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与孟加拉国关系中的罗兴亚难民问题——孟加拉国的视角
2010-04-05孟加拉国UtpalaRaham丁丽兴
(孟加拉国)Utpala Raham 丁丽兴
(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 厦门 361005)
缅甸与孟加拉国关系中的罗兴亚难民问题
——孟加拉国的视角
(孟加拉国)Utpala Raham 丁丽兴
(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 厦门 361005)
罗兴亚难民;缅甸;孟加拉国;国家安全
历史上,缅甸政府对若开邦的罗兴亚穆斯林长期执行种族歧视和迫害政策,导致大量罗兴亚人逃往资源并不丰富的穆斯林邻国孟加拉国。背负着难民的身份,罗兴亚人难以从孟加拉国政府得到长期而有效的帮助,因此只能通过挖掘当地自然资源、寻求工作机会和与其他国家穆斯林组织合作而获取生存资本。这极其严重地威胁到孟加拉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和国家安全利益,并破坏了缅孟长久以来的友好关系。
居住在缅甸若开邦的罗兴亚人是世界上较具悲剧色彩的少数民族之一。长久以来,他们不但遭受着来自当地军政府的政治压迫、经济剥削、文化奴役和社会暴力,至 1962年,更被剥夺了基本的公民权。罗兴亚人被迫逃往缅甸邻国孟加拉,成为据守当地的难民群体,并导致孟加拉政府陷入安全困境。缅甸属于两栖国家,既与东南亚和南亚五国领土接壤,又掌控着孟加拉湾海运航线(经孟加拉湾通往东南亚)的咽喉,历史上一直与孟加拉保持紧密而友好的政治、经济合作,但这一友好关系正在因为不断涌入孟加拉的罗兴亚难民而产生隔阂和纠纷。在新地缘政治背景下,与邻国保持良好的建设性外交往来与孟加拉的经济繁荣和能源安全息息相关。目前罗兴亚难民事务已成为缅孟双边关系中最棘手和敏感的问题之一,而且难民们还在四处寻找包括印度、泰国、马来西亚,甚至更远的印尼和澳大利亚等生存之地,这导致该问题已升级为地区性的共同事务。在国际金融危机大背景下,东盟国家之间更需要众志成城,共同渡过难关。而若罗兴亚难民问题不能得到妥善解决,不但孟加拉的国内稳定和缅孟友好关系会受到破坏,也会影响到该地区国家之间的合作与往来。解决罗兴亚难民问题的复杂性与紧迫性需要学界对该课题的关注和研究。
一 缅甸的罗兴亚政策与孟加拉罗兴亚难民问题
罗兴亚人是肇始于 8世纪的以阿拉伯人、土耳其人、摩尔人和波斯人为主的穆斯林移民后裔,世代信奉伊斯兰教,日常用语为孟加拉语。目前,罗兴亚人仍是占缅甸国内人口总数 4%的穆斯林的重要组成部分,人口比例超过若开邦的 45%。1992年 4月,缅甸与孟加拉签署了有关协议,同意在“安全而又自愿的基础上遣返逃往孟加拉的 22.3万穆斯林难民”,但遣返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到1994年 2月才遣返了 52,689人[1]。根据孟加拉政府的统计,目前有 40万罗兴亚人居住在孟加拉,其中 2.8万人滞留在难民营[2]。缅甸罗兴亚难民问题的产生涉及民族、宗教、分离主义、公民权等诸多层面。
