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对歌德教育精神的接受和反思
2010-04-03王静
王 静
(华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241)
一
黑塞(Hermann Hesse,1877—1962)的小说主要关注人的精神成长,黑塞在小说中倡导,通过精神(Geist)的教育培养,形成一种人格气质(Gemüt),对黑塞来说,理想的精神就是德国古典人文主义,这样的教育观是德国比较特有的一种现象,黑塞的小说属于广义上的德国教育小说的范围。歌德的《威廉·麦斯特》是德国教育小说的奠基之作,歌德在作品中展现了古典人文主义精神的教育实践过程,黑塞本质上就是一位歌德倡导的古典人文主义精神的实践者。理解黑塞的教育小说离不开分析比较黑塞与歌德之间的精神联系,黑塞不仅在小说的题材上效仿歌德,更是在精神上不断与歌德展开对话。歌德对黑塞的意义,可以在黑塞于1932年为《欧罗巴》杂志的“歌德号”写的随笔《感激歌德》中看出梗概,黑塞在文中表露了这样一种心迹:“在所有德国诗人中间,歌德是让我最感激、最费神、最苦恼、最受激励的了,他逼使我去追寻或者去抗拒。……我与歌德却总是必须进行思想上的对话和思想上的斗争(其中一例是在《荒原狼》里,百例之一)”[1]。
黑塞身处精神幻灭的时代,他必须反思歌德古典人文精神的意义和局限,黑塞对歌德的反思的第一个比较重要的结论就是:歌德所倡导的古典人文主义精神具有两面性,观念的完美和缺乏现实的根基。歌德的古典人文精神更多注重的是对人的精神的培育,而缺少对现实的关注,理想和现实之间存在很大的裂缝便是它的缺陷,而这又与德国本土的政治环境密切相关。歌德的古典人文精神在精神领域非常坚韧,但在现实中生根、成长却比较困难。这种现象的存在与德国的20世纪的悲剧历史有很深的内在联系,这正是黑塞教育小说思考问题的一个出发点。黑塞的这方面的思考同样在埃里希·奥尔巴赫的《摹仿论----西方文学中所描绘的现实》对歌德的分析中看到,奥尔巴赫在“二战”流亡中写下这本名著,分析的就是现实主义文学精神,奥尔巴赫的一个潜在的断言就是:歌德的古典人文精神是非现实的,歌德没有完成将他的古典人文精神现实化的使命,如果歌德努力,歌德是有可能完成这个使命的,这样,歌德在德国20世纪的历史悲剧中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2]。对黑塞来说,歌德在战争年代的意义是三重的:首先,正是歌德的古典人文精神使他在乱世获得了对人性的信心,获得了人性的尊严,也就是说,歌德的古典人文主义具有超越时代的伟大意义;其次,应该将歌德的精神与给德国带来战争的精神区别开来;第三,歌德的古典人文精神的观念性的确使人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没有统一起来,歌德的精神在德国的大地上的确没有生根。
黑塞对歌德的第二个重要思考是:歌德精神是德国启蒙时代的综合性力量,歌德综合了那个时代的时代精神的主要方面。一方面,歌德精神是时代的积极精神,是人性尊严的倡导者,歌德的古典人文主义精神的核心是理想的人性,这种理想的人性具有永恒的价值,歌德如果没有这个方面的精神,歌德就没有价值,歌德在黑塞心目中的神圣性主要也是由这种精神建立起来的。从这方面来看,歌德是伟大的诗人、伟大的作家、伟大的思想家。但在另一方面,歌德也是魏玛的官僚,他身上带有庸俗气和市民气,是一个虚幻的道德的说教者----教育的启蒙,使我们追求知识、智慧、灵性的完善,结果却窒息在思想的沙漠里;也会使我们向往充实的、富有美和感受力的生活,结果却沉溺于世俗世界的享受中----这两种追求同等危险。
黑塞对歌德的第三个方面的思考是:歌德的古典人文精神是怎样面对人性的根本恶的问题。歌德在作品中总是深刻揭示人性的恶,同时以善的一面来遮蔽恶,显示出一种虚幻的假面,这样的假面的真诚性、尊严又在那里?这种对待恶的态度是一种积极的态度吗?
