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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文化与模仿

2010-04-07李红娟廖海兵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原型文化

李红娟,廖海兵

(1.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湖南娄底 417001;2.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

山寨文化与模仿

李红娟1,廖海兵2

(1.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湖南娄底 417001;2.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

模仿作为山寨文化生产的主要手段,既具有一般模仿的共性,又有着自己的个性,即平民性、形似性和创造性。

模仿;平民性;形似性;创造性

2008年岁末,“山寨”一词狂飙突起,席卷各大媒体,横扫诸多行业。它已经从单纯的经济行为衍生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模仿作为山寨文化的基本内核,已为人共知。但这种“模仿”有何特点?这是值得我们研究的。

模仿作为一种行为以及行动的本能,其历史几乎和人类一样久远。那模仿是什么?瑞典学者约兰·索尔邦(Goran Sorbom)把模仿看作一个感知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物象将其无物质性的形式深深地刻印在感知者的脑海中并创造出一个心像。然后,感知者灵巧熟练的双手把物质材料制作成与心像相一致的形象[1]。根据他的看法,笔者进一步提炼:模仿是指一种用物质形式把外部客观世界在人脑中形成的心像传达出来的行为。随着社会历史条件的变化,模仿也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具体形式,如机械复制、仿真、戏仿、互文、拼贴等。山寨文化的模仿作为模仿家族的一员,具有模仿的一般特点。首先,模仿由媒介物、原型和摹本三个要素构成。在山寨文化中,媒介非常丰富,有色彩、声音、节奏、形体、文字等,原型包括名牌商品、明星和文化品牌等,摹本涉及山寨商品、山寨明星和山寨精神产品等。其次,任何模仿都关及到原型与摹本的关系,并且这种关系构成模仿的实质。在山寨文化的模仿实践中,摹本与原本既有形式的雷同,又保持不同程度的差异。再次,模仿依赖于一定的物质条件和技术手段。在科技发达的当今,微型电子产品、拼装技术、剪辑技术等为山寨文化中模仿行为的产生提供了可能性条件。

由于时代背景、技术条件、生产者及受众等不同,山寨文化的模仿形成了不同于其它种类模仿的个性特色,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 平民性

平民性主要体现在模仿者的身份和追求上。在“山寨”盛行的当今,有多少山寨产品,就有多少模仿者。尽管模仿者无数,但他们呈现出某些惊人的一致:大多数人的收入相对不高;大多没有显赫的家世和背景;大多曾遭遇过资源和话语权的垄断;他们都渴望诉求利益和表现自我。根据 2001年出版的《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山寨文化的生产者应更多来自产业工人阶层、个体工商户阶层、商业服务人员阶层和城市无业、失业和半失业阶层。换句话说,他们大多处在社会的基层,并且在我国总人口中仍占绝大多数。比如说,山寨春晚的发起者,来自四川的北漂——老孟;山寨《百家讲坛》的制作人,两拒于央视《百家讲坛》的自由职业者——韩江雪;山寨《红楼梦》的导演,在读的大四学生——陈维实;明星刘翔的模仿者,来自长春的小伙——刘畅等等,他们都是基层群体的急先锋,紧握模仿之棒,积极参与文化产品的生产,一扫文化的神秘性,骤然拉近精英与民众的距离。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成为“导演 ”、“制片人 ”、“摄影师 ”、“主演 ”、“主讲者 ”、“设计师 ”、“明星”等专业人员。然而,在古代社会里,由于经济、教育及地位等各种不平等的存在,文化创作更多为贵族阶级所垄断。到了近代,模仿生活和教化世人成了知识分子的专利,民众被迫游离在文化的边缘,得势的文艺精英更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设置距离,把自己塑造成神秘完美的形象。就算进入到当代大众文化的领域里,这种现象并无多大改观,“大众文化的从业者既是文化人,更是唯利是图的商人”[2],机械复制只能是文化媒介人和资本家生产文化产品和利润的工具。

