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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看福克纳的风格特色

2010-04-03

关键词:艾米莉福克纳小说

艾 峰

(长安大学外国语学院,陕西西安 710064)

由《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看福克纳的风格特色

艾 峰

(长安大学外国语学院,陕西西安 710064)

为了阐释福克纳的写作风格特色,从生动的人物形象、独特的写作手法和深刻的主题意义等3个角度对其短篇小说《献给艾米莉的玫瑰》进行解读。分析认为,作者运用凝练的笔触、独特的结构、隐喻的手法,塑造了代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方传统势力及其价值观念的矛盾形象艾米莉;通过解读艾米莉的悲剧命运,揭示了当时美国南方历史与现实中的父权制度、奴隶制、种族主义和清教主义的种种罪恶。

人物形象;时序颠倒;隐喻;象征意义

福克纳是20世纪美国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他的作品被各国广泛翻译。他的短篇小说与他的长篇小说一样有名。自20世纪80年代初到现在,国内已经出版了福克纳的代表作数篇。本文以《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为例,从生动的人物形象、独特的写作手法、深刻的主题意义3个方面对福克纳的写作风格特色进行分析。

一、生动的人物形象

《献给艾米莉的玫瑰》是福克纳最著名的短篇小说之一,发表于1930年。故事发生在福克纳虚构的约克纳帕塔法县的杰弗逊镇。主人公艾米莉出身于一个没落的南方贵族世家,性情孤傲。由于门第等级观念,父亲赶走了女儿的所有求婚者,致使艾米莉错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亲去世后,她邂逅了一位来此修路的北方工头荷默·伯隆,虽然遭受了人们的非议和指责,但她依然坚持着对爱情的向往,而荷默·伯隆并不愿与她结婚。于是,高贵的艾米莉为了永远地留住自己的情人,残忍地用砒霜毒死了荷默·伯隆,并把他的尸体藏在自己的房中,伴随他的尸体度过了余生。小说的结局出人意料,却寓意深远,读来令人回味悠长。

鲁迅先生说:“写小说,说到底,就是写人物。小说艺术的精髓就是创造人物的艺术。”福克纳塑造的人物栩栩如生,有血有肉。在这篇小说中,作者以凝练的笔触、独特的结构,塑造了艾米莉这个艺术形象。艾米莉既是一个多面性的人物,又是一个复杂矛盾的个体。艾米莉从小生长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父亲是一个保守、顽固、守旧的封建贵族。因而,在父亲的影响和管制下,她承袭了南方贵族清高、孤傲、倔犟、强硬的性格特征。在众人眼里,她“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她拒绝纳税,抵制变化,固守原来的传统,即使是买砒霜,也冷酷高傲。“她总是把头抬得高高的——甚至当我们深信她已经堕落了的时候也是如此,仿佛她比历来都更要求人们承认她作为格里尔生家族末代人物的尊严。”[1]而在她父亲去世后,“她病了好长一个时期。再见到她时,她的头发已经剪短,看上去像个姑娘,和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像不无相似之处。”[1]另一方面,被她父亲阻挠而压抑的情感终于在其去世后爆发了,她勇敢地冒着各种风险和压力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他们认识不久,每逢礼拜天的下午,他们就会不顾别人的交头接耳,“一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她深爱着荷默·伯隆,并为他订购了一套银质男人盥洗用具,每件上面刻着“荷·伯”。她还为他买了全套男人服装,包括睡衣在内,一切都说明他们要结婚了,而此时荷默·伯隆消失了。艾米莉从此深居简出,断绝了与任何人的来往。她去世之后,谜底终于揭开了:她用砒霜毒死了荷默·伯隆,并伴随他的尸体度过了余生。她执着地追求着自己的幸福。总之,她的形象既高贵、宁静、骄傲、孤独,又怪僻、乖张、残忍,令人“无法逃避,无法接近。”

二、独特的写作手法

在这篇小说里,福克纳运用了第一人称复数的叙事视角,即“我们”来讲述这个故事,“我们”既是故事的叙述者,也是故事的直接参与者。在故事中,叙述者“我们”实际上是指艾米莉所住小镇上的所有居民,包括了不同阶层的人:新一代人、老一代人、男人、女人。他们都是艾米莉悲剧事件的见证人。在故事里,叙述者“我们”一方面把艾米莉看成“我们”中的一员,怀着对昔日南方生活的眷恋,这体现在对待艾米莉小姐的态度上则是仰慕和敬畏。艾米莉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偶像,是过去的南方生活方式的象征。另一方面,“我们”又把她看成是对立分子。“我们”对艾米莉神秘大宅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全部亲身目睹,所以只能猜测或想象,这也使得故事具有强烈的悬念。

