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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地山小说宗教救赎意蕴的流变

2010-03-21

关键词:许地山意蕴小说

李 想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 241003)

许地山小说宗教救赎意蕴的流变

李 想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 241003)

宗教救赎意蕴是许地山小说表现出来的重要特质。深沉的宗教救赎意蕴或隐或显地贯穿在其小说创作的始终。从早期理想化的宗教救赎意蕴到中期隐含于现实中的宗教“潜救赎”意蕴,到最后新宗教救赎意蕴的确立,这是许地山小说宗教救赎意蕴流变的基本脉络。

许地山小说;宗教救赎;潜救赎;新宗教

作为文学研究会创建者之一,许地山是具有典型“五四”精神的新文学作家。他的小说并非消极避世;而是一直把有益的宗教意识作为思考人生和社会的出发点,选择合理的宗教文化关注时代人生。众所周知,许地山的小说最鲜明的特色是宗教色彩,他绝大多数的小说或明显有宗教因素的存在,或稍作窥探就能见宗教的影子。这种对宗教的传达,其目的在于对人世的一种拯救。因此,从许地山小说中体现的宗教救赎意蕴入手对其小说进行整体观照,是研究其小说的很好的切入点。

五四时期大部分作家都存在“救世”观,而且他们都坚定不移地在其创作实践中凸显着这一观念。怀着对社会的道义和责任,新文学的旗帜鲁迅先生首先提出了国民性问题;但他“只是在揭出了病痛,引起疗救的注意”[1]。巴金的小说明确指出了人们所憎恶和反抗的具体对象,却只向我们提供了一种向“梦的世界”前进的热情。以冰心、庐隐等为代表的“问题小说”作家,他们的作品的主旨都是在探究人生究竟是什么,虽提出了各类社会问题,但多只看到病症。即使有深刻的作品,也是只问病源、不开药方。许地山在文学史上虽然也被很多人称作“问题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但他不止于发现“问题”,还始终着力寻找疗救的办法。他的“疗救”有独特的路径,那就是“宗教救赎”。即使是在“五四”启蒙消失,革命文学兴起后,他的“救世”观也丝毫没有减弱。不管许地山小说的成就或是小说引起的社会效果怎样,其小说中体现的“宗教救世”的理想是一以贯之的。当然这种救赎随着时代变化、社会变迁和许地山对宗教研究的深入等多方面影响而呈现出不同形态。于是,理清这条流变的线索,而不是笼统地论述其小说的宗教特色便成为必要。总体上来说,其小说是以“救赎”为目的,用宗教作手段,经历了从前期理想化的救赎到中期隐含于现实中的“潜救赎”,再到后期新宗教救赎的确立这样一个演变过程。这可以说是许地山小说宗教救赎意蕴流变的基本脉络,也是他的小说最重要的特点。

一、早期理想化的宗教救赎意蕴

许地山早期宗教色彩浓烈的小说并非是在宣传消极遁世的人生哲学;恰好相反,他所著的那些小说是在给当时许多遭遇文化困顿的无宗教信仰的中国人一剂精神的疗救处方。中国历来是不重视宗教的。德克·布德教授在《构成中国文化的主要思想》一文中写道:“他们(中国人)并不认为宗教思想和宗教活动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不是宗教(至少不是有组织形式的宗教),而是伦理(特别是儒家伦理)。”[2]中国人的精神基础不是宗教,而是哲学,甚至可以说是伦理道德。可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几乎把传统道德伦理毁灭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中国人精神领地上出现了一个真空,结果是大多数人找不到聊以慰藉的寄托之所。在这种信仰缺失的状态下,借助宗教进行填补,自然而然就成了中国知识分子关注终极人生的一种便捷方式。

许地山是借宗教对人们精神世界进行救赎的先行者。1921年发表的小说《命命鸟》,成了其“宗教救赎”小说的肇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靠宗教给人生以启迪,用宗教肃清人生困苦和困惑的创作理念就成了许地山奉行的圭臬。《命命鸟》的主人公敏明在催眠状态下受到了佛教的启示,明白了爱情本质上却是虚伪和凶恶。厌恶了人世间污浊的敏明选择了以投湖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尘世生命。她用这种“自觉”的方式实现了佛教的“涅槃寂静”。另外,她在“度己”的同时,客观上完成了“度他”的任务,也就是无形中施行了大乘佛教的“他觉”的修行方式,即帮助她所深爱的加陵摆脱了客观世界的痛苦,实现了人生的涅槃。马绍·阿贝宣称:“佛教的拯救……不过是通过自我之死而对实在的觉悟。”[3]敏明和加陵之死不仅是对社会、家庭的自觉抗争,而且是对佛教“极乐世界”的理想追求。

