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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与林纾译作对近代中国的影响

2010-04-07

关键词:林纾严复文学

苏 超

(湖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

严复与林纾译作对近代中国的影响

苏 超

(湖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

结合特定的历史文化环境,阐述了严复与林纾的译作对近代中国的影响。他们的译作着力宣传西方独立、民主和自由的理念,对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进行了挑战,大大推动了近代中国社会政治与经济变革。同时,他们译介的作品丰富了文学主题和人称叙述,提高了小说的地位,使近代中国人对当时中国文学的现状有了清醒的认识,促进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繁荣和发展。

严复; 林纾; 翻译作品; 近代中国

Abstract:This paper elaborates the influences of Yan Fu and Lin Shu’s translations on the specific socio-cultural context of Modern China. Their translations propagated effectively such concepts as independence, democracy and freedom ,which challenged Chinese people’s traditional thinking pattern and promoted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 reform of Modern China. At the same time, their translations enriched literary themes and narration modes, which elevated the position of novels. Their translations gave the Chinese peopl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China’s literature at that time and facilitated the prosperity and development of China’s modern literature.

Key words:Yanfu; Linshu; translations;modern China

近代中国从1840年鸦片战争一直延续到1919年辛亥革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段特殊时期。期间,中国人遭受到了外国洋枪、洋炮的攻击,以及洋文、洋教的冲击。特别是在中日甲午战争之后,中国人在心理上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人们开始意识到西方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很多方面都比中国要先进,而这正为翻译文学的引进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当时的翻译家们也希望通过翻译将西方的先进科学知识译介给国人,使其开阔视野,革新思想。近代中国对西方知识的译介,严复和林纾这两位伟大的翻译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许多著名学者对严复和林纾的译作进行过比较系统全面的研究,如蔡元培曾评论严复的翻译非常高雅,很适合当时的文人。钱钟书曾在《林纾的翻译》中评论,林纾对原著不够完美的地方,还进行了随意增减或修改[1]。这些研究都是在传统翻译理论中进行的,有的已经过时,明显不够全面,有待进一步完善。20世纪70年代,特拉维夫大学的佐哈尔教授指出,翻译在一个国家的多元文化系统中占有一定的位置,对翻译的研究不应再仅仅局限于语言的层面,而应该重视“文化转换”在翻译作品中的体现。作为近代中国伟大的翻译学家,严复和林纾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当时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同时也会对当时产生强大的反作用力。严复和林纾正是通过他们的翻译作品将西方先进的物质文明、社会科学以及文学译介给中国人,他们的翻译作品在开阔民众视野、启迪民众思想,促进社会政治与经济变革,以及推动文学观念的更新等方面起着积极的作用。笔者拟结合严复和林纾的翻译作品,在文化互动与交流的新视角下对此进行深入研究。

一、挑战传统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

严复曾在外国留学多年,他清楚地知道西方国家的强大源于其科学的发达、勇于创新的创造性思维、自由平等的价值观念。因此,他选择了一些谈论思想意识形态方面的书籍,将其译成古文推界给当时的民众以开阔他们的视野,改造他们的思维方式,从而起到“医愚”的作用。正如勒弗菲尔所说:“翻译存在着一种潜在威胁,因为它将另一种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介绍到译入语文化中。”[2]14例如在《天演论》中严复明确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挑战了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方式以及价值观念,给当时的民众以莫大的震撼。严复的《群己权界论》第一次将西方“自由”的概念引入中国,当时的文人们在读了这部译著之后开始思考“国家独立”、“思维创新”、“人身自由”等理念。而严复的《穆勒名学》与《名学浅说》将逻辑学译介到中国,使国人知道什么是社会科学与科研方法,从而带来了学术界的革命。

同时,作为当时另一翻译家的林纾,则通过与他人合作翻译大量外国小说,向国人展示了一幅丰富多彩的外国人生活图景,从而引起国人对自己生活方式的反思。例如,在家长制度的统治下,中国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的形式,正如《红楼梦》中宝玉与黛玉的悲剧爱情故事。也正因为如此,当时很少有作家敢在其作品中宣扬恋爱自由,而林纾则通过自己对翻译作品的选择,大胆地将一种全新的恋爱观与婚育观介绍给中国人。例如他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男主人公爱上了一名妓女,而最终这名妓女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们之间纯真的爱情。这部作品所体现的价值观是建立在个人主义的基础上的,与中国传统文化建立在家族基础之上的价值观截然相对。此书译介出版后,在当时社会引起很大反响,正如严复所说“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浪子肠”。[3]当然,在翻译的过程中林纾对原著进行了一定的修改,以确保作品不会与当时传统的社会观念产生太过尖锐的冲突,但书中仍反映了很多进步的思想。林纾本人也在序言中表示,如果在中国也有婚姻自由,女子可以有权选择自己的爱人,那她们将不会再在这方面为自己感到遗憾。又如,林纾所翻译的《迦茵小传》与潘西子所译的版本有很大不同。潘西子将书中描述男女主人公恋爱及女主人公未婚怀孕的情节全部删除了,但林纾的译本中却全部将其保留,从而起到了宣传个人独立与恋爱自由的作用,所以当时甚至有人评论说,中国的革命是由《巴黎茶花女遗事》和《迦茵小传》这两本小说引起的[4]。同时,林纾还倡导男女平等以及女性接受教育的权利,这在他的译作《爱国二童子传》以及《红樵画桨录》中都有所体现。

