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龙子》中的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
2010-03-21周子玉
周子玉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论《龙子》中的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
周子玉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龙子》是赛珍珠晚期的代表作品之一。赛珍珠在这部作品中塑造了勇敢、善良、对他人充满人性关怀的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这个他者形象和她早期作品中的中国人形象大相径庭。这种转变的原因有赛珍珠对美国现状的失望,也有她对中国的怀念,还包括了一些复杂的政治因素。
赛珍珠;《龙子》;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
在短短的美国现代文学史上,赛珍珠无疑是非常特殊的一位作家。这位出生在美国,却把一生之中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都留在中国的作家,写出了大量的以中国社会为背景的作品,为当时的西方世界塑造了与传统华人形象截然不同的中国人物,展现了不同的中国世界。有学者评论:“她对中国农村熟悉的程度,甚至远比同时代的生活在大城市而脱离工农大众的中国小资产阶级作家深得多,广得多。”[1]
《龙子》是赛珍珠晚期的代表作品之一①参见: 赛珍珠.龙子[M].丁国华, 吴银根, 刘锋, 译.桂林: 漓江出版社, 1998.下文论及该小说内容均出自同一版本, 不再一一作注.。它写作于1942年,描写的是抗日战争期间中国人民对侵略者的英勇抵抗。与赛珍珠以前作品中出现的中国人相比,这里的中国人形象完美得令人吃惊。他们善良,彼此关系和谐,彼此相爱(这种和谐的爱还包括了对外国人的感情),男女之间人格平等,老一辈对晚辈的专制也消失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热爱国家,在遇到侵略的时候英勇顽强地斗争。即使从外表上看他们也没有什么缺陷:高大、英俊又勇敢得宛如神祗的中国男人,漂亮、聪明又深受丈夫爱戴的中国女人。这本书里最坏的中国人也坏得十分有限,并最终还是为抗日战争贡献了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似乎是洗干净了的放在友谊的橱窗里展览的中国人形象。这种中国人的形象所包含的一切特征,是赛珍珠本来希望美国文化中含有,也以为美国文化中应该有的特征。当然,最后赛珍珠发现这些她梦想中的特征实际上在现实中的美国并不存在。在形象学中,“乌托邦化的形象建构具有一种‘社会颠覆功能’,这类形象质疑本国的现存秩序,向往一个与本国根本不同的他者社会……乌托邦化的形象建构宗旨则在表现出对异国文明的肯定,同时表达对本国现实的否定。”[2]显然,这里出现了“乌托邦化”的中国他者形象。从“意识形态”到“乌托邦”,可以看出赛珍珠对美国现实的态度转变。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的出现无疑和这种态度的转变紧密相关。
一、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的特征
如果说赛珍珠在以前就曾经用“友善”的态度描绘过中国人善良的天性,那么在这本著作中更强调的中国人的首要特征是“爱好和平”和“勇敢”。
这两种特征看似矛盾,其实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对和平的热爱是和对破坏和平者的愤怒联系在一起的。林郯以前是个连杀鸡杀鸭都不敢看的好人,但当他看着村里一半房屋被毁,他意识到,尽管他们都热爱和平,但这世上总有破坏和平的人。要想恢复和平的生活,他们就得与这些恶徒进行斗争。“发动战争的,只是某一种人;只要想法子除掉了这号人,天下就能太平了。”
赛珍珠特别强调这一点,正是对和平无比的热爱,而不是天性残忍,把这些善良温和的人们变成了勇猛的战士。林郯的大儿子本来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能过上他们先前有过的好日子,就会家道兴旺。他也会长成一个温文尔雅、言语不多的小老头,因他的智慧而受到村民们的尊重,因他的慈和而受到满堂儿孙的爱戴。”林郯的小儿子以前看到死人都受不了会呕吐,但看到敌人的残忍,经过几个月的战斗以后,他们都变了。
这父子三个过去杀只鸡都不敢,后来却不把杀敌人当回事。他们和村民现在从表面上看起来仍然既害怕又腼腆,可他们现在的腼腆只是伪装。他们会冷不防从身上抽出刀枪,勇猛地向敌人砍去,直到敌人被杀得一个不剩。
尽管赛珍珠再三强调这些善良的中国人只是因为热爱和平才奋起反抗,把杀人当作常事,但她还是不希望中国人最后给人留下残忍的印象。《龙子》中的这些中国人不管如何杀敌,都随时准备着在太平盛世回归善良的本性。因此林郯总会反省,反省自身和他人的改变。他对这种状况一开始迷惑不解,儿子们身上的变化让他的心灵感到震撼。杀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和吃饭穿衣一样平常的事情。
在痛苦的思索中,林郯渐渐地有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杀人始终是不对的,杀人是最邪恶的,他下定决心再也不杀人了。林郯抱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在太平年代再教导年轻人回归和平的本性。“在这样的世道,我们该记得:太平是好的。年轻人记不得,我们就得记得,再去教他们懂得,太平是人的最好的食粮。”