黑塞通过他的小说直接反映了他对“歌德”的这些思考,其重点就是反思歌德古典人文主义教育观念的两面性:理想的完美与德国现实的僻陋,以及二者是怎样统一起来的。理想如果不能与现实完美结合起来,那么理想就往往会成为人生的枷锁。黑塞的小说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成长小说”(亦称“教育小说”),一类是“概念小说”(亦称“哲理小说”)。“成长小说”主要是从积极的意义上实践歌德所倡导的古典人文精神,如在《彼得·卡门青特》(PeterCamenzind,1904)、《德米安》(Demian,1919)、《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NarcissusandGoldmund,1930)、《玻璃珠游戏》(TheGlassBeadGame,1943)等代表作中,“教育”的目的是培养人的精神----把人培养成完美的人、健康的人,从而以此来改善人的生活,教育是人类自我完善的途径。而在“概念小说”中,“教育”是作者质疑的对象,理想的教育往往脱离了现实,它有时反而会戕害人的精神,使人失去自由,如《在轮下》(BeneaththeWheel,1906)、《荒原狼》(DerSteppenwolf,1927)等代表作。黑塞的“成长小说”和“概念小说”的分类只是相对的,两类小说关注的问题基本上是相同的,只是“概念小说”中对德国古典人文教育的局限性思考得更多一些,怀疑批判精神更强一些。
二
黑塞在1932年的随笔《谈一点神学》中曾说:“一个孩子诞生时处于一种与一切协调一致的状态。一待这个孩子受到关于善与恶观念的教育之后,他就进入了第二个阶段,个性形成过程,这就是绝望和疏离的根源。盖因他已被人教知法律和道德规条,但却感到无法遵守由传统宗教或者道德体系所建立的那种专横的标准,因为其中排除了看来非常自然的东西。”[3]黑塞将教育看做是人与天然本性疏离的过程,天然本性是在善恶观之外的理想状态,黑塞这样的观念有一些人从伊甸园吃知识树上的果子的意味,教育就是一种知善恶的过程,人一旦知善恶,再回到伊甸园就很难,人性就存在分裂,人性的恶成为了生活中必须面对的问题,怎样对待人性的分裂,这是黑塞思考的一个关键点。黑塞感到困惑的是那种他深深迷恋并为之沉醉的、有助于人类精神成长但又回避人类精神困境的“教育”,精神是一种象征,黑塞对此既信仰又怀疑,这种矛盾几乎贯穿他所有的“成长小说”,恰如他对于歌德的态度,爱痛交织,情感的分裂与生命的融合并存。
在《荒原狼》中,有一段非常引人注目的对话,是荒原狼哈立·哈勒与假想中的歌德的争论:“您与所有大思想家一样,对人类生活的可疑性和绝望都有明确的认识和深刻的体会:瞬间即逝的雄美壮观及其可悲的凋零,感情上美妙的高潮只能以日常牢狱般的生活为代价,对智慧王国的热切向往和对自然已经失去的清白的热切而神圣的爱,总是永远处于殊死搏斗的状态之中。那可怕的虚无缥缈,那命中注定的短暂性、无效性、永恒的实验性和流动性……。可是您又毕生从事与此相反的说教,宣扬信仰和乐观主义,试图欺骗人们和您自己,说我们的思想活动是有意义的、持久的。您拒绝和压制地狱的信仰者,在自己和克莱斯特、贝多芬身上拒绝绝望的真理的声音。数十年之久您就是这样做的,好像积累知识,搜集材料,书写和收藏信件,好像您在魏玛的整个晚年,实际上就是一条路,要把瞬间即逝的东西变为永恒,但是您实际上却只能使它成为木乃伊,好像这条路能把自然变为精神,但是您却只能使自然变为有变种特征的假面具。这就是我所责怪您的不真诚之处”[4]83。关于哈勒的指责,歌德自有辩解,他以莫扎特为例说明自己的观点:“《魔笛》把生活作为引人入胜的赞歌来描述,它赞美我们那不能久留的感情,就像赞美永恒和神明一样。它既不能赞同克莱斯特先生,也不赞同贝多芬先生,而是宣扬乐观和信仰”[4]84。正是这种乐观的信仰是黑塞不能最终放弃精神努力的缘由,莫扎特的明朗伴随他一生的成长,但偶尔也有黑云笼罩的迷蒙时刻。黑塞主要是揭示人的有限性,但也只能以个体的向善的实践来对抗生命的黑暗。