这种使用第一人称的叙事角度加强了故事的真实感,更容易让读者相信故事的真实性。小说风格诡异神秘,甚至有惊悚的味道,读起来让人难以致信,但通过这个小镇上的人们以第一人称“我们”来描述整个事件就显得很真实。同时,第一人称的使用也促使读者去推测小说中各阶层人们的态度以及他们在艾米莉悲剧中所扮演的角色。小说中多次出现的“我们”并不真正地关心艾米莉,所谓的“我们”实际上是造成艾米莉悲剧的根源,“我们”代表的是南方清教所统治的社会。因此,作者描绘艾米莉性格和文章叙事结构时,“我们”这一视角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时序颠倒也是这篇小说的写作特色之一。王长荣在《现代美国小说史》中说:“福克纳小说创作上的一个特点就是打破线型叙事顺序,打乱时间顺序,把故事分解成许多片断,让各种人物从不同的角度讲述故事。这样就迫使人们都从美学和道德上进行探索,读者也被卷入了故事。”[2]作者颠覆了传统小说的时间顺序,把故事分成许多片断,然后在时间的交错颠倒中讲述这个诡秘的故事,最终揭示主题。小说首先叙述的是艾米莉小姐的去世,小镇上所有的人都去参加葬礼,从而给读者留下了悬念:为什么大家都去参加她的葬礼,艾米莉是什么样的人?接着,作者以倒叙的手法叙述了艾米莉拒绝纳税事件。然后故事回到了纳税事件的30年前:房屋发出臭味以及艾米莉父亲在世时对她的严加看管。父亲去世后,艾米莉拒绝接受这一现实,3天后才同意别人来收殓尸体。紧接着,作者写到艾米莉和荷默·伯隆的交往以及她买砒霜,再写到艾米莉购买结婚用品、荷默·伯隆的失踪以及艾米莉很少出门。作者又写艾米莉给小镇上的孩子们上课,然后艾米莉彻底与世隔绝。最后再次回到艾米莉的葬礼,人们在一间布置得像新房一样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干尸,那就是失踪的荷默·伯隆。至此人们才明白:可怜的艾米莉为了挽留那逝去的爱情而用砒霜毒死了他。30年前的房屋臭味源于尸臭。如此的时序颠倒,只有在读者看到最后才能够把房屋臭味和买砒霜的事情联系起来。从表面上看,这些片段杂乱无章地纠集在一起,时序来回地颠倒,而福克纳正是通过这种非传统的叙述手法,使看似松散的结构,实则联系紧密,一环扣一环,故事里有故事。时间从现在回到过去,再到过去的过去,最后回到现在。正是由于福克纳在安排情节时打破了时间顺序,使得故事情节跌宕起伏,错综复杂,给读者的心理造成强烈的冲击,全篇故事就像侦探故事一样环环相扣、悬念迭出,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隐喻这种修辞手法能够激发读者的想象。“福克纳反对在小说中直抒胸臆,主张象征暗示,即用象征性的物象暗示主题,暗示其他事物,暗示作者的思想情感。”[3]这篇小说中,作者多次巧妙地运用了隐喻这一修辞手法。例如,第一小节中的具象象征:“那是一幢曾经漆成白色的四方形大木屋,坐落在当年一条最考究的街道上,还装点着有19世纪70年代风格的圆形屋顶、尖塔和涡形花纹的阳台,带着浓厚的轻盈气息。可是汽车间和轧棉机之类的东西侵犯了这一带庄严的名字,把它们涂抹得一干二净。只有艾米莉小姐的屋子岿然独存,四周簇拥着棉花车和汽油泵。房子虽已破败,却还是执拗不驯,装模作样,真是丑中之丑。”[1]“棉花车”和“汽油泵”用来指代北方的工业革命。“执拗不驯,装模作样”虽然用来修饰屋子,实际上暗含了这个屋子的主人的性格拒绝变化,代表了与北方对立的南方贵族统治。尽管房子和机器是不和谐的物体,但作者把它们放在一起是为了表现在北方革命的影响下南方势力的衰落。这正表现出作者独特的写作手法。从表面上看,小说是在描述一个没落南方贵族女性的爱情悲剧,但是它实质上隐含了作者更深层、更隽永的寓意。主人公艾米莉的命运其实正是对其所处的历史背景和文化的一种隐喻。艾米莉生活在美国南北战争后南方由繁荣走向衰败的时期。因此,解读艾米莉悲剧命运的过程,就是反映南方历史沉浮的过程。

三、深刻的主题意义

故事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后南方社会进行巨大变革时期。约克纳帕塔法县的杰弗逊镇实际上是美国旧南方的象征,艾米莉和她的父亲象征着南方的没落势力。艾米莉被视为传统的南方及其价值观念的象征,她代表了陈旧和落后。随着南方种植园经济和蓄奴制的日趋崩溃,北方工业文明勃然兴起,南方旧时代传统势必遭到北方文明的冲击。因此,代表拒绝社会变迁、固守传统和惯例的艾米莉的死亡,被看作是一个纪念碑的倒下,也象征着她所代表的南方旧势力的衰败与消亡。