在随后的小说创作当中,其他宗教思想尤其是基督教思想逐步渗透进来。同在 1921年发表的《商人妇》,这篇小说无论从人物构思到情节设置,都弥漫着基督教色彩。作者有意把自己对基督教的理解投射到惜官身上,让惜官来宣扬基督教义。基督教教会了她懂得苦中作乐,传授了她知识,并给了她精神安慰。基督教义让她懂得了博爱,这种博爱表现为接济 18岁的小寡妇哈那,更表现为对出卖过自己的丈夫荫哥的信任和宽恕。1922年发表的《缀网劳蛛》同样充满了基督教救赎的意蕴。人的生活就像蜘蛛结网,是否能结好一个完整的网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面对人生的无情,尚洁以一种冷静的态度对待生命中的暴风雨。她是一个理性而又坚强的反抗者,不管是面对爱情的猜忌、世俗的误解,还是身体的伤痛,她都能以一种异常平静的方式默默承受并进行无声的抗争。她的人生哲学是“我的行为不求人知道,也不是为得到人家的怜恤和赞美;人家怎样待我,我就怎样受,从来是不计较的。别人伤害我,我还宽恕……”[4]。“基督精神”不仅是她对抗“定命论”的武器,而且是她帮助其他人走出人生困境的法宝。尚洁用基督教徒的“威仪”来调伏采珠男子的邪念,教他们英语,给他们念经文,使他们得到基督教义的洗沐。另外,尚洁的丈夫长孙可望受到牧师的感化而悔过自新,这是明显的“因信称义”。

在这一时期的小说中,宗教成了联系各种社会关系的主要纽带。作品多以人们都信仰宗教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为创作背景,主人公往往被宗教感化而得到救赎甚至走向传教以感化和救赎他人。宗教成了解决一切人生问题的法宝,“病痛”的人只要贴上宗教这块神奇的“膏药”,就能马上药到病除。通过宗教的救赎,小说中的人物或走向生的新“光明”,或到达死的“极乐世界”。这些人物往往一被打上宗教的烙印,心灵就立刻摆脱了世俗的烦扰,得到了宗教的净化。人世间再多的磨难和困苦一旦有宗教介入,解决起来都显得那么的易如反掌。总的来说,这些小说中人的精神和思想的复杂内质被单一的宗教信仰所替代,而这种脱离现实生活的理想化的救赎显得太空玄,这就导致了它的实际功用受到质疑。

二、“理想”破灭后的“潜救赎”意蕴

20世纪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许地山的小说风格较20年代早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经历过 20年代后期国内政局的激烈动荡,许地山自觉前期小说中“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宗教救赎思想无异于天真的幻想。于是,他开始通过讥讽和揭露现实来达到“救世”的目的。这些作品主要收在《解放者》里。1928年发表的《在费总理底客厅里》,猛烈抨击了一个反动的官僚资本家的伪善和贪婪,揭示了政权更替的频繁和当局者的无能和荒唐。1932年发表的《三博士》,讽刺了不学无术的归国洋博士的虚伪,深含作者对中国知识分子只重外在名利、不图实在贡献的行径所感到的悲哀。同年写成的《街头巷尾之伦理》,叙述了一个瞎子乞丐被叔叔、巡警甚至狗欺负的故事。瞎子只是叔叔赚钱的工具,街边看客们无比的冷漠与无聊,这些都是小说的亮点。这些小说虽然切实地关注了现实,也具体深入地揭露了社会中的痛苦与弊病;但比起前期带有宗教救赎意味的小说,在艺术价值上就有点粗制滥造了。这种脱离了宗教外衣的小说写作方式不是许地山所擅长的。这种完全消除了宗教“声音”,甚至没有了哲理性议论的刻意专注于“暴露”现实的小说,最终的结果是“对现实缺乏较深刻的认识,未能塑造出较典型的人物,因此缺乏鲜明特色。换句话说,他在艺术上失去了自己。”[5]为了重新找回自我,许地山在接下来的小说创作中进一步关注现实的同时,对宗教又进行了新的思考。

