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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学家的大师风范
——从玻恩与泡利的关系看玻恩

2010-03-21厚宇德

物理通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爱因斯坦

厚宇德

(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文明研究中心 北京 100083)

哲学家说,人的本质即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启示我们,只有研究各种关系才能达到本质上认识具体的个体人的目的.关于泡利的著述,有很多;关于玻恩的文章也是越来越多.目前,还未见专门探讨分析二人之间关系的文章.但是从这个角度做些梳理考察,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展示二人的鲜明性格和玻恩作为一位科学大师的气度风范.

1 神童泡利及其教父

1900年4月25日,泡利出生,父亲给他取名为沃尔夫冈·恩斯特·弗里德里希?其中第二名源于泡利的教父著名科学家马赫的名字[1].

泡利是一个十分少见的神童.

泡利读小学和中学时,所有余闲时间都花在了他的教父、物理学家恩斯特·马赫的物理研究所里.他父亲也定期向马赫咨询小泡利应该学习哪些数学和物理学基础知识.泡利后来回忆说,与马赫的联系是他的“精神生活中的最重要事件.”[2]

读中学时,泡利已经开始攻读爱因斯坦当时发表不久的、深奥的相对论文章.在他觉得无趣、令人生厌的课堂上,泡利在课桌掩护下阅读它们.这时的学习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他曾说,就在那时的一天,仿佛眼罩突然脱落一样,他突然豁然开朗,明白了广义相对论的一切奥妙.[2]

高中毕业时,泡利的数学和物理知识已经足以助他完成三篇关于广义相对论的论文.这些论文在他进入大学后,于1919年得以发表,并立即引起了数学物理学家赫尔曼·外尔等人的注意.

泡利1918年秋季到慕尼黑大学,师从索末菲学习物理学.不久,刚刚19岁的泡利在索末菲的授意下开始为大百科全书撰写关于相对论的文章,1921年文章完成并出版.这篇文章,长237页,有多达394个脚注.这篇文章也以名为《相对论》的单行本形式出版.也就在这一年,在索末菲的指导下,21岁的泡利以“论氢分子的模型”的论文获得慕尼黑大学哲学博士学位[3].

关于泡利为大百科全书撰写文章一事,玻恩有过这样的说明和评价:“泡利为大百科全书写的文章是关于相对论理论的.索末菲最早建议写这部分内容,他让泡利协助他去做,但是泡利做得非常之好,以至于索末菲把全部事情都交给泡利去做了.一个21岁的小伙子把这样一篇基础性的文章写得在深度和广度上超越其后30年内所有的同类文章,以我的意见,甚至超越爱丁顿爵士的著名工作,这确实是件非凡的事.”[4]

这一工作,同样得到了爱因斯坦本人的高度评价.1921年12月30日爱因斯坦在致玻恩的信中说:“21岁的泡利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他值得为他在大百科全书里的文章而自豪.”[4]可以说,年轻的泡利因为撰写关于相对论的文章而一举成名.

然而,有点不可思议的是,泡利在撰写那本使他获得爱因斯坦、玻恩等好评的《相对论》时,他还没有彻底接受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空观.在论述了动尺缩短效应之后,泡利发问:“鉴于上面的论述,是不是应该完全放弃用原子论去解释洛伦兹收缩的任何尝试?”他认为不应该放弃:“一根量杆的收缩不是一个简单的而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如果不存在电子论的基本方程以及那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决定电子本身凝聚力的定律对于洛伦兹群的协变性,洛伦兹收缩将不发生.”[5]由此可见,泡利那时也像洛伦兹那样,以为运动会改变物质电子或原子结构中的作用力,从而导致动尺收缩仍然是必要的.这种理解本质上是错误坚持经典时空观的结果,而正确的看法是:这种缩短只与物体的速度有关,而与其构成材料无关;这是一种相对论运动效应,而不是一种特殊的动力学效应.

1921年秋季学期,泡利到哥廷根大学开始做玻恩的助手.大约一年之后,他离开了哥廷根.1924年他已经发表了关于著名的泡利不相容原理的论文.由于这一工作,他于194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就是说,泡利24岁即完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研究工作.说泡利是难得的物理学天才,毫不为过.