从一般物质产品到人,再扩展到精神文化产品,草根大众所模仿的内容非常广泛。如“NOKLA”模仿 NOK IA手机、“康帅傅”模仿康师傅方便面、“周佳牌”模仿雕牌洗衣粉、“666”模仿 999皮炎平药膏、“百谷虎 ”模仿百度、谷歌及雅虎网络搜索引擎、“山寨偶像周财锋”模仿明星周华健、“《幸福像草儿一样》”模仿电影《幸福像花儿一样》,还有央视春晚、央视《百家讲坛》、电视剧《红楼梦》、北京奥运会火炬、“神七”登月舱等等无不成了草根大众模仿的对象。对照山寨产品,我们便会发现它们的原型有一个共同之处,即它们都是清一色的早已为大众熟知、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品牌、经典或明星。仅凭这点,山寨文化的模仿在源远流长的模仿史上也是独树一帜的。翻开模仿史册,我们便发现:模仿对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却不断地加以修正和更新。从古到今,原型“或者是万物基始的理式,或者是至高无上的上帝;或者是神秘原始的自然,或者是与自然相应的主体的内心结构”[3]17。草根大众之所以纷纷效仿这些传统经典事物,是因为它们引领着时尚,代表着崇高,象征着身份。更是因为他们自己面临着时空阻隔、文化沟通以及囊中羞涩的困境。草根群体对品牌、明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不排除商业运作的结果,但更多体现出基层民众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公序良俗的渴望,从而折射出平民化的光芒。草根阶层对“‘中产阶层’的身份向往,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未被道出的最大时尚”[4]。就以山寨火炬为例,从形式上看似草根阶层超强模仿能力的外显,而实质上表达的是一种广泛存在于平民心中的朴素奥运情感。总而言之,山寨文化模仿者的平民身份及其表达的平民愿望造就了山寨文化模仿的平民性。

二 形似性

形似性集中体现在原型与摹本的关系上。山寨文化产品主要是从外形、功能和商标等方面模仿原型产品。笔者就试从这几个方面比较原型和摹本之间的异同来看它们的关系。首先,从外形或功能看,它们极为相像,但其间总是有意或无意还保留着一些内在差异。比如说,一些山寨手机外观与品牌机酷似,功能接近甚至超越了品牌机,但其价格、质量差异能让消费者一眼识别它们各自的身份。再说周董 (山寨周杰伦)尽管与明星周杰伦的发型、体型和神态相像,但他们的学识修养、歌唱水平和商业价值还是有明显区别。山寨《百家讲坛》模仿央视《百家讲坛》的风格,主讲人口述、话外音和插图,五脏俱全,可二者的制作成本及质量却相去甚远。山寨文化产品在对品牌进行外观、功能模仿的同时,一般还会模仿其商标。山寨产品生产者使用相近的字或字母模仿知名商标作为标志,或使用与知名商标发音相同的词作为商标,如“NOKLA”与“NOK IA”、“康帅傅”与“康师傅”、“营养干线”与“营养快线”、“慢严舒柠”与“慢严舒宁”等。它们之间虽然极为相似,但还是有着非常细微的区别。由上可知,在山寨文化的生产者对原型的模仿过程中,仿作与原型在形式上建立了一种再现与被再现的关系。从而,山寨文化的模仿获得了一种形似的效果,即仿作在商标、外形或功能上无限地接近或靠近原型,同时又在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种不同仅仅是形式上的差别)。正如学者张颐武所指出:“‘山寨’产品一面制造混淆和相似,一面却也表现差异和区别。”[5]80山寨文化的模仿并不期望惟妙惟肖地模仿这些原型,而是有意或无意地保持一种“像但不完全是”的姿态和风格。或者说,山寨文化的模仿追求的是形似,而不是神似。这种效果既是商家刻意运作的结果,更是草根群众身份认同及其个性的内在表达。

山寨版文化的模仿倚重于形似,而历史上其他种类的模仿呢?众所周知,传统现实主义的艺术家模仿自然或生活,不求惟妙惟肖地模仿客观世界的外形,而重在于模仿一种超越外部世界的精神实质,即神似,给读者以道德教化。戏仿作为现代主义的一种创作手段,它要求艺术家全面模仿传统作品中特有的风格甚至习性,务求出奇制胜,一新耳目,在形式上达到一种“陌生化”的效果。福克纳式的长句、劳伦斯别具特色的自然意象、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风格等等都是这方面突出的例子[6]451。美国学者杰姆逊认为,后现代主义的拼贴是一种对传统风格或习俗的空心 (缺乏嘲弄)模仿,是诸多历史碎片的无序组合,更是一盘“历史大杂烩”[6]454。除了一堆文本、文字、精神分裂者的语言,其中一无所有。美国流行影片《体温》中的当代背景、1930年代的装饰、糅合多个新老巨星风格的英雄主角,让观众感受到了一种时代的不确定性。由此可知,如果说现实主义的模仿、现代主义的戏仿以及后现代主义的拼贴分别追求一种神似、新、“虚无”的效果,那么山寨文化走的就是一条形似性的道路。