一方面,许地山只拘泥于现实的创作是很不成功的;另一方面,当时文学反映革命洪流和战乱现实的大趋势又急切要求他这样的爱国作家不能在作品中加入太多的浪漫抒情和想象。因此,把浪漫的宗教情怀与真切的社会现实之间的距离拉近是提升其作品审美价值的唯一途径。1933年后,许地山在创作中就摒除了早期异域浪漫的情怀和浓郁的宗教色彩,让作品更贴近社会现实。同时,这种对现实的描写并没有像20年代末30年代初那样完全脱离宗教,而是把宗教隐藏在文本背后,在对时代战乱不堪、家族分崩离析和百姓生存维艰等重大现实题材的书写中自然地流露出宗教救赎的意蕴来。

1933年发表在《文学》上的《女儿心》,第一次将故事放在了一个具体的时代大背景下进行叙述,它给读者展示了一个较为广阔的社会画面。不管是从小说的题材、情节、环境还是人物关系来看,都算得上是现实主义的宏大制作。在作品中,作者安排了一个次要人物“父亲”担当了弘扬“宗教救赎”的重任。小说中没有特定的宗教环境,也没有具体的“传教”情节;但是作者还是力图通过“父亲”这个“侧面”形象,在残酷的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中展示宗教的救赎力量。作为旗人和清朝官吏,在广州城被革命党攻破时,“父亲”选择了领着全家“以死殉国”。在杀完全家老小以至牲口而自己准备自杀时,他被一老僧所救,在老僧的劝说下,放下屠刀、一心向佛。偶然幸存下来的小女儿经历了被绑架、无奈卖艺、遭骗卖和惊险逃脱等一系列的坎坷人生路后,终于在一艘海船上遇见了已身为僧人的老父亲。可是,当她认出老僧是自己父亲时,老僧已因救船舱的大火而牺牲了。文中的“父亲”一开始是一个愚忠的杀人者,最后却是一个拯救海船的英雄。对于他自己来说,这种死亡既是一种赎罪,也是一种涅槃。佛教救赎了自己也拯救了他人。

如果说《女儿心》的宗教救赎意蕴是潜在于文本表层的话,那么晚一年发表在《文学》杂志上的《春桃》所体现的宗教救赎的意念和情愫则是潜得很深了。从表面上看,《春桃》是一篇远离宗教的纯现实主义的作品;但是,这种对现实生活平实、细腻的描写并不能掩盖其宗教文化的内涵。春桃收留只有一夜夫妻情谊的残疾丈夫李茂并不是出于爱情的复苏或是迫于婚姻制度的约束,而是对李家父辈之恩的报答和对李茂严重伤残的同情和怜悯。这体现着春桃身上具有的基督教的“博爱”精神、儒教的“仁义”的道德和佛家的“慈悲”的心肠[6]。《春桃》中的宗教救赎的思考在形式上是淡化了的,没有直接的传经布道使信徒得到拯救,也没有自我“觉”、“悟”而脱离六道轮回;而是把宗教救赎深化到主人公春桃的行为中,让春桃以一种大胆果敢和勇于承受的心态积极面对生活中自己和他人的不幸,并以坚强不屈的精神对抗着命运。这是宗教救赎观在现实生活中的深化,更是当时一些缺少坚韧和斗志的中国人最需要的精神养料。

其实,将创作意图隐匿在文本里面的书写方式在战火纷飞的20世纪30年代并不能取得很好的表达效果,反而浅显明朗的叙事风格更能让读者体会到作者的本意。既然通过小说来传达宗教救赎的意愿,那么更直接地把宗教本身或宗教观念插入文本叙事结构中是最好的方法。显然,让宗教站出来“说话”才能更好地发挥其救赎作用。可是不论用从西方嫁接过来的基督教,还是经过新文化运动洗礼过的中国佛教和儒家思想来充当救赎的基本理论,都与当时的中国社会现实格格不入。时代呼唤着新的宗教的产生和新的救赎体系的形成。