泡利超人的智力天赋,在他成为一位成熟的物理学家之后,有怎样的体现呢?人们很容易把他智力天赋与贯穿他一生的的敏锐而尖利的批评风格联系起来.毫不留情地批评他人包括朋友,是泡利的性格特点.克莱因在回忆录《探索》中写道:“泡利表面上象一尊佛,但这是双眼闪烁着智慧之光的佛.泡利在学术争论中是无可比拟的.对他来说,任何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如果证据不够简洁、充分和合乎逻辑,则没有任何意义.……他毫不例外地对一切都打上一个问号.他不讲怜悯,不动感情;批评尖刻,但经常于人有益.”[3]

海森伯对此更有切身体会,他说过:泡利“是极具批评性的.我不知道他对我说过多少次‘你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傻瓜’,等等.”[6]

一个没有极高智商的人难以发出如此强力的批判.但是简单地把泡利的高智商与泡利常常尖利批评他人的做法因果地联系起来,是难以令人信服的.许多聪明人并不如此为人行事.泡利乐于批判的秉性以及其强大的抨击力,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的教父——恩斯特·马赫.

恩斯特·马赫以敏锐的怀疑洞察力及犀利的批判而著称,并获得了爱因斯坦等后辈大师的称颂.在马赫之前尤其19世纪的物理学家,“都把经典力学看做是全部物理学的、甚至是全部自然科学的牢固的和最终的基础……”爱因斯坦回忆说,正是“恩斯特·马赫,在他的《力学史》中冲击了这种教条式的信念……这本书正是在这个方面给了我深刻的影响.我认为,马赫的真正伟大,就在于他的坚不可摧的怀疑态度和独立性……”[7]

在悼念马赫去世的文章中,爱因斯坦说,马赫是“一个具有罕见的独立判断力的人”,“……马赫曾经以其历史的、批判的著作,对我们一代自然科学家起过巨大的影响……”[7]

有这样的教父的潜移默化的深刻影响,聪明的泡利更能识别他人的弱点并具有无比的批判能力和犀利甚至尖酸语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马赫是合格的教父,他成功地影响和塑造了与其具有类似的批判能力而被称为“上帝的鞭子”的泡利.

泡利深受其教父的哲学的影响,和他的教父一样,是一个极其具有哲学头脑的物理学家.但是科学的发展依靠的往往不是简单的哲学上的逻辑推理和思想信仰.因此泡利的观点也曾多次出错.

1956年李政道、杨振宁提出了弱相互作用的宇称不守恒设想,之后吴健雄等人开始准备相关验证

实验.坚信时空对称性的泡利不相信实验会支持李-杨的设想.他1957年1月17日在给韦斯科夫的信中说:“我不相信上帝是一个软弱的左撇子,我可以跟任何人打赌,做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左右对称的.”[3]

实验的结果现在几乎尽人皆知了,上帝并没有偏爱泡利的思想.

2 玻恩宠爱的泡利与泡利世界里的玻恩

获得博士学位后,泡利来到哥廷根做玻恩的助手.此事,在玻恩的记忆中是这样的:“泡利是慕尼黑大学的索末菲推荐给我的.……作为助手,当然他干得确实不成功.我们一道推敲微扰理论,并把它应用于解决原子的量子理论问题.”

从教学角度看,泡利的助手工作做得很差.但是从从玻恩的回忆中不难看到,玻恩对泡利的学识和能力则有着超高的评价.

1921年11月29日,在玻恩从哥廷根致爱因斯坦的信中,玻恩提到,自己的哮喘病又犯了,而且很严重,以至于不能讲课了.在信里玻恩告诉爱因斯坦,泡利在代替他上课而且做的很好,其表现超越了21岁的年龄.玻恩甚至在信中还说:“年轻的泡利很令人激动,我不会再找到像他这样优秀的助手了.”[4]

在后来成书的《玻恩-爱因斯坦通信集》中,玻恩为这封信做注时承认,这封信里关于泡利的说法并非事实:“我似乎记得他(指泡利)喜欢睡(懒)觉,以至于有一次为此耽误了上午11点的课.我们经常让女仆在10点半去看他是否已经起床.”[4]看来泡利对玻恩的教学工作的确不够用心.那么玻恩为什么不向爱因斯坦说实情呢?