三 创造性

这个特点表现在模仿的形式上。从模仿形式的角度看,模仿可分为客观性模仿和创造性模仿。前者主要以柏拉图为代表,后者主要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那么山寨文化的模仿是否具有创造性呢?笔者就拿网络上正炒得火热的“桔子手机”来说,这种手机除了高仿苹果 iPhone外,根据消费者的需求,还实现了两个重要超越:一是超长待机时间,二是支持双卡。这种功能上的超越就说明“山寨的模仿里有自己的创造,照搬中有新的元素和想象的延伸”[5]80。闾丘露薇更是辩证地指出:“看看山寨手机,有些就是仿冒,如果真的侵权,可以走法律途径……至于有些,则颇有创意,甚至是技术创新。”山寨文化中这种创造性的模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山寨模仿者在模仿原型产品形式的同时,一方面往往整合了很多不同名优产品的长处,再根据草根消费者的需求,增加新的功能,从而打造成一种新的商品。这一点在山寨机上表现尤为突出。比如针对中国消费者的“特殊需求”增加了大屏幕、大喇叭、大容量、超长待机、双卡双待、验钞、电棍、游戏机功能等。山寨厂商的拼装技术已非常先进,八个低音炮喇叭、四个摄像头、高倍率望远镜、全球卫星定位系统都可以拼接到一部手机上。另一方面根据个人需求、地域特色、背景等内容,仿造出新产品,实现对原型的超越。比如说,山寨鸟巢的制作者们根据北京鸟巢的外形,分别采用不同的材质如沙石、核桃、竹子,因地制宜,生产出不同版本的鸟巢 (沙盘鸟巢、山核桃鸟巢、竹鸟巢)。一言以蔽之,山寨文化的模仿包含着一定的创造性,刻上了草根创新和群众智慧的烙印。正如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国家版权局局长柳斌杰做客中新网时所说:“2009年体现了民间的文化创造力,在一定程度上它有它的生存依据,有它的市场需求,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方面。”[7]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把模仿当作照镜子,开辟了机械式 (镜像式)模仿的先河。到了古罗马时期,艺术家的模仿更趋于逼真,尤其是“造型艺术已没有古希腊的那种神性的刻意美化,像奥古斯都、庞贝、尼禄这些大人物的肖像逼肖原型,贴近现世的模仿观占据主流”[3]18。进入到当代大众文化的领域,机械复制就是这种模仿形式得到进一步强化的结果。比起这些机械式模仿,山寨文化的模仿确实前进了一步。然而,根据创新模式理论即创新被分为原始创新、跟进创新和集成创新三种,我们便可知晓,山寨文化还只是停留在跟进创新或集成创新阶段。也就是说,山寨版模仿的创造性还有待于增强,最终要向原始创新阶段迈进。

[1]约兰·索尔邦.论古代艺术的模仿概念[J].刑莉,译.广西艺术学院学报,2007(4):44.

[2]叶志良.大众文化[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27.

[3]赵平垣.对模仿理论的反思[D].乌鲁木齐:新疆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

[4]孙英春.大众文化:全球传播的范式[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218.

[5]张颐武.“山寨”的活力和限度[J].中关村,2009(1).

[6]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北京:三联书店,1997.

[7]柳斌杰.柳斌杰谈新闻出版体制改革和发展 [R/OL].http://www.X INHUANET.com,2009-03-06.

Mountain Fortress Culture and Im ita ion

LI Hong-juan1,LIAO Hai-bing2
(1.Chinese Department,H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ies,Science and Technology,Loudi,417001,China;2.Institute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410081,China)

Imitation,as the main means of moutain fortress culture,has the similarity of general imitation and also has its own particularity,that is to say common people nature,similarity in shape and creation characteristic.

imitation;common people nature;similarity in shape;creation characteristic

(责任编校:文中)

G112

A

1673-0712(2010)01-0118-03

2009-12-18.

李红娟 (1983-),女,湖南邵东人,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廖海兵 (1980-),男,湖南衡南人,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文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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