二、促进近代中国政治与经济的变革

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前,绝大多数中国人都认为中国是一个泱泱大国,经济自给自足,人民生活幸福,而当时的清朝统治者也严格执行着祖宗流传下来的治国之策,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中国已大大落后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在中日甲午战争之后,清政府在政治上的保守与无知已明显引起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不满。在经济上,自《马关条约》签订之后,外国人在中国建工厂,修铁路,开银行,给中国经济带来巨大打击,很多穷苦的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正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很多包括严复与林纾在内的青年才俊深知阻挠革命的是那些死守封建思想的保守主义者,提出了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革新社会的要求,启迪着当时的中国人“穷则思变”,走上一条富民强国之路。因此,他们通过自己的译著大力宣扬独立、民主的思想。如严复在《天演论》中明确提出“改变”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在《法意》中严复指出“民众”意味着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而独裁则意味着人民是奴隶。林纾在《黑奴吁天录》的序言中也曾这样写道“余与魏君同译是书,非巧于叙悲,以博阅者无端之眼泪;特为奴之势逼及吾种,不能不为大众一号。”[5]

在经济上,严复与林纾希望中国能够发展自己的工业与商业,如严复在《原富》中向中国人展示了西方经济发展的原因,且在其序言中指出,他翻译此书的目的正是为了说明某些国家富强的原因[6]。这本书在某种程度上,指引着中国进行经济革新的方向与方法。另外,严复于1892年得到了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两卷,从1896年10月起开始翻译,到 1898年已译完上册 2/3的篇幅,当中严复对亚当·斯密的经济学理论及其影响作了介绍。如:“晚近欧洲富强之效,识者皆归功于计学。计学者,首于亚丹斯密氏者也。其中亦有最大公例焉,曰:‘大利所存,必其两益。损人利己非也,损己利人亦非;损下利上非也;损上利下亦非。”[7]林纾在其翻译作品中也表达了希望中国通过改革发展工业走向富强的观点。他在 1913年的《离恨天·译余剩语》中,为振兴实业、发展工业,大声疾呼“今之法国,则纯以工艺致富矣。德国亦肆力于工商,工商者,国本也。工商者,养国之人也。”他认为中国应该“讲解实业,潜心图存。”[8]且他曾评论,瑞士本是一小国,居于其他大国之中,但由于其工业的发展,至今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9]243。因此,抱着民富国强的信念,严复与林纾的翻译作品主题明显,既开阔了当时人们的视野,也使他们反思当时中国的政治体系与经济体系中所存在的问题,从而在中国引发一场革命。当然,由于历史的局限性,严复与林纾所宣扬的革命也是不彻底的,他们所希望的中国能在光绪皇帝的领导下进行一场循序渐进的革命,实行君主立宪制,永远只是遥不可及的水月镜花。

三、推动近代文学观念的革新

正如勒弗菲尔所说,“翻译家总是用他们的翻译作品来影响他们那个时代的诗学观。”[2]26且“翻译可以引进新的文化观念、写作方法以及文学种类,因此,翻译的历史也就是一种文化的革新力量作用于另一种文化的历史。”[10]这种观念在严复与林纾的翻译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们通过翻译介绍了很多全新的文学观念给当时的中国人。

首先,严复与林纾有关西方作品的翻译改变了当时中国人认为中国传统文学至高无上的想法,为现代文学的发展抚平了道路。无庸讳言,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人对西方物质文明的进步,如他们强大的战舰,坚固的铁路等,是感触在心的,但中国人却实实在在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西方文学的先进性。钱钟书也曾发表评论说,当时的人们不得不承认中国在科学发展方面不如西方国家,但在文学方面他们却绝对是有民族优越感的。而这种观念在人们阅读了严复与林纾的翻译作品之后才慢慢发生改变。如严复在《原强》篇中明确提出了必须以西方的科学文化取代中国古旧的八股和辞章考据,在《救亡决论》中严复分析认为中国古代的八股科举、汉学考据、宋学义理、金石、辞章、书法等旧学,“无用”,“无实”,“其为祸也,始于学术,终于国家。”[11]钱钟书也曾就林纾与他人合作翻译的西方文学作品发表评论说,由商务出版社出版的林纾的翻译小说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它开辟了一片除《水浒》、《红楼》之外的一个新的天地。[12]同时,林纾所翻译的小说还改变了当时中国人认为小说是低俗文学的传统观点,推动了现代文学中小说创作的繁荣。传统的中国文学中只有两种正统的文学形式,那就是诗歌与散文,而小说是不被人们看重的。林纾所译的小说以其优美的古文以及散文的形式在当时的社会赢得了大量的读者,其中包括很多文人。而林纾也曾说过西方的某些作家可与中国古代的司马迁或韩愈相比高下。在《滑稽外史》的序言中林纾曾评论道,中国的司马迁、班固、韩愈等擅长于描写高雅的事物,但西方的狄更斯在描写粗俗事物方面远远超过他们[13]。自此以后小说在文人们的心目中不再是低俗的文学,其文学地位也从边缘走向了中心。