在小说中,艾米莉爱上了“带着一批黑人、骡马和机器”的北方佬荷默·伯隆。“只要你听到不管广场哪儿爆发出阵阵哄笑,荷默准在人群中间……荷默曾亲口说他喜欢和男人来往,他是个无意于成家的人。”[1]和艾米莉出游时,“荷默歪戴着帽子,叼着根雪茄”。可以看出,荷默·伯隆身上洋溢的是北方的现代文明的气息。他与艾米莉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彼此的社会地位和文化背景都各不相同,因此他们分开是必然的。荷默·伯隆是北方工业文明及其价值观念的象征,而艾米莉孤傲倔强,挣扎在南方旧时代没落的瞬间。艾米莉虽然出身于南方贵族,却不顾舆论的压力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一定要嫁给比自己地位低且并不想娶她的那个北方人,最终爱恨交加,成为杀人凶手。通过隐喻手法,作者暗示美国南方陈旧、腐朽、落后、愚昧的传统观念和势力在北方工业发展所带来的文明进步的冲击下,终于走向崩溃的边缘。这桩荒诞的凶杀案也象征南北方社会意识形态之间的尖锐对立和南北文化之间的激烈冲突,表达了深刻的社会意义。

至于那个默默无闻、忠于职守的黑人男仆,在小说中虽然仅仅写了寥寥几笔,也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他代表了南方旧秩序下受奴役的下层阶级,“他从年青时起,便在艾米莉家做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待到“头发愈加花白,腰杆愈发佝偻,依然拎着购物篮进进出出”,但在艾米莉去世后,“黑人随即不见了,他穿过屋子,走出后门,从此就不见踪影。”[1]虽然作者并没有交代他的去向,但他的消失进一步深化了小说的主题——南方旧势力大势已去,黑奴制度也随着南方贵族统治的消亡而不复存在。

肖明翰在对福克纳小说进行评析时这样说到:“任何人,不论他对生他养他的地区和文化传统取什么态度,有什么看法,他都是这一地区的社会和文化传统的产物。传统就像遗传基因一样存在于他思想的深层结构之中,决定着他的思维方式和对待生活、对待世界的基本态度,无时无刻不在对他起着作用,影响他的思想和言行。”[4]福克纳所生活的时代正是南方传统的社会秩序和价值观念面临北方资本主义的巨大冲击而日益没落解体的时期。因此,他强调他憎恨南方,但又爱着南方,虽然有些地方不喜欢,但还是愿意维护它……”。所以,在《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读者可以看出作者对艾米莉小姐的同情、惋惜,实际上也是维护南方的一种体现,表现出对旧南方的深沉、含蓄的爱。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南方历史与现实中的种种罪恶。美国的南方社会是典型的父权制社会,正是由于父亲的阻挠才使得艾米莉错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成了父权制度的牺牲品。她还被看成是“纪念碑”、“传统的化身”,所以,当看到艾米莉真要嫁给北方佬荷默·伯隆时,镇上人认为“这是全镇的羞辱”,宁愿让她死掉,艾米莉也成为了清教传统观念的牺牲品。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对父权制度、奴隶制、种族主义和清教主义予以深刻的揭露。

四、结 语

《献给艾米莉的玫瑰》反映了19世纪末至20世纪30年代美国南方社会的变化以及南北方价值观念的冲突。在小说的创作中,作者福克纳以卓越的艺术手法,融汇了叙事视角、象征主义、时序颠倒和隐喻等不同写法,与精邃的作品主题相互交融,才使得作品产生了很强的魅力,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1949年,由于“他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福克纳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1] 吴伟仁.美国文学史及选读[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0.

[2] 王长荣.现代美国小说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

[3] 刘氵存波.南方失落的世界[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4] 肖明翰.福克纳与美国南方文学传统[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23(1):75-81.

Faulkner's unique styl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Rose for Em ily

A I Fe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Chang'an University,Xi'an 710064,Shaanxi,China)

In order to interpre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aulkner's writing style,his short story A Rose for Emilyis analyzed from three angles of vivid characters,uniquewriting technique and profound theme.The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the author uses concise writing style,unique structure and metaphor to create a complicated character Emily,representative of southern traditional forces and traditional values during the CivilWar.Analysis of Emily's tragedy reveals the patriarchal system,slavery,racism and Puritanism.

image;sequential inversion;metaphor;symbolism

I106.4

A

1671-6248(2010)04-0098-04

2010-10-15

艾 峰(1971-),女,陕西西安人,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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