根据 1948年缅甸国籍法的规定,若开族是缅甸原住民族之一,因此当然具有缅甸公民权[3]。但是,很多罗兴亚人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申请公民权或者被赋予公民资格。缅甸独立后,若开穆斯林宣称拥有独立的民族认同,要求实行民族自决,并在 1951年 6月向世人发表 “若开穆斯林宣言”,自称罗兴亚人,要求在若开北部成立单独的穆斯林省,享受与若开人一样的平等权利。因此,罗兴亚难民问题从一开始就与民族分离主义活动有密切的关系。但总体上,吴努时期(1948—1962年)的罗兴亚人还未成为一个 “问题”。一些罗兴亚人通过民主选举可以加入议会,还有许多人在政府部门担任公职;缅甸教学课本将罗兴亚人当成缅甸 143个民族中的一员;1961年至 1965年间,缅甸广播电台曾设立过罗兴亚语言节目。缅甸前总理吴努曾在若开邦专设穆斯林玛育(Mayu)区,并将罗兴亚人注册为缅甸公民,授予其公民投票权[4]。但1962年上台的奈温军政府否决了罗兴亚人的公民权,罗兴亚人开始受到公开的歧视和压制,1982年缅甸政府颁布的《公民法》更是将这种民族歧视合法化、制度化,罗兴亚人不再被认作是当地的原住民。受此影响,先后有数十万罗兴亚人被迫逃离家园,前往孟加拉。1978年,由于穆斯林反政府分子在罗兴亚人和其他穆斯林聚集地区进行分离主义煽动,缅甸政府在代号为 “那伽王”的移民调查紧急行动中,大规模驱逐罗兴亚人,导致 25万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
孟加拉最初对罗兴亚难民的到来表示欢迎,并尽可能为他们提供便利,但随着难民人数的不断增加,孟加拉政府不堪重负,表示不可能无限期地接纳这些难民。于是,在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的协调下,“至 1979年底,超过 18万罗兴亚人被遣送回缅甸。1980年 8月,缅甸同孟加拉草签了缅孟边界协议。然而,1989年底,缅甸政府开始以强硬手段在若开罗兴亚人聚居区建立佛教徒定居点,导致部分罗兴亚人外逃,而缅甸政府 1991年至 1992年间的 ‘Pyi Thaya行动’又迫使 25万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孟加拉政府不得不加大遣返力度。到 1999年止,大约有 20万罗兴亚人被遣送回国,其中一些还属于强制遣返。”[5]但是,最近的研究表明,由于孟加拉环境更适宜罗兴亚人居住和生活,一种新的经济移民趋势正在形成,许多罗兴亚人正以孟加拉为目的地或中转国,源源不断地进出孟加拉。
在孟加拉,没有人愿意接收这些罗兴亚人,也没有一个第三世界国家愿意在 “9·11”事件后接纳这些穆斯林。尽管孟加拉政府已经设立了罗兴亚身份审定委员会,但目前并没有出台更有效的政策或措施来管理这些难民。寄居在孟加拉的罗兴亚难民穷困潦倒、生活质量低下,一些妇女还被贩卖至印度或阿拉伯国家,被迫从事性工作。孟加拉目前正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既承受着巨大的国际舆论压力,不能将罗兴亚人强制驱逐出境,又没有能力为他们提供基本的保障和发展空间。
二 罗兴亚难民问题对孟加拉的影响
1.对国家安全的影响
孟加拉班达尔班地区与缅甸之间有着 129公里长的接壤边界,其中一半面积为茂密的森林所覆盖,这使其成为远离政府管治的重要隔离带。只要穿过班达尔班邻近的科克斯巴扎尔地区,便很容易到达缅甸或是孟加拉海岸,穆斯林极端分子常常利用这一地理优势自由进出边境,科克斯巴扎尔地区的罗兴亚难民营已成为孕育伊斯兰军事力量的温床。他们既不热爱缅甸,也不能融合于孟加拉当地人,只能通过武装自己来保障他们的利益,罗兴亚团结组织(Rohingya Solidarity Organization,简称RSO)便是由若开罗兴亚穆斯林赞助组建而成的。此外,还有著名的若开罗兴亚穆斯林阵线(Arakan Rohingya Islamic Front,简称 AR IF)。由于近来缅甸政府的一系列打压活动,这些武装力量不得不加快在孟加拉寻找避难所的步伐,因此极有可能将其势力扩张至孟加拉。