玻恩“撒谎”,其一也许是为了免得老朋友过分担心;其二,主要还是出于为泡利着想.哈里特·朱克曼以一个科学社会学家的视角,把玻恩与爱因斯坦的通信的目的看得十分清楚:“麦克斯·玻恩在他和爱因斯坦长达四十年的通讯中,大部分是描述和评价许多年轻科学家跟他工作的情况,实际上是把这些人介绍给了爱因斯坦.”[8]在哈里特·朱克曼列出的玻恩举荐给爱因斯坦的年轻人中,第一个就是泡利.

玻恩的做法,符合当时科学共同体里的惯例:“师傅的任务就包括推荐的任务,特别是推荐那些被认为出类拔萃的学生和有希望对科学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当然,师傅们完成推荐任务的好坏各有不同,有时候在推荐时并未十分意识到他们是在推荐.当公认的权威们在通讯和谈话中评价年轻科学家们的工作和成就时,推荐往往起到潜在的而不是公开的作用.他们作出的判断传到了其他处于有影响地位的科学家的耳中,然后那些人的推荐又传给国内和国际科学界的其他人.”[9]朱克曼所谓的“师傅”,并非博士生导师,而指的主要是类似玻恩这样雇佣年轻的博士做助手的人,他们是这些年轻博士的“师傅”.

泡利对待玻恩,一如对待很多人,表面上甚乏敬意;作为助手,泡利也说不上完全尽职尽责.但是玻恩出于爱才,还是在有机会的时候正如朱克曼所言,极力举荐泡利.玻恩也从没有讲过对泡利不满和埋怨的话.

玻恩对泡利的评价让后人觉得似乎有过分之嫌.而且纵观泡利一生所作出的科学贡献,甚至让人对玻恩的相关评价产生怀疑.泡利是优秀的物理学家,但是与20世纪其他物理学家的科学贡献相比,说天赋和知识储备超越一切人的泡利的贡献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是玻恩晚年承认的一个事实.在他看来,泡利没有取得爱因斯坦那样的成就是一件憾事.

泡利1958年去世.玻恩在为1954年收到的泡利的一封信做的注解中说:“他在哥廷根做我的助手时,我就意识到他是个只有爱因斯坦才能和他相比的天才.的确,从纯粹的科学角度看,他可能甚至比爱因斯坦更伟大,尽管他们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在我看来,泡利没有取得爱因斯坦那样的伟大成就.”[4]

20世纪的众多超一流物理学家中,除却泡利,几乎再无人获此殊荣.但是玻恩对泡利一生的科学贡献的比较客观的评论有理由让我们相信,玻恩早年对泡利的评价还是出自真心的,在他看来泡利的确是无人可比的天才.

尽管玻恩很器重很宠爱泡利,泡利还是要离开哥廷根大学;这件事一度让玻恩十分难过.

在1921年10月21致爱因斯坦的信中,玻恩提到:“我现在的助手是泡利,他令人吃惊地聪明,也很有能力.但是他(事实上)刚刚21岁,正常情况下,(应该只)是个孩子气的小伙子.不幸的是,他想在夏天就离开……泡利和我正在使用我和布罗迪最近发展的近似方法,处理关于原子的一些量子计算.”[4]

1921年11月29日,玻恩在致爱因斯坦的信中又说:“年轻的泡利是很令人激动的,我不会再找到像他这样优秀的助手了.不幸的是他打算夏天去汉堡的楞次(Lenz)那里.”[4]

在1922年4月30日致爱因斯坦的信中,玻恩再次提到:“不幸,泡利已经到汉堡的楞次那里去了.”[4]

从玻恩的这几封信可以看出,玻恩十分欣赏泡利的才干,他不愿意泡利离去,但又没有办法阻止.

泡利为什么一定要离开玻恩,离开哥廷根呢?

一种说法认为泡利喜欢大都市的夜生活,而哥廷根是一个小镇,这令他很烦恼而离开.[6]

还有一个事实我们不能忽略.泡利离开哥廷根可以得到待遇更优厚的职位;而另一方面,玻恩自己在1921年10月21日给爱因斯坦的信[4]中则承认,他只能提供给泡利微薄的酬劳.