三、“新宗教”救赎的确立

1939年在《大风》旬刊发表中篇小说《玉官》,标志着许地山孕育了许久的新的宗教思想在小说中得以正式确立,这就是“新宗教”。“新宗教”包含了一种宗教沟通的理想——多种宗教的并存与中西文化的融合。它是基督教文化、佛教文化与中国儒道精神及伦理道德在现实碰撞中的整合,也是一直研究宗教比较学的许地山的思想在小说中的体现和战乱国情下中国文化人对一种合宜宗教的探寻。与20世纪30年代中期小说中隐含的宗教“潜救赎”相比,《玉官》中的救赎意蕴也以崭新的姿态显现出来。宗教救赎的根本维度是宗教信仰,信仰可以通过比较多种宗教后按一定的价值标准进行选择重构。当作品中体现的宗教信仰以全新面貌出现时,宗教救赎的意涵也就随着新的信仰的形成而重新确定。“新宗教”的救赎不再是单一的宗教救赎,它是融合了多种宗教后并结合中国国情和环境在战乱时代中形成的特殊体。这种宗教救赎是沟通后的“本土化”的救赎,也是许地山小说中所有的宗教救赎理论的闪光点。

任何一种宗教都具有排他性,同样,许地山小说中写到多种宗教时,也表现出了各种宗教的冲突。如在1921年发表的《命命鸟》中,加陵的父亲就认为:“西洋的学问不是好东西,是毒药哟。……”[7]这是东方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本土教徒对西方宗教的怀疑和反抗。而在《商人妇》和《缀网劳蛛》中,虽然出现了人物或情节带有多种宗教色彩的情况;但多种宗教救赎之间没有联系,它们彼此独立地存在着。如果能取有利于中国民族和社会发展的各教救赎教义之优点,融会贯通,是特别注重宗教救赎的社会功用的“五四”知识分子的理想选择。“凡宗教全想解决‘人生目的’的问题,凡宗教必不满意于现实生活,以现实生活是病害的,不完全的,都是想法子,去驱除他,或改正他”①参见: 许地山.我们要什么样的宗教[N].北京: 晨报副刊, 1923-04-14.。所以无论是强调“生本不乐”的佛教思想,还是倡扬宽恕、容忍的基督教思想,只要能解决“人生目的”的困惑,能有助于改造病态的现实生活就是可取的[8]。许地山正是本着这样的思想让中外宗教救赎观在自己的作品中进行一种对话,在“对话”中进行调节和求同存异,以求找到一种对社会最行之有效的宗教救赎哲学。所以许地山早在 1922年《宗教的生长与灭亡》一文中就提出了关于未来宗教之构想——“宗教沟通”。在他看来,“现代的宗教决不是我们十分满足的”。因此,他主张人类各宗教、各教派之间,必须多加理解、相互阐释,实现优势互补。“我信诸教主皆是人间大师,将来各宗教必能各阐真义,互相了解。宗教的仇视多基于教派的不同,所以现在的急务,在谋诸宗教的沟通”[9]。这种沟通经过十几年的摸索,终于在他小说《玉官》中成熟起来。

在《玉官》中,不同的宗教观在小说中得到了清楚的呈现。陈廉是崇拜中国传统神像的,他因为妻子杏官加入基督教后破坏家里供奉的中国传统神像而一气之下打了介绍杏官入教的侄子。这充分体现了陈廉对中国民间信神传统的维护。杏官入教后,不由分说把家里的神像、神主破除个干净,说明她已彻底地反叛了本土文化而全盘西化了。杏官一生专心传教布道,是个尽职尽责的基督教传教士,在她身上已看不到传统文化的血脉承袭。反观玉官,不论是和陈廉还是和杏官,她都相处得很好。她和杏官一起讲经布道,后来她的儿子还娶了杏官的女儿。她和陈廉更是一见如故。善解人意的陈廉帮她祭祀祖先,替玉官置备好敬祖的酒肉、香烛等物品,并在天未放亮的时候,陪着玉官去给祖先上坟。后来她一直和陈廉在心灵上保持着默契。可见玉官和陈廉也是绝对不冲突的。所以,玉官既是外来文明的吸收者,又是本土文化的卫道士,可以说她是一个综合体,是集惜官和尚洁等形象于一身的理想化人物。基督教文化,传统的儒家文化与伦理道德,中国人的祭天祭祖的祭祀文化等都同时存在于小说中,并成为小说中重要人物的宗教信仰。这些文化的因素却在主人公玉官身上统一了起来,在其头脑中被溶解、整合,最终以一种新的宗教信仰展示于世人。在无辜村民面对被奸淫杀戮的危难之际,玉官从容镇定,并开始以讲经、解经和唱圣诗的方式,向作恶士兵传授基督教伦理,接着又借“中国传统的阴阳哲学”的“敬祖利人”、“不淫人妻”的观念,感化了企图为非作恶的士兵,使村里的妇女躲过了一场劫难。这样的情节似乎有点不太真实,但作者意欲把“新宗教”的救赎力量表现得异常强大的主观意图却彰显无遗。

