云:“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5]502但凡人论及于此,多以为“不求甚解”就是不为繁琐的训诂[6],或者以为陶渊明读书大抵采取兴趣主义,将读书看成是一种消遣[7],或者以为是追寻到了一种如无怀氏、葛天氏的逍遥自在[8]371。这些说法就本意来说均不为过,但总觉诸家之说有断章取义之嫌。因为此文历来被人解为陶渊明自况之文,但是大家没有对“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姓字”和“闲静少言,不慕荣利”作解释。依笔者愚见,这恰恰表现了陶氏不好追求名士之名的心态,宁愿让世人忘姓字于世也不愿多言。也正是如此,面对“玄远”的意境,他有“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感叹。此之感叹,非为真的忘言,乃不屑于辩而已,或者说他身处想辩而又怕违己意的两难境地。

其实,面对清谈善辩之风气,他继承了先祖陶侃的一面,那就是反对无谓的清谈,于是他不愿肆意追求书中玄虚的哲理,亦不为了在名士的地盘觅得立身之所而随波逐流,只是寻求一种自悟与会意,如此而已。当然,在那样一种充满幻觉的轻浮社会环境里,一个没有完全丧失世俗之情的诗人的这种行事原则显然加剧了自己和社会的疏离,而这种疏离表现出来的便是一种无奈的伤感,于是在他的诗歌中也就有了“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正悲”[5]245的凄切。

可以说,从陶渊明的诗文以及后人对于他的追述中,我们显然看到了一个讷言少语、无辩者之风的文士而非名士形象,同时还可以看到他对名士作风的不屑和反抗。

(二)无沉湎任诞之行的酒徒

看当时士人行为是否疏放,从表面来看很容易,按照刘义庆《世说新语》详列当时人伦渊鉴、品第之盛状,凡36种行性。陶渊明和大多名士有相同的一面,那就是嗜酒和归隐与名士们之任诞和栖逸颇为相合。但是如果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陶渊明的嗜酒和归隐与当时名士有大不同之处。

嗜酒在魏晋之际,是士人的生活习惯,对名士而言,嗜酒不仅仅在于是否钟情于酒,还要看醉酒前后是否有放诞行为。就渊明而言,嗜酒而不放诞可以说是其典型的写照。他将酒当成了比吃饭还重要的事情,甚至到了为了酒可以不顾家人生活的地步:“公田悉令种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5]611从此可以看出,酒成为一种生理需求而非精神宣泄物,这二者是有明显区别的。虽然陶诗篇篇有酒,而且也无可否认地可以看到他借酒以拂苦闷的情绪,但是从其生活记录里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先为酒、后为情的初衷,并不像萧统所言:“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焉。”[5]613而陈寅恪的说法当是深入底里的:“时移世易,又成来复之象,东晋之末叶宛如曹魏之季年,渊明生值其时,既不尽同嵇康之自然,更有异何会之名教,且不主名教自然相同之说如山、王辈之所为。盖其己身之创解乃一种新自然说,与嵇、阮之旧自然说殊异,唯其仍是自然,故消极不与新朝合作,虽篇篇有酒,而无沉湎任诞之行及服食求长生之志。”[1]351很显然,陈寅恪以为陶渊明缺乏疏放的行为,而事实上,陶氏的饮酒与阮籍等人借酒以自全或者借酒而狂放是绝不相类的。