2002年 8月,美国有线电视 CNN曾从阿富汗基地组织缴获 60多份录音磁带,其中一卷外标为“缅甸”的磁带声称穆斯林联盟军已在孟加拉境内集结训练武装力量,对象是罗兴亚团结组织[6]。据报道,基地组织常从难民营中招募罗兴亚人到阿富汗、克什米尔和车臣从事武装斗争[7]。许多罗兴亚训练者同时也是孟加拉伊斯兰学生组织成员[8],而且他们还可能有其他的支持者,主要包括所谓的伊斯兰政治集团,如沙特阿拉伯的穆斯林世界联盟(Muslim World League)和以阿富汗为基地的哈克伊斯兰游击队(Hizbe-Islami of Gulbuddin Hekmatyer)之类。
在最近几个月内,孟加拉逮捕了伊斯兰圣战者促进会(Jamiat-ul-Mujahideen Bangladesh,简称JMB)的成员——信息技术部头目伊姆拉努·哈克·拉吉卜(Emranul Haque Rajib)和首席爆炸专家杰哈杜尔·伊斯兰 ·苏蒙(Jahedul Islam Sumon),他们都来自达卡地区。在审讯过程中,杰哈杜尔透露伊斯兰圣战者促进会与罗兴亚团结组织一直都保持行动上的紧密配合,而且自 20世纪 80年代以来,孟加拉多个伊斯兰激进组织也在为罗兴亚团结组织提供训练,罗兴亚人则将制造临时炸药或人体炸弹做为培训的回报[9]。在孟加拉政府打击国内激进势力的同时,罗兴亚人却给孟加拉政府施加了更大的反恐压力。因此,孟加拉政府对罗兴亚人在南部地区的势力扩张忧心忡忡。
缅孟边境管理松散,走私活动频繁且走私物品种类多样,从中国消费品到金三角的毒品和军火,应有尽有,叛乱者以此获得资金和武器。边境前哨的严格监控阻挡了数以千计新难民的涌入,难民便在边境丛林里定居下来,从事非法走私活动,大量军火被运进科克斯巴扎尔地区,再卖给南亚武装团伙。因此,虽然边境警察在辑私行动中多次缴获大量的轻武器和炸药,罪犯们却总能从难民口中提前得知消息而逃之夭夭[10]。此外,部分罗兴亚难民还参与国际贩毒活动,充当重要的中间商角色,赚取利润。缅孟边境地区的吸毒人数正在急剧上升,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与罗兴亚人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联,罗兴亚难民已成为海洛因和鸦片等毒品交易的联络员[11]。边境地区毒品交易无疑已成为威胁孟加拉安全的一大隐患。
2.对经济的影响
对孟加拉而言,难民已经给其造成了沉重的经济压力和负担,并对缅孟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造成了破坏性的影响。穷困潦倒、无家可归迫使罗兴亚人从事任何性质的工作,即使报酬低廉到无法支撑他们养家糊口。罗兴亚廉价劳动力的出现大大缩减了当地居民的就业空间,这对该地区贫困民众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们对罗兴亚人的敌意也就顺理成章地产生。双方之间抵触与冲突不断,这又反过来进一步加剧了这一地区的不安全形势。根据国际人权联合会的调查,科克斯巴扎尔地区的劳动力市场已经饱和,当地没有任何工业企业,许多工作只能是临时性的,如人力车司机、砖瓦匠和搬运工等。
无论是当地还是国际人道主义工作者都承认,在当前形势下,国民经济的发展水平确实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他们也认为缅甸当局的民族政策是造成罗兴亚人生活水平低下的主要原因,并指出那些被遣送回国的罗兴亚人虽然知道在孟加拉并不受欢迎且生存环境恶劣,仍然甘愿冒险潜回孟加拉,因为他们在缅甸的生存状况明显比在孟加拉糟糕得多[12]。