泡利与玻恩研究理念上的不同,也被认为是导致泡利与开玻恩分道扬镳的重要因素.

关于泡利的研究理念,海森伯有过这样的总结:“泡利同意这样的观点‘一般说,注意力的倾向和直觉的作用远远超越单纯的经验;为了创立一个自然规律系统(即一个科学理论),需要强调必要的概念和理念’.因而,他寻求的一方是直觉、另一方是概念之间的一个结合部……”[10]可见在海森伯看来,重视直觉是泡利的重要研究特点.玻恩传记的作者南希·桑戴克·格林斯潘也认为信赖直觉是泡利的研究特点,很有可能由此导致了他和更依赖数学的玻恩的分手:“他们之间的主要区别、也可能是导致泡利决定离开玻恩的因素是,他们得到物理洞察力的创造之路是完全不同的.每个人都是从实验事实出发,但是一个转向求助数学,而另一个依赖自己的直觉.”[11]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泡利离开玻恩,走近了玻尔;恰恰玻尔的研究特点与泡利是更加接近的.另一方面,“玻恩的数学上的‘形式主义’,不久就成为了泡利辛辣讥讽的把柄.”[11]

但是,究竟哪种因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认真分析一下会发现似乎并不那么容易确定,甚至关于玻恩研究特点的定位本身也还值得探讨.在此我们舍弃分析,姑且认为是几个方面的综合的作用促使泡利离开了玻恩.

离开与否,只能决定时空联系方式的不同而已.玻恩很长时期远离爱因斯坦,但是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那么,在泡利的心里,玻恩的位置怎么样呢?可以说泡利对玻恩,不但谈不到敬仰,甚至缺乏足够的尊重.

1925年,海森伯写出了他的著名的“一人文章”,然后到哥本哈根去了,玻恩觉得这个思想尚需深入挖掘、完善,他需要一个合作者.刚巧他在火车上碰到了他昔日的助手泡利.但是当玻恩说明意愿并问泡利是否乐于合作时,得到的却是泡利冷冷的讥讽:“是的,你总是热衷于乏味而复杂的形式主义,你只能用你的无用的数学损害海森堡的物理思想……”等等[8].

这一事例说明,泡利为人称道的所谓敏锐洞察力和批判力也是一把双刃剑,也许是阻碍天赋超一流的泡利无法做出更加超一流工作的主要原因.至少这一次,泡利的判断和直觉彻底失灵了.事实证明玻恩的想法是绝对正确的;而和玻恩的正确判断相比,泡利的刻薄不但算不得什么洞察和批判,简直就是目光短浅的傲慢.因为此时的泡利和玻恩一样了解海森伯的思想;海森伯甚至对泡利有更加敞开的思想沟通.试想如果是数理基础都好的泡利与玻恩合作,而不是约当,也许就没有狄拉克后来的用武之地了.

泡利对玻恩的无礼,还不止于此.1930年,玻恩和约当合作出版了玻恩几年前出版的《原子力学导论》一书的第二卷.该书一出版,立即遭到了泡利的抨击,他撰文指出,这本书唯一可取的是“版面设计是出色的,印刷和纸张也不错.”[11]

泡利如此尖刻的语言是否会严重伤害到玻恩呢?玻恩在他的回忆中说:“泡利发表了一篇毁灭性的书评,无情地指出了我们的错误.现在,我认为他是完全正确的.”玻恩与约当的书并非真的一文不值,玻恩自评到:“我认为此书包含了许多有价值的部分”;而所谓的错误,用玻恩的话说就是:“没有注意到当时借助于波动力学和算符力学,原子物理学正进行着惊人的发展.”究其原因,“我们受到了一种‘狭隘爱国主义’的影响,决定只采用矩阵方法,不仅舍弃了波动力学,也未使用狄拉克的折衷法.……我模糊地记得,约当强硬地坚持这个方法上的框框,因为他认为矩阵法是更深刻和更基本的,但这并没有免除我的责任.”[8]虽然泡利的刻薄批评让玻恩感到难堪和痛苦,但是玻恩反应之客观以及宽容大度令人肃然起敬!