同样,在《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中也是揭示这样的精神的矛盾。这也是一部描写主人公精神成长的故事,托马斯·曼说:“这部小说……以最吸引人的方式描写了一种精神上的自相矛盾”[5]21。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分别代表人类精神的两极(精神和世俗),他们既融合又对立,最后因为信仰而殊途同归。纳尔齐斯是修道院里虔诚的苦修者,是潜心钻研的神学家。他几乎没有离开过修道院,在基督信仰的支撑下过着单纯而充实的生活。歌尔德蒙则年少丧母,被父亲送进修道院,然而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激荡的活力一直在远方召唤他,他无法被纳入修道院静谧的生活轨道。在纳尔齐斯的鼓励下,他逃出了修道院,成了一个放荡不羁的流浪者。他放纵自己的情欲,不断地与女人们狂欢,他狂喜地与他人打斗,甚至杀人,但他害怕死亡:“也许,他想所有艺术的根源,或者甚至所有精神劳动的根源,都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吧。我们害怕死亡,我们对生命之易逝怀着忧惧,我们悲哀地看着花儿一次一次的凋谢,叶子一次一次的飘落,在内心深处便益确凿无疑地感到我们自己也会消失,我们自己也即将枯萎。然而,如果艺术家创造了形象,或者思想家探索出法则、创立起思想,那么,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能从这巨大的死亡之舞中救出些什么,留下一些比我们自己的生命延续更久的东西”[5]162。
生活的体验丰富了他对生命的感受,他痛惜被自己伤害和杀害的人,也痛惜自己已经失去了的心灵的纯洁与天真,他怀疑这样的人生是否值得。后来,他在一位雕塑大师的培养下成为一位雕塑家,然而即使是艺术,也不能彻底安慰他,他又开始新一轮的流浪,直到因为勾引伯爵夫人而面临被绞死的命运。这时,已经当上修道院院长的纳尔齐斯出现了,他让歌尔德蒙获得了赦免,因为他相信:“一个负有崇高使命的人,即使在生活狂热的混沌中沉溺得很深,浑身糊满血污尘垢,也不会变得渺小和卑劣,泯灭心中的神性;他即使无数次迷失在深沉的黑暗中,灵魂的圣殿里的神火仍然不会熄灭,他仍然不会丧失创造力”[5]306。
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彼此羡慕----纳尔齐斯羡慕歌尔德蒙把最无常的、最易逝的事物铭刻在心上,并在无常中揭示世界的意义,无常变成可以与永恒相比拟的东西,具有至高无上的价值,与思想家相比,艺术家更爱这个世界,艺术更纯真;歌尔德蒙也同样羡慕纳尔齐斯,思想家可以驾驭人生,摒弃绝望,获得内心的安适、淡泊和宁静;但他们却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纳尔齐斯看不清歌尔德蒙在艺术创作背后的空虚,歌尔德蒙看不清纳尔齐斯精神探索后面的苦恼;然而他们却能始终彼此沟通,这是因为他们对于人生/艺术的信仰。艺术----是在人生的愚人游戏和死亡之舞中,遗留下来的一件长存不衰的作品,她使人类精神彼此沟通。
三
黑塞晚年创作的《玻璃珠游戏》,既可以说是他对自己终其一生的精神之旅的一次总结与反观,也可以说是他对自己所坚守的精神立场的一次评定与追问。这是一本并不太容易读的小说,德国的文学作品和它的电影一样,由一个个概念剪辑而成,初读起来特别枯燥,原因是它们深受德国哲学传统的影响,但是,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你会发现在它们冗长的叙述里有一个你所渴望的世界。