罗兴亚难民也影响着海外劳动力市场的平衡状态。长久以来,许多罗兴亚人在逃到孟加拉后并没有登记手续,因为只要借助一些假冒文件,便能申请到孟加拉护照,然后再借机逃往其他国家。目前,孟加拉还没有出台任何管治难民的法律条文,因此当地较有社会影响力的人便从为罗兴亚人申请护照中谋取私利,而很多再移民的罗兴亚人都选择去中东。截至目前,大约有 700个使用孟加拉护照的罗兴亚人在前往沙特途中被抓,导致孟加拉卷入一系列的外交麻烦当中。沙特当局将这些人安置在吉达出入境处,要求孟加拉政府将其带回国内,并声称如果孟加拉拒绝领回这些罗兴亚人,他们将不会受理任何一项在沙特务工的孟加拉公民问题[13]。沙特是孟加拉移民最多的国家,政府极其依赖这些移民的海外汇款,因此如果失去沙特的劳动力市场,孟加拉经济稳定势必受到影响。
3.对社会和环境的影响
目前,位于缅孟边境的库图巴朗和纳亚巴亚两个难民营已经危机四伏,受到了联合国难民署的极大关注。自 1996年以来,已有数千名罗兴亚人被遣送回缅甸后又偷渡回来。他们不被难民营所接受,只能加入十万未登记在册的罗兴亚流浪汉行列。这些人被孟加拉当局称作 “经济移民”,由他们所引发的反社会活动也在不断增长,如从事性工作、假结婚、假工作签证、绑架等。而由性传播所导致的疾病感染人数不断增加,正在威胁和破坏着当地社会安全和文化价值观[14]。更重要的是,当地居民和难民之间冲突频繁,双方死伤无数。
根据李辛瓦的研究,当难民或其他形式的移民以空前的数量和速度流动时,他们将尽可能地利用当地一切资源,从而造成与当地居民之间频繁的紧张对峙和冲突[15]。这些难民数量之大,滞留时间之长正在加速当地土地和其他资源的消耗,这又反过来加剧了当地居民与难民之间的资源争夺。离代格纳夫 5公里距离的泰尔难民营建在沼泽地之上,处于危险频发的高速公路和河流之间。这些难民营经常被河水冲泡,因此罗兴亚人只能退守山头,靠砍伐林木建房谋生。孟加拉政府在南部一个严重退化的代格纳夫山区设立自然保护区来保护植物的多样性,但这里的林木现在却是罗兴亚难民维持生计的物质基础。罗兴亚流浪汉为了生活用柴,过度砍伐树林,因此不单当地居民面临环境破坏问题,动物们也同样处于濒临灭绝的危险境地。
1991年以来,罗兴亚难民人数的增加导致这一地区的生态环境变得更加恶劣。孟加拉一半以上的国民都没有土地,却有 670公顷的土地用于安置这些难民[16]。人口数量的突然增长打破了孟加拉南部地区的生态平衡,引发社会经济紧张。长期滞留的罗兴亚人已经破坏了难民营和定居点周围的生态环境,水和草场资源短缺。孟加拉的资源、基础设施和福利尚且不能满足本国人民的需求,罗兴亚人的加入无疑是进一步消耗了孟加拉的资源。因此,双方对于土地、工作、教育、社会福利和参政权力的争夺极有可能激化彼此之间的敌意,导致冲突升级。
三 罗兴亚难民问题对缅孟关系的影响
历史上,孟加拉一直与缅甸保持着往来。在新地缘政治大背景下,能否与缅甸保持良好的建设性关系与孟加拉的经济繁荣和能源安全息息相关。孟加拉政府内部对罗兴亚难民问题尽管意见不一,但目前这些无国籍难民的确已经影响到两国的关系。考虑到罗兴亚激进组织可能带来的麻烦,双方都不愿意接收罗兴亚人,彼此之间的潜在冲突也在不断升级。1990年,在驱赶孟加拉难民以及追剿罗兴亚反政府游击队过程中,两国边防军曾发生军事冲突,此后双方都增强了在边境地区军事力量的部署。
缅甸是一个佛教徒占多数的国家,政府认为若开邦穆斯林大都是在英国殖民时期,和印度人一起从孟加拉(以前被称为东巴基斯坦)迁来的移民。因为这些穆斯林大部分都讲带吉大港腔的孟加拉语,他们被认为必然是在 1971年之前从孟加拉偷渡过来的非法移民。缅甸政府以此为据不承认罗兴亚人是本国民族之一:“今天在缅甸生活着 135个民族,但是所谓的 ‘罗兴亚人’并不仅仅只包括那些难民,缅甸历史上从未有过这一民族,罗兴亚只是若开邦叛乱分子的一种通称。”[17]因为他们套用罗兴亚人的姓名,以 “缅甸民族”或是 “若开居民”身份开展恐怖活动,罗兴亚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缅甸民族[18]。现在许多若开人之所以视罗兴亚人为社会毒瘤,根源之一就在于圣战组织(Mujahids)曾打着 “夺回穆斯林土地”的旗号,在若开发动过武装叛乱。随着圣战组织势力逐步壮大,“穆斯林”已经成为若开人土地、民族认同和地区稳定威胁者的别称。因此,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若开人对“罗兴亚”一词如此忌讳。