有证据表明,在泡利的心目中,玻恩并不具有特殊的分量,不是泡利关注和敬重的核心人物.物理学家如爱因斯坦、物理学家兼物理学史家派斯等等都认为,波函数的统计解释或几率解释是玻恩做出的,而且确实有实实在在的具有优先性的论文为证.泡利也称几率观念作为自然界的基本定律进入物理学从而挑战决定论,是一场革命,但是他认为,这个观念的引入不是玻恩一个人的功劳,他说:“不可否认,这一革命结果是出自若干伟大的现代理论物理学家的思想,首先是玻恩、海森伯和玻尔……”[1]

派斯还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有点奇怪的是——这使玻恩有一些懊恼——他的几率概念论文在早期总是不能被充分认可.海森伯自己对几率的解释——1926年11月写于哥本哈根——就没有提到玻恩.……在泡利的权威性的1933年的《物理学手册》中,他提到了这个贡献,但只在一条注脚中一带而过.”[12]

无论以什么形式,泡利至少提到了玻恩的这个重要贡献,这比海森伯彻底忽视玻恩的贡献好上许多.但是,显然,如果玻恩是泡利心目中很重要的人物,相信对待玻恩如此重要的论文(文中的观点成为后来所谓玻尔、海森伯以及泡利等为首的哥本哈根学派的重要思想),绝对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因为泡利不是没有认识到这个思想的重要性.

甚至,我们认为泡利也犯过几乎和海森伯一样令人无法正常理解的错误(犯这样错误的后来还有玻恩的学生奥本海默等人),那就是,对于提出量子力学这个名字,并带领泡利、海森伯等人多年探索并尝试建立量子力学的玻恩对于建立量子力学的贡献,泡利竟然能够做到熟视无睹!1948年他撰文指出:“这样,为索末菲的学生海森伯建立量子力学的基础就准备好了.海森伯认识到了计算矩阵乘法是将经典力学转化到合理的量子力学的合适的钥匙.这种转换玻尔的对应原理事实上指出了方向,但是没有能够实现.”[1]值得注意的细节是,泡利在这句话之前所提到的为海森伯的矩阵力学奠定基础的前人之中,并不包括玻恩.无论如何,如果泡利对玻恩以及玻恩的科学工作有起码的重视,他都不会作此说法.反过来,泡利诸如此类的说法,正说明玻恩在泡利的世界里分量很轻,至少不够重.

泡利对待玻恩的态度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体现出来:泡利是一些人尤其海森伯等人诺贝尔奖积极的提名人,但是泡利没有为玻恩提过名.

证据如下:本文作者从文献[13]知1937年前只有两个人为玻恩提过名,他们是:

1930年,P·普林舍姆(P. Pringsheim );

1934年,D·柯斯特(D. Coster).

从Robert Marc Friedman (弗里德曼),著名的诺贝尔奖研究专家、《The Politics of Excellence ——Behind the Nobel Prize in Science》一书的作者处得知,截止1950年,为玻恩提过名的人有:

1939年,T·列维-斯维特(T. Levi-Cevita);

1946年,德布罗意 (L. de Boglie);

1947年,C·比奥洛布热斯基 (C. Bialobrzeski)和J·弗兰克( J· Franck);

1948年,C·A·库尔森(C.A. Coulson)、E·费米(E.Fermi)、J·弗兰克(J. Franck)和G·D·普雷斯顿( G.D. Preston);

1949年,J·弗兰克( J.Franck)、E·马德隆(E. Madelung)、 H·涅沃德尼赞斯基(H. Niewodniczanski)和J·韦森豪富(J. Weissenhoff);

1950年,C·比奥洛布热斯基 (C. Bialobrzeski)、 N·玻尔(N. Bohr)、 T·古斯塔夫森(T·Gustafson)、C·穆勒(C. Møller).