其次,林纾与他人合作所翻译的小说对中国传统的文学元素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首先是使主题更加丰富多样。中国传统小说中的主题绝大多数都是才子与佳人的爱情故事、神怪小说或是历史故事。然而,林纾译著中的主题却是多种多样的。有对社会进行批判的小说如《块肉余生记》,探险小说如《鲁宾逊漂流记》),浪漫爱情故事如(《迦茵小传》),侦探小说如《歇洛克奇案开场》, 政治小说如《黑奴吁天录》,讽刺小说如《海外轩渠录》, 伦理小说如《鹰梯小豪杰》, 军事小说如《十字军英雄记》等。因此,林纾的作品大大丰富了小说的主题。其次,对于小说中的人称,中国传统的小说一般都是采取第三人称讲述的形式,但林纾所译作品很多都是采取第一人称的形式,如《巴黎茶花女遗事》、《海外轩渠录》等。而这也使中国读者第一次体念到第一人称描述的真实与可信。在《巴黎茶花女遗事》中林纾写道:“一日马克隅坐,若有泪容,余怪之,马克曰:“亚猛,尔我二人交爱,似非寻常,然余偶乐后顾,辄用悲凉,何者?人情不常,我爱亚猛,亚猛知之已审,设一日亚猛念余旧污,忽尔拂袖而又将如何?”[14]这里,林纾用第一人称讲述当事人的思想无疑显得更加逼真和亲切。同时,在时间顺序上,林纾的译著也不仅仅采用从前往后的直线记叙方式,而用了倒叙、插述、补述等很多全新的表现手法,如在《歇洛克奇案开场》的序言中林纾曾指出,该小说以谋杀现场为故事的开端,然后慢慢向读者讲述事情的缘由,这样使读者很有兴趣继续读下去[15]。另外,林纾所翻译的小说也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写作风格。中国传统小说多采用章回体,且故事的讲述者可以随时插入以发表自己的观点或导入后面的情节,而林纾却在自己的译著中故意避免了这些形式,如《黑奴吁天录》的原著与中国传统的章回体类似,每章开头有一个标题和一段内容提要,而林纾在翻译时则把这些内容全部都删除了。同时,林纾的小说中还增添了一些新的元素,如《滑稽外史》中林纾使中国作家知道笑话也可以用于小说中以形成喜剧小说, 信件也不仅仅只有挑战书一种形式。在《巴黎茶花女遗事》中,他保留了信件以及日记的形式,从而成功反映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而一些作者在看了林纾的译著之后也开始尝试这些新的表现形式,如阿英所说“林纾使中国的文人接触到外国文学,使他们了解了很多外国一流的作家,让他们有机会学习外国,从而使中国的文学得以发展。”[9]182

四、结语

严复与林纾是中国近代两位杰出的翻译家,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特色与同样的一颗爱国之心。在传统的以原语为中心的翻译研究中,他们是被批判的对象,因为他们的翻译不仅不忠实于原文,而且有着很强的个人印记。然而,从以上分析可知,他们对翻译的操纵是当时特定的历史文化环境与他们自己的个人意愿共同作用的结果,同时他们的译著对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也产生着深远的影响,反映出一种全新的思想理念,从而与传统观念中某些负面、消极的东西形成抗衡,从而开阔了当时人们的视野,重塑了他们的一些价值观念。林纾与他人合译的众多西方小说也给中国的文学带来了新的文学主题、写作技巧、表现手法等,这给当时占统治地位的诗学观一些正面的影响,他们的翻译从某种程度上为1919年的五四运动铺平了道路。

总之,严复与林纾的翻译活动是中国翻译史上的一个特殊现象,他们在翻译上的成就以及对社会的贡献都属于那个特定的年代,其翻译作品所取得的成功也说明了译著在译语文化中所起的作用并非与其对原文的忠实程度成正比。一个译本能否在译语文化中产生作用以及可以产生怎样的作用不仅仅看其语言的转换程度,而在于译语文化对它的接受程度。因此,从译语文化与翻译活动互动的角度,可以更加客观、准确地评价严复与林纾的翻译,也能更好地理解他们对翻译进行操纵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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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曾凡盛

Influences of Yan Fu and Lin Shu’s translations on modern China

SU Chao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u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128,China)

H059

A

1009-2013(2010)06-0096-04

2010-11-10

苏超(1980—),女,湖南长沙人,讲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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