许地山在1941年的《大风》半月刊上发表了他的最后一篇小说——《铁鱼的鳃》。它刻画了一个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仍然坚持潜艇研究,复兴国防的爱国知识分子雷先生的蹉跎一生。作品讴歌了雷先生深挚的爱国主义情感和对科学的献身精神。小说的时代感非常强烈,在文化上对抗日救亡起了积极的鼓舞作用。同时,对知识分子处境的真实表现和对国民党政府不重视科学发明的影射也是相当突出的。可见,《铁鱼的鳃》有强烈的现实性。同时,细读文本,再结合许地山在1922年所提出的关于宗教沟通的理念,我们认为:《铁鱼的鳃》强烈的现实性中也透露了许地山对宗教沟通的探索情怀。首先,雷先生的一生是宗教式的追寻的一生。他站在一个独立自由知识分子的立场上来关注自身、国家以及民族的苦难;并以一种自以为确实可行的救赎方式即“潜艇救国”来实践着自己的救世梦想。雷先生对科技救国信念的不舍追求,换来的却是为救落水的潜艇模型而溺亡的结局。这种明知不可而为之且死而后已的执着精神,显然印刻着宗教的肃穆与悲壮。其次,从内容上看,《铁鱼的鳃》中雷先生想要拯救的对象是整个国家,或者说是民族大众;而他在追逐救世梦想的过程中也是受尽屈辱。可以说,雷先生对民族和苍生无怨无悔地付出正好印证了基督教的博爱精神和儒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因此,“新宗教”的融合观在这篇小说中也是有所表征的。可以说,《铁鱼的鳃》是许地山对《玉官》中确立的“新宗教”救赎观在小说创作实践中的进一步的运用。

雷先生的结局暗示了我们,“新宗教”救赎并非万能,它的实现本身就包含了艰巨性甚至悲剧性的一面。宗教救赎和人类任何光辉的事业一样,是任重而道远的。许地山的“新宗教”救赎观虽然更符合国民的接受倾向,但并不能表明它的救赎过程就十分简单顺畅。许地山在这篇小说中恰恰向我们表明了他的这种上升到了拯救民族和国家层面的“新宗教”救赎的艰难性。但正是这种极欲实现却始终不易实现的救赎,才值得当时以及后世的人们去继续思索和追寻。

[1] 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C] ∥ 鲁迅.鲁迅全集: 第4卷.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 526.

[2] 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8: 4.

[3] 段德智.宗教概论[M].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5: 251.

[4] 许地山.缀网劳蛛[C] ∥ 许地山.许地山选集: 上册.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198.

[5] 徐明旭.许地山简论: 纪念许地山先生逝世四十周年[C] ∥ 徐迺翔, 徐明旭.许地山选集.福建: 海峡文艺出版社, 1985: 802.

[6] 孙德喜.徘徊于宗教和现实之间: 许地山《春桃》与其早期作品比较[J].扬州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1993, (1):61-63.

[7] 许地山.命命鸟[C] ∥ 许地山.许地山选集: 上册.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102.

[8] 刘勇.中国现代作家的宗教文化情结[M].北京: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3: 126.

[9] 许地山.宗教的生长与灭亡: 在上海星期讲演会讲[J].东方杂志, 1922, (5).27-42.

Evolution of Implication of Religious Redemption in Xu Dishan’s Novels

LI Xia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China 241003)

The implication of religious redemption is an important trait in Xu Dishan’s novels.Deep implication of religious redemption was reflected either explicitly or implicitly throughout his novels creation.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Xu Dishan’s novels’ implication of religious redemption could be summarized as a developing process from the idealized implication of religious redemption in the early period to the implication of religious potential redemption implied in the reality in the middle and then to the implication of new religion’s religious redemption in the late period.

Xu Dishan’s Novel; Religious Redemption; Potential Redemption; New Religion

I207.425

A

1674-3555(2010)05-0057-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0.05.008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朱青海)

2009-12-18

李想(1984- ),男,四川广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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