2001年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打响后,缅孟关系在罗兴亚难民问题上更为紧张。2001年 12月,缅甸政府针对大中城市穆斯林声援伊斯兰教徒开展反美 “圣战”等情况,制定了《加强对缅孟、缅印边境地区和仰光、曼德勒、毛淡棉等 14个大中城市穆斯林监控及管理》的法令。2002年 1-3月,缅甸国防部、内政部、外交部等又先后联合颁布了《加强若开邦边境地区难民营管理》等系列法令,要求各边防驻军协助各地边境治安管理,加强对孟侨、印侨及穆斯林的监控,防范和打击各种恐怖活动。2002年 3、4月,缅孟双方还就穆斯林难民遣返、管理等问题交换了意见,缅甸要求孟加拉不要再把穆斯林难民驱赶到缅甸境内,以免恐怖分子乘机潜入缅甸进行恐怖活动[19]。
孟加拉认为若开事务完全是缅甸内政,罗兴亚人就是缅甸公民。对于不被赋予公民权的罗兴亚人,孟加拉无能为力,它所关注的只是难民问题,认为缅甸政府不能使用暴力迫使国民穿越边界。然而,缅甸政府却认为孟加拉政府同情这些罗兴亚难民,并向其提供武器、物资以对抗缅甸军队。两国政府之间的互不信任更增添了双方的矛盾和冲突,罗兴亚人能否重获公民权事宜被无限期地搁置。
罗兴亚难民虽然涉及人道援助问题,但孟加拉必须认真考虑罗兴亚人参与犯罪与反社会活动所带来的安全威胁。同时还需要考虑的是,在对罗兴亚人采取严厉行动后,孟加拉在穆斯林世界中的形象损害问题。孟加拉政府起初倾向于用外交手段解决这一问题,缅甸也同意签订协商合约,将孟加拉境内的罗兴亚人全部遣返回缅,但最终却没有贯彻执行这一方案,缓慢的遣返过程和缅甸政府的不情愿接纳仍是孟加拉政府的心病。另外,如果不能有效地截堵罗兴亚人来孟的渠道,那么这些人即便在被遣送回缅后,仍会大量重新涌进孟加拉。学者们警告政府称,除非缅军成为一支专业军队,拥有一整套具体的管理规章和行为准则,否则,缅甸边境安全部队的不理智行为将继续破坏两国边界线上的稳定,双方最终可能亦难免一战。
四 罗兴亚难民问题的国际化和解决
历史上,孟加拉与缅甸之间曾有过频繁的宗教、文化、经济和社会交流,孟加拉的“东进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必须依靠与缅甸的关系。鉴于与缅甸之间的传统友好关系,以及孟加拉政府以低调的外交方式解决难民问题的希望,在孟加拉看来,与缅甸发生冲突只会对边境地区的叛乱势力有利,两国政府亲密合作才能给国家带来财富和繁荣。另外,双方在经济和政治方面也拥有许多的共同利益。缅甸生产的石油、天然气和电力需要输出,而孟加拉也需要从国外进口这些能源以满足21世纪国民经济增长的需求。
从长远来看,罗兴亚难民问题必须得到妥善的解决,否则必将影响到两国的友好关系。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形势不容乐观,罗兴亚人回到缅甸安居乐业的愿景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短期内不能实现。孟加拉政府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照顾这些缅甸难民,但这一举动却被缅甸军政府认为是孟加拉与罗兴亚难民恐怖势力有关联,两国之间的不信任和误解加深,双方和谈解决罗兴亚问题还存在很多障碍。在缅甸国内,政府继续否认罗兴亚人的缅甸国籍,也在民众心中加剧了对于若开邦穆斯林的不认同。当地穆斯林处境困难,许多人选择逃往安全的孟加拉或其他邻近国家,如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印尼等,一些孟加拉国内的罗兴亚难民也加入到这一行列当中,由此又造成难民问题的扩大化。