(三)隐而绝“俗”的耕者

归隐在魏晋也是名士风度,但是陶渊明所谓的归隐与名士之隐大不同。《梁书·列传第四十五·处士》曰:“古之隐者,或耻问禅代,高让帝王,以万乘为垢辱,之死亡而无悔。此则轻生重道,希世间出,隐之上者也。或托世监门,寄臣柱下,居易而以求其志,处污而不愧其色,此所谓大隐隐于朝,又其次也。或裸体佯狂,音瘖绝世,弃礼乐以反道,忍孝慈而不恤,此全身远害,得大雅之道,又其次也。”[9]古人所谓隐者,大多一分为三:轻生重道者,此为上;大隐隐于朝者,为其次;隐于市者,再其次。也就是说隐于野者,在当时不入流。不过魏晋名士之隐有隐于朝、隐于市、隐于野(包括隐于田园)三种。如阮籍者,属于“居易而以求其志,处污而不愧其色”,于临深履薄中实现人生理想。如嵇康者,灌园山阳,锻铁洛邑,但无法全身远害。最其次就如陶渊明等隐于野者。在这里我们必须注意的是,当时隐于野者与陶渊明的归隐大不相类,最大不同就是当时隐者只是居于野而不绝俗(这里的俗相对于陶渊明的真而言),而陶渊明则是归于田园而非隐,也就是说陶渊明在当时大家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隐士形象,顶多算是一个息影山林田园的耕者而已。因为在当时人看来,真的隐士大多数是不放弃与名士们交往的,更甚者,通过名士提携而名声大振的隐士不乏其人。在后来者的观念里,大家并不认为那种隐居是真的隐,反倒认为如陶渊明这般才是一个真的隐士,可是实际上,陶渊明所谓的“隐”一样也不是真隐,介于“谋官谋隐”之间的。如鲁迅所言:“汉唐以来,实际上是入仕并不算鄙,隐居也不算高,而且也不算穷,必须欲隐而不得,这才看做士人的末路。唐末有一位诗人左偃,自述他悲惨的境遇道:‘谋隐谋官两无成。’是用七个字道破了所谓‘隐’的秘密的。”[1]284在笔者看来,陶渊明在当时恰恰是走上了知识分子的末路,因为他不符合当时人们对于“隐”的基本定义,一生之中谋官谋隐两无成,他没有成为显达官场的知识分子,也不像《世说新语》中记载的那些“隐不绝俗”者。今天我们在谈到隐的时候却最为陶渊明叫好,以为他才是一个真正的隐者,这种说法也许符合后人的看法,却未必为晋人认同。因为当时的隐者别有情趣。《世说新语·栖逸》篇曰:“康僧渊在豫章,去郭数十里立精舍,旁连峰,带长川,芳林列于轩庭,清流激与堂宇,希心理味。庾公诸人多往看之,观其运用吐纳,风流转佳,加处之怡然,亦有以自得,声名乃兴。”[10]600而隐于东山的戴逵则是:“少有清操,恬和通任……善属文,尤乐游燕,多与高门风流者游。谈者许其通隐。”[10]600世之名士隐者,大多生活得悠然自得,也不废与风流者之交往清谈,“可见,‘隐’总是和享福有些关系,至少是不必十分挣扎谋生,颇有悠闲的余裕”[1]284。独渊明不然,不单生活困顿,也难见其与当时名士交流,即便偶有往来,亦为酒耳,无清谈之迹。正是因为陶渊明在这方面与世俗相悖,他也就很难得到名士们的青睐。而当时,名士提拂乃为社会风尚,有才者无人提拂,很难显名于世。陶渊明没有进入到这样一个圈子里面,也正是这一原因导致他在很长时间不被人接受。

三、非为名士,一路寂寞

陶渊明为何长时间不被人重视?笔者以为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是他非名士,因此不被名士所重,而他没有进入《世说新语》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南朝时期,文学集团成为风尚,而这些文学群体类于名士群体的交往。《宋书·刘义庆传》记录刘义庆:“招聚文学之士,远近必至。太尉袁淑,文冠当时,义庆在江州,请为咨议参军;其余吴郡陆展,东海何长渝,鲍照等,并为辞章之美,引为佐史国臣。”[11]

在这里我们必须注意的是其中的鲍照,一个和刘义庆与陶渊明都有联系的人。作为临川王刘义庆的门客,其时,鲍照有“学陶彭泽体”,该诗题为“奉和王义兴”。王义兴即王僧达,乃临川王刘义庆的女婿。虽然王僧达学陶渊明的诗歌今已不存,无法知其详尽,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先有王僧达的“学陶彭泽体”的诗歌,才有鲍照的奉和之作。而在此之前,昭明太子的《文选》,沈约的《陶潜传》对于渊明早有论述,可知齐梁时期,陶渊明的艺术成就和艺术个性已为人看重。可是刘义庆依然在《世说新语》中丝毫没有提及陶渊明,看来不是不知陶,是不符合标准而已。除此之外,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钟嵘,在其《诗品》里仅仅将陶渊明列为中品,而另一位文论大家刘勰在其《文心雕龙》中则更是对其只字未提,钟嵘的做法颇让人诟病,而刘义庆、刘勰的举动亦颇令人费解。虽然历经宋齐梁陈和隋代的短暂沉寂,至唐,陶渊明之名稍有回暖,至宋声名大振,从此一发不可收,这颗沉寂很长时间的珍珠最终还是闪光了,但是对于同时代乃至稍后学者对陶渊明的轻看大家还是热烈地讨论。学界对于陶渊明其品第居中与沉寂原因的探析一直延续不绝。最终得出了一个从文学本质上来说容易解释并易为人接受的观点:陶渊明质朴平淡的创作风格与时风不合,故不为时人所重。

刘永济《文心雕龙校释》释《隐秀》篇之补文有云:“未及陶公只字,盖陶公隐居息游,当时知者鲜。又颜谢之体,方为世重,陶公所作,与世异味。”[12]

