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植物人”

李 晓

前不久,周润发作客央视《艺术人生》栏目,主持人朱军问他成功的秘诀,他从容道来:“与太阳保持一样的作息时间。”他说的意思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觉,从不透支体力与时间,他过的是一种慢生活。

慢生活,其实就是像植物一样的生活。现代人的生活,绝大部分过的是一种动物人的生活。

看一看动物们的睡眠吧。羚羊短暂的睡眠过后,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奔跑。马是站着睡觉,牛是跪着入眠,海豚睡觉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颈鹿每天的睡眠只有2小时。一只睡着的鸟,为什么不会从树枝上滚下来,因为它们睡得越熟,爪子就会把树枝抓得越紧。

这些动物们的睡眠,多么不易啊。现代人的生活,其实也像这些动物们的睡眠一样,让人感觉很累,在欲望的大网里,用忙碌的姿态与身影,标榜着与时间赛跑,却违背了生活本身的常态。

像植物一样去生活,做一个“植物人”,让生活呈现出细致、从容、优雅、雍容、智慧、练达、朴素大气的品性,其实这并不难。

在这喧嚣的城市里呆久了,我会悄然返回到乡间去。我望着一只打盹的鸡出神,倾听着深夜村庄里传来均匀的鼾声。在城市,你哪能听到鼾声啊,顶多有充满郁闷沉积的梦呓。在村庄,我有一個80多岁的堂叔,他牵着牛,慢悠悠地走上山坡,牛在一旁吃草,他在一旁轻轻地哼起山歌。堂叔唱了几十年山歌,他根本不需要听众,他的听众最多是一头牛,一只羊,他唱山歌的背景没有舞台与灯光,背景就是山坡上随风起伏的庄稼与草浪,还有山梁上的蓝天。

堂叔用一种缓慢的语调告诉我,他没有文化,却记得一年的24个节气:立春、雨水、惊蛰……白露、秋分、寒露、霜降。所以,堂叔几乎不看日历,只看山坡与田野里的植物与庄稼,就能准确地感到季节的更替,嗅到季节里的气息。小满,麦类等作物的籽粒开始饱满了;芒种,麦类等有芒作物成熟了;草叶上有霜了,那是霜降了。

堂叔的话,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这是植物的生活啊。植物们按照它本身的季节和规律生长与呼吸,一点不牵强附会,不矫揉造作,不世俗追风,不急于显山露水。而我们爱情是速食,写作是投机,事业是挣钱,朋友是利益。这些生活啊,让我们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失去创造力,甚至失去灵魂。

放慢脚步,凝视一株植物,像一个“植物人”那样去生活吧。我们会找到,生活里真正的幸福。我们是生活的主人,而不是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