它已不是简单的缅甸内政问题,从罗兴亚人开始大批涌向孟加拉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向邻近和中东国家的扩散,罗兴亚难民问题已逐渐升级为地区性的安全问题,他们对孟加拉及缅孟双边关系的影响也将随之“传染”到其他国家,并且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因此,现在亟需借助各国政府和民间组织的力量,以适当的方式将罗兴亚难民遣送回国,从根本上解决争端。在 2009年召开的第 14届东盟峰会和“巴厘路线图”部长级圆桌论坛中,因罗兴亚难民已牵涉到诸多成员国利益问题,相关国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讨论因为缅甸政府坚决不承认罗兴亚人的缅甸公民身份而陷入僵局,东盟最终未能提出实质性的解决方案[20]。罗兴亚难民问题虽然始发于缅甸,然而毫无疑问它已不再是单纯的缅甸内政事务,逃散至邻国的罗兴亚人已成为越境走私者、难民、非法劳工等的代名词,它的解决需要得到地区力量的共同支持和合作。如若不能妥善解决罗兴亚难民问题,不但孟加拉的国内稳定和缅孟友好关系会受到破坏,也势必影响到地区国家之间的合作与往来。
除此之外,因其穆斯林的宗教背景,罗兴亚难民问题也引起了穆斯林世界的关注。穆斯林国家和其他友好组织赞同罗兴亚人的人权应当得到缅甸政府和国际社会的尊重,支持民族冲突可以得到控制和妥善解决的观点。穆斯林并不是天生的恐怖分子和危机制造者,种种民族、宗教冲突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与无奈,这些都需要缅甸政府和国际社会勇敢地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制定深思熟虑且有效的回归计划,否则不但罗兴亚难民会陷入更艰难的困境当中,也有可能因罗兴亚人的穆斯林身份而导致阿拉伯国家与缅甸政府之间的对抗。另外,罗兴亚难民问题也是一个典型的民族宗教问题,罗兴亚人的合理安置也将为世界上其他无国籍的少数民族和国家政府冲突的解决树立可遵循的范式,有利于国家和地区稳定,减少不安定因素。一个战事频仍的国家和地区没有稳定可言,唯有政治上的安定才能带来国家经济上的繁荣和昌盛。缅甸和孟加拉政府都需要拿出诚恳、务实的态度,共同协调解决难民危机,同时还可以督促地区大国和组织发挥更富建设性和积极性的作用。
罗兴亚难民问题的解决需要更多第三方因素的介入,联合国难民署和东盟是极好的沟通渠道。目前,联合国难民署准备与缅甸政府高层探讨解决罗兴亚问题的途径,并准备给缅甸境内的罗兴亚人发放身份卡,最终帮助他们获得缅甸公民身份[21]。而东盟则应当与缅甸创建富于建设性的合作关系,督促缅方及时采取行动,解决罗兴亚人人身安全问题和地区政治安全危机。另一方面,如泰国、印尼、马来西亚、澳大利亚、联合国等国家和机构也可充当中间协调角色,将缅甸和孟加拉置于和平协商的平台之上,组成三方、四方或是多方谈判。这样,在共同的国家安全、地区责任感和人道主义立场的基础上,罗兴亚难民问题便有可能借助多方的力量得以解决。
【注 释】
[1][21]李晨阳:《被遗忘的民族——罗兴伽人》,《世界知识》2009年第 7期。
[2]Agence France-Presse(AFP),“Bangladesh complains ofMyanmar refugee‘burden’”,AFP South Asian Edition,http://www.thefreelibrary.com/Bangladesh+complains+of+Myanmar+refugee+‘burden’ -a01611961902,2009-08-10.