杨明照以为:“形式主义盛行的南朝时代,陶渊明的诗歌,虽为鲍照、江淹所矜式,向他学习,而一般的作家、评论家则狃于习俗,未予重视,或重视不够。”[13]李泽厚则以为主要原因是“晋末以至南北朝,佛学大盛,统治阶级纷纷从佛学中寻求解脱,而陶渊明对佛学的神不灭论和因果报因说的否定,他的与佛学的大异其趣、从农村田园生活中求得解脱的理想,当然不会为统治阶级所重视,再加上他的平淡的艺术风格又与齐梁时侈丽的文采的追求相违背,陶渊明的被冷落是必然的了”[8]382。

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则更是直截了当地说:“陶渊明在当时只是以隐士著称,他的文学创作没有得到高度评价,这是因为他平淡自然的风格与当时崇尚华丽的文风不合。”[14]

认为陶渊明在长时间不为时人和后人看重与当时文章风尚有关的学者繁多,在此不一一赘述。正是基于大家异口同声的缘故,学术界大体上以为此一公案得到了解决。笔者以为,似未得其实。因为在东晋乃至齐梁年间,绮丽并非唯一的社会风尚,钟嵘之论诗,也没有单纯以绮丽为标准。学界对其风骚并重、风力与丹采并举是其最主要的标准多有论述。再说东晋乃至齐梁时代,大家对于陶渊明的艺术风格并不是不认同,我们稍作梳理就会发现这一事实:颜延之有《靖节征士诔并序》,沈约有《陶潜传》,萧统有《陶渊明传》《陶渊明文集序》,阳休之因为“颇赏潜文”而为之编录文集。此外,王僧达、鲍照、江淹均有学陶彭泽体诗。凡此种种都表明,单纯以风尚来解释陶渊明不为时人所重显然有些牵强。笔者倒是以为,东晋时代,江左名士云集,作为浔阳陶氏的后裔,由于自我性格的关系,同时又受到先祖的影响,他并没有进入名士群体中,因此,由晋入宋,延及齐梁,受名士遗风影响,大家只看到了其诗文的一面,而忽视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形象所具有的时代影响力。随着社会发展,名士之风渐去,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唱和仅止诗文而已,对于其人格魅力的关注依然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至有宋一代,文士相连,朋党相争,颇有晋人风格,这是陶渊明被唤醒的诱因。也就是说,陶渊明之所以长时间不为时人所重与“名士风流”这一大环境密切相关,而其最终立名显达又与宋代社会名人相互标榜、党人相互攻讦有着直接的关系。而此时恰与魏晋社会风尚相似。实际上对陶渊明高置标榜的苏东坡和陶并不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而是年已老耄。“元祐七年作《和陶饮酒二十首》,是为和陶之始”[15]。从其和陶前后的宋代社会环境和生活状况不难看出,苏东坡对于陶渊明的钟情源自当时的党争,最主要的是,苏轼和陶主要原因并不只在认同其诗,对其人格的敬仰恐怕也是我们不该忽略的部分。东坡的《与苏辙书》就明显地告诉了我们这一点:“然吾与渊明,其独好其诗也哉?如其为人,甚有感焉。渊明临终,疏告俨等:‘吾少穷苦,每以家弊,东西游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勉辞世,使汝等幼而饥寒。’渊明此语,盖实录也。吾真有此病,而不早自知,半生出世,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愧渊明,欲以晚节师范其万一也。”[1]35实际上,苏轼对于陶渊明的喜欢和他的人生境遇息息相关,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宋代社会士人间的相互攻讦,没有苏轼多次被贬的经历,也就没有苏门学士们对于陶渊明的积极接受。我们甚至可以说没有苏轼对于全部陶诗的应和,也就不会有今天陶渊明在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四、结语

联系陶渊明生活时代的特征,结合当时诗文家的情况,再加上我们前面对于陶渊明不是魏晋名士原因的分析以及在宋代声名鹊起原因的探讨。笔者以为,陶渊明由于不符合当时名士的标准而导致其没有入名士籍,而一个不是名士的征士直接导致了其诗歌在传播与接收过程中的刺激没有达到外界反应需要的程度,面对当时的文化背景,钟嵘、刘勰对其看轻也就不足为奇。也正是如此,陶渊明失去了显达的可能,从而导致其长时间沉寂,成为魏晋风流的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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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孙景峰]

K237

A

1000-2359(2010)05-201482-04

熊建军(1971—),男,陕西留坝人,石河子大学文艺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和文化传播研究。

201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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