诺贝尔奖委员会的Karl Grandin先生告知本文作者,1951到1954年为玻恩提名的科学家名字如下:

1951年,L·I·席夫(L.I. Schiff)、 I·I·拉比(I.I. Rabi)和伊沃·休派克( Ivo Supek );

1952年,A·朗德 (A. Landé)、S·弗兰凯蒂( S. Franchetti )、N·玻尔(N. Bohr)和C·穆勒(C.Møller );

1953年, C·A·库尔森 (C.A. Coulson)、W·海特勒 (W. Heitler)、 H·H·斯托布(H.H.Staub)和

C·比奥洛布热斯基(C. Bialobrzeski);

1954年,H·弗勒利希(H. Fr?hlich)、E·塞格雷( E. Segré )、E·费米( E. Fermi)、J·弗兰克(J.Franck)以及M·泡森涅尔(M. Pauthenier ).

可见,泡利的确没有为玻恩提过名.这样的结果可能出于两种原因:其一,泡利看不出玻恩的科学贡献的价值;其二,二人之间存在芥蒂.

凭泡利的见识,说他认识不到玻恩的贡献的价值,这是难以理解的.那么更大的可能似乎是二人之间存在芥蒂.但是,泡利的离开,玻恩是挽留不成;离开后,玻恩也是对泡利评价甚高,从来没有指责;对待泡利的无礼批评,玻恩也是宽厚应对.因此,如果存在芥蒂,在玻恩这边我们无法找到证据.原因很可能在泡利一边,进一步对泡利的专门研究也许会揭开谜底.

3 值得反思的启示

1955年爱因斯坦逝世后,泡利在致玻恩的信里说:“作为一位父亲般的朋友,(爱因斯坦)对我的好感不会再有了.我永远不回忘记1945年在我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在普林斯顿他讲的关于我的话,那就像是一位国王退位了,而指定我为他的继位人.不幸的是,这个讲话的记录不在了.这是一个即兴的讲话,手稿也不存在.”[2]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泡利很在意爱因斯坦的这次即兴的“传位”式的讲话.泡利借爱因斯坦之口,表白了自己的心志:除了爱因斯坦,泡利就是20世纪物理界的红衣教主;泡利一贯的自视颇高,可以由此略见一斑.而事实上,玻恩、海森伯、薛定谔、狄拉克等人的工作早已超越了泡利的贡献.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泡利的自负导演了他具有些许悲剧般的科学人生.就能力而言,很多人都认为没有出其右者,但泡利没能做出与其能力相匹配的伟大的科学贡献.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认识到了为人低调的玻恩对于20世纪的物理学的重要作用和多领域的巨大贡献.就性格而言,玻恩和泡利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截然相反,一个总是自视颇高、目中无人;一个则是为人低调、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居于爱因斯坦、玻尔、海森伯、狄拉克等一流物理学家之下的二流物理学家而已.[8]

比较这两道人生轨迹,我们不能不再一次想起这个简单的道理:科学研究最重要的是踏踏实实做事,而要做到这一点,为人低调一点也许更好.

参考文献

1 Charles P. Enz and Karl von Meynn:Wolfgang Pauli Writings on Physics and Philosophy, NewYork:Springer-Verlag .1994.13,46,66

2 Abraham Pais. The Genius of Science,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2000.213~214;217

3 何伯珩·泡利——一味具有传奇色彩的物理学家,现代物理知识,1995(4):38~40

4 Born.The Born-Einstein Letters. New York: Macmillan Press Ltd,2005.63;62;59-60;.61;223; 56;59-60;67;56

5 泡利著.凌德洪,周万生译. 相对论. 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79.20

6 大卫·C·卡西第著.戈革译.海森伯传(上册).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144;143

7 许良英,范岱年编译.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9~10;83~84

8 M.Born.My Life,London: Taylor & Francis Ltd,1978.211~212,218,230,234

9 哈里特·朱克曼著.周叶谦,冯世则译.科学界的精英.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184

10 海森伯著.王自华译.沃尔夫冈·泡利的哲学观.自然科学哲学问题,1988(2):93

11 Nancy Thorndike Greenspan.The End of the Certain World——The Life and Science of Max Born, published in the U.K.by John Wiley ﹠ Sons, Ltd, England, 2005.111;159

12 阿伯拉罕·派斯著.关洪,杨建邺,王自华,傅冬梅译. 基本粒子物理学史.武汉:武汉出版社,2002.326

13 Elisabeth Crawford. The Nobel Population 1901-1937, Berkeley, Calif. : Office for Histor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1987.10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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