卡斯塔利亚是一处培养精神人才的圣地,卡斯塔利亚从歌德的《威廉·麦斯特的漫游时代》的教育省得到灵感,这里的学生经过严格的挑选,他们是全国的精英,来到这里后必须进行苦行僧式的修行,断绝与外界的一切往来,完全沉浸于纯粹的精神“玻璃球游戏”之中,钻研数学、音乐、宗教、哲学等一切人类知识艺术,以获得精神的最高褒奖----“玻璃珠游戏大师”的称号。但是无论是受教育者还是教育者,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为的目的,除了精神的自救以外,于现实有何补益?小说的整个情节都笼罩在这样一种充满怀疑的情绪中。卡斯塔利亚的教育经费由国家专项拨款,这里的人们过着虽然清苦但至少是衣食无虞的生活;但如果失却国家的投资和支持,它就会瓦解;所以,我们的故事必须发生在一个没有生存担忧的时代里,这是精神不能自足的缺陷之一。
小说的主人翁克乃西特自12岁就来到这里,他刻苦好学,接受严格的教育与训练,汲取了东西方文化精髓,不仅熟谙西方先哲们的思想,也能灵活运用《易经》。最后,他集世界文化之大成的玻璃珠游戏艺术于一身,“玩”成游戏大师,并担任领导者。然而,他的每一次探索,每一次超越,每一次成功声名的背后,都伴随着内心深处越来越浓重的痛苦和怀疑。特西格诺利,是卡斯塔利亚的一位旁听生,他是克乃西特的终生的对手与朋友。特西格诺利与克乃西特是完全相反的人,他代表世俗生活,克乃西特代表精神领域。开始两个人都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生活的世界辩护,特西格诺利称卡斯塔利亚是“狂妄自大的经院哲学精神”,认为卡斯塔利亚不事生产、脱离现实的精神教育毫无价值可言,而克乃西特则坚决站在卡斯塔利亚一边,与对手进行激烈地辩论。克乃西特认识到对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在没有放弃卡斯塔利亚精神的原则下他承认对方的世界是自然的、原生态的,是永恒的存在。争论使他们彼此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一位坚定地返回尘世,从事实业;一位坚定地留在卡斯塔利亚,进行探索。
事隔多年之后,他们再一次相逢,两人都在各自选择的世界里深感疲惫,那一夜,他们艰难地坐在一起交谈却彼此无话可说。克乃西特忧伤地看着年少时的朋友,心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居然把一个天性活泼的青年变得如此压抑?他揣测那必定是一种自己完全陌生、完全无知的痛苦。这时的克乃西特已成为“玻璃珠游戏”大师,统领一个王国,被命运牵引,显得那么孤独而又顺从。他为朋友的痛苦而感到痛苦,也为自己不能理解对方的痛苦而痛苦,这不能理解的痛苦构成了他渴望了解世俗人们的诱惑。“我们当时也都怀着善良愿望,而我们却受善良愿望的驱使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甚至无法忍受。”[6]256他们都渴望进入对方的世界,他们的友谊并没有因为分歧而断裂,于是他们又有了后来的交往。
特西格诺利的存在,再次引发克乃西特对“精神”自身可能存在的局限进行思考:生活在卡斯塔利亚的是一些可怜可卑之人,虚伪地停留在永恒的童年之中,天真而幼稚地蛰居于密密围着篱笆墙的又整洁又乏味的儿童滑稽戏天地里。……每一种强烈的感情,每一次真诚的热情冲动,每一场心灵波动都立即果断地被扼杀,以至于永远消逝,而外面世界中生活的穷苦人们,这时却在肮脏的污泥里,生活在真实的生活中,干着真实的工作。----面对特西格诺利的质问,克乃西特的回答是:“你对我们的世界怀有怨恨,同时又满怀绝望的依恋之情”。每一场游戏,都具有一种激动人心的色彩,表达一种悲剧性的怀疑与放弃,我们撰写的每一场游戏都竭尽全力从内心寻求解答,再以最高贵的弃绝态度放弃这种解答,就像一首首完美的哀歌,悲叹美好事物的倏忽易逝和一切精神追求的可疑之处。有谁不会为这样的游戏既感到绝望而又满怀向往之情?怀疑是为了坚信,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否认,纯粹的精神游戏阻碍了我们体验真实的生活。这是精神不能发展的缺陷之二。