[3]The Union Citizenship Act,1948.
[4]“An interview with a Burmese history professor,Dr.Aye Kyaw”,Irrawaddy(Bur mese Daily),October 7,2009.
[5]UnitedNations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The state of theworld's refugees,2000:fifty years of hum anitarian action,2000,p.75.
[6]Asian Centre for Human Rights,Bangladesh:Judges under the attacks of the Jihadis,New Delhi:Asian Centre for Human Rights,23 Nov.2005,p.9.
[7]Zachary Abuza,M ilitant Islam in Southeast Asia,Boulder,CO:Lynne Rienner Publishers,2003,p.174.
[8]Ibid..
[9][Bangladesh]The Daily Star,June 23,2009,p.1.
[10][Bangladesh]TheDaily Star,December 04,2004,p.1.
[11][Dhaka]The Financial Express,September 8,2008,p.1.
[12]Reported in“MSF's activitieswith the Rohingya refugees in Banglade”by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an internationalmedical and humanitarian aid organization,Chittagong,available at http://www.msf.org.au/resources/multimedia/videogallery/video-gallery/article/msf-at-teknaf-project.html,2008-12-29.
[13][Bangladesh]The Daily Star,November 3,2009,p.2.
[14]Neeti Gobeshona Kendro,“Situation Analysis of Unregistered Rohingya Refugees in Bangladesh”(draft),Dhaka,2008,p.2.
[15]Shin-wha Lee,W hen Refugees Steam:Environm ental and Political Im plications of Population D isplacement,Harvard University,accessed from the New Zealand Digital Library project,The University ofWaikato,p.75,available at http://cidbimena.desastres.hn/docum/crid/Enero2005/CD2/pdf/eng/doc10049/doc10049-f.pdf,2009-09-12.
[16]“Refugees Strain Resources Along Bangladesh Border”,The Christian Science M onitor,http://www.cs monitor.com/1992/0423/23012.h tml,1992-04-23.
[17]“Press Release of the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Union ofMyanmar,26 February 1992,Burma Press summary”,The W orking People's Daily,Vol.V I,No.2,February 1992,p.20.
[18]“An interview with a Bur mese history professor,Dr.Aye Kyaw”,Irrawaddy(Bur mese Daily),October 7,2009.
[19]林锡星:《缅甸的穆斯林问题》,《世界民族》2003年第 5期。
[20]参见李晨阳《被遗忘的民族——罗兴迦人》,《世界知识》2009年第 7期。
Rohingya Rufugee Crisis in M yanmar-Bangladesh Relationship—From Bangladesh Perspective
(Bangladesh)Utpala Raham&DingLixing
(Center for SoutheastAsian Studies,Xiamen University,Xiamen 361005,China)
Rohingya Refugee;Myanmar;Bangladesh;National Security
TheMyanmarmilitary reg ime has continued an ethnic oppression policy against the Rohingyas in Rakhine since 1968.The Rohingyaswere forced to flee to Bangladesh,a country rich neither in natural nor in social resources.Hardly receiving any long and effective assistance from Bangladeshi government,these refugees try to get survival capitals by excavating local natural resources and employment opportunities,and cooperatingwith internationalMuslim organizations.All these have seriously threatened Bangladesh's political,economic,social and national security interests,and further spoiledMyanmar-Bangladesh relationships.
D833.73
A
1008-6099(2010)04-0018-06
2010-03-15
Utpala Raham,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专门史专业 2008级博士生;丁丽兴,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专门史专业 2008级博士生。
【责任编辑:吴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