于是,克乃西特想:为什么精神和世俗----这两个世界----不能和谐共处呢?为什么人们竟不能够让两者在每个人的心里联合一致呢?其实,早在克乃西特抵达卡斯塔利亚之初,他就已经目睹许多同学的离开,他们或许因为不能忍受卡斯塔利亚的教育方式,或许是因为看穿卡斯塔利亚人的虚弱无力,或许是因为感到内心的拯救无望,或许是因为无法抗拒外面世界的召唤,总之,他们匆匆来了又匆匆离开,他们决定回到尘世,做一个世俗的人。他们离开最具说服力的理由就是:留在卡斯塔利亚的人,是逃避生活的人,而他们不愿意做一个逃避生活的人。“这个我们业已离开的遥远世界发出如此强大的吸引力,也许完全不是针对那些意志薄弱和精神卑劣的人。也许他们那种表面上的跌落(世俗世界)根本不是什么堕落和遭难,而是向前跃进和向上运动。也许我们规规矩矩留在卡斯塔利亚的人才是名符其实的弱者和懦夫。”[6]54当人们普遍认为无法承受卡斯塔利亚的严峻考验而退回到世俗世界的学生是精神卑劣或意志薄弱的人的时候,克乃西特却为他们作了这样的辩解,他认为留在卡斯塔利亚的人们,由于不敢接触现实世界而一味沉湎于精神的游戏,这才是真正的弱者和懦夫。克乃西特虽然躲藏在卡斯塔利亚进行精神的游戏,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放弃对游戏本身的怀疑和对自我选择的一种反抗。
所以,克乃西特的内心一直潜伏着返回世俗世界的冲动,最终,他决定离开卡斯塔利亚,到实际生活中去,去做些具体的、有社会意义的教育工作。但是他的尝试尚未开始,却因为溺水身亡而终结。精神是易碎的,即使没有现实世界的触碰,她也会因为自身的纤弱而不堪对影一面湖水,谁能保证她不会自伤其身而化作一滴泪水?更何况一次巨大的尘世冒险?当黑塞向我们宣道精神世界的美妙奇特时,他并没有因此而隐瞒这个世界先天的孱弱和其中暗藏的欺骗。
值得说明的是,克乃西特的死仅仅是一个传闻,黑塞让自己的主人公的生命消失在传闻中。他没有回答我们关于“精神”的询问,是因为他和我们一样缺少回答的勇气吗?不是的,这个故事----克乃西特从2200年的卡斯塔利亚消失之后,又化作三个形象----“呼唤风雨的大师”、“忏悔长老”和“印度王子”,从远古飘忽而至,娓娓诉说另一个世界的传奇。“上帝把绝望遣送给我们,并不是想杀死我们;上帝送来绝望是要唤醒我们内心的生命。”[6]443黑塞的每一部小说都假定了一个可能的精神王国,是它的主角努力以赴的精神目标,不管他最终达到了抑或没有达到。黑塞最终在人性的恶面前采取一种和解的态度,他最后还是认同歌德对人性恶的态度。
参考文献:
[1]黑塞. 感激歌德[M]∥世界文学编辑部. 布拉格一瞥. 高中甫,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100.
[2]埃里希·奥尔巴赫. 摹仿论----西方文学中所描绘的现实[M]. 吴麟绶,周新建,高艳婷,译. 石家庄: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2:502-504.
[3]张佩芬. 黑塞研究[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6:286.
[4]黑塞. 荒原狼[M]. 李世隆,刘泽圭,译. 桂林:漓江出版社, 1997.
[5]黑塞. 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M]. 杨武能,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7.
[6]黑塞. 玻璃珠游戏[M]. 张佩芬,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