这样,赛珍珠给美国人塑造了既善良又勇敢的中国人形象。这些中国人天性热爱和平,哪怕为了抵抗侵略变得勇敢冷酷,也随时准备在太平年月回归善良本性。
其次,这个中国世界里的中国人有了跟《东风·西风》及其《大地三部曲》中的中国人完全不同的一个特征:那就是家人之间、同胞之间从始至终有着和谐的情感,这情感还包括对外国人的友好。在《东风·西风》中,中国人之间还是完全隔膜和冷漠,只有在西方文明的改造下,部分中国人才学会了和亲人沟通,相互交流情感①参见: 赛珍珠.东风·西风[M].林三, 译.桂林: 漓江出版社, 1998.。但在《大地三部曲》之中情况已经有了改变。这里的中国人之间的情感交流,符合东方人含蓄的特点。人们之间的爱只表现在默默地相处或是一些细微的动作中,相对而言,他们之间言语交流比较少②参见: 赛珍珠.大地三部曲[M].欧文艳, 崔新异, 译.辽通: 内蒙古少年儿童出版社, 2001.。到了《龙子》中,相爱的人彼此之间的感情沟通不再是那么含蓄,人们能够无障碍地互相交谈、了解并相爱。当然,与其说这是符合中国现实的情感交流模式,不如说是赛珍珠理想中的人们相处的模式。
这种感情交流存在于林郯家的整整三代人中。林郯的母亲因为子宫痛,染上了鸦片烟瘾。林郯的父亲为了妻子每个月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买鸦片,每次出门前他都把后事向林郯交代好。
这深深地震撼了林郯,老一辈的感情感染了他,他本来是个和王龙类似的普通农民,但现在他和自己妻子的交流不再是默默无声的一把青桃,妻子林嫂对他来说也不再只是劳动工具、生育机器,而是他的灵魂伴侣。村子里的老太婆怂恿他娶小老婆时,他只是笑笑,认为林嫂除了不再能生孩子,哪点都不比当初差。他并不羞于向妻子表达自己的感情:“你是最好的娘亲,走到天边也难找一个像你这么好的!……我喜欢你的热心肠,喜欢你心直口快,就算你对我发火也不怪你。”这种交流仍有东方的含蓄色彩。林嫂会害羞,因此只能装作要看丈夫脸上的斑,来摸摸丈夫。但彼此的灵魂沟通是如此温暖,又如此含蓄。
林郯儿子一辈中,二儿子和妻子玉儿的感情最好,彼此之间的理解也远远超过了林郯他们这一代。赛珍珠用这一对爱人表明了中国人并非天生不爱交流,他们有交流的愿望,只是一开始不知道如何入手。老二曾经为自己和妻子之间无法沟通而感到非常痛苦,而玉儿也对此十分苦恼。当双方打开心怀之后,第一次心灵的交流使他们得到了超出肉体快乐之上的幸福感:“这是他生活中最甜蜜的时刻,这种甜蜜远远胜过新婚之夜他第一次把她拥在怀里的感觉,因为这是第一次她出自内心自愿地靠近他。……他是由于不满才偶尔了解到即使结婚也没能使她真正成为自己的人,而现在他才拥有了她,因为她把她自己交给了他。”
在这个中国世界里,除了夫妻之外,父辈与子辈之间、兄弟姐妹平辈之间也十分和谐。这种和谐在他们的交谈和生活中无所不在。林郯曾问自己的大儿子,愿不愿意在他死后和其他兄弟一起干活养活大家庭。老大很爽快地回答:“能,你要是问我愿不愿意这么干的话,只要我的兄弟们愿意,我也愿意,哪怕少吃点肉,大家一起和和气气过日子”。
这种夫妻之间、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理解和爱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这种中国形象的第三个重要特征:那就是平等。这种平等首先是男女之间的平等。男人压倒性地控制女人的情况不存在了。老一辈的女人,如林嫂,不会以丈夫为天。她有自己的思想,会和丈夫有不同的意见,会吵架,甚至还会打架。她总是大声地说,她不怕任何男人,也不怕林郯。而林郯明白妻子对自己的爱,因为爱,他也尊重自己的妻子。
年青一代的男人还在试图控制自己的妻子,但这种控制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二儿子的妻子玉儿是个很活泼的女子,她总是按自己的意思行动,从来不乖乖地在家等丈夫,在她躺下睡觉之前,她丈夫从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二儿子爱她,尽管对这种自主的行为非常生气,但却也无可奈何。玉儿任性地把自己的头发剪掉的时候,他气愤无比,因为他认为那是他的东西。但玉儿对此表现得若无其事,她的身体是属于她自己的,连心灵也是。最后二儿子只能含着眼泪妥协。
另外,玉儿识字,有文化。这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一点。从知道玉儿识字的那一刻起,老二明白自己再也不会有控制玉儿的想法。他爱着玉儿,玉儿有文化,强过他,这不仅没有损伤他的爱,反而加深了他的爱。玉儿念书给他听的时,他更是满心高兴,他为此感到自豪。有什么事情,无论大事小事,他都喜欢和玉儿商量,认真听取玉儿的意见。玉儿也越来越尊重自己的丈夫,这种尊重不是建立在夫权之上,而是建立在理解和爱之上。
这个中国世界中,平等的另一表现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长辈不再是唯一的权威,也(自愿或被迫)失去了对晚辈实行专制的力量。林郯对儿子儿媳一辈都很开明。对未成年的小儿子,他疼爱迁就,即使小儿子提出任性的要求,他也尽量满足;对成年儿子,林郯有事总是和他们和颜悦色地商量,听取他们的意见。当敌人就要打到家门口时,林郯没有动用一家之长的权利,要求大家按他的选择来行动,而是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让已经成年的儿子和女婿做出自己的选择。甚至当林郯发现孩子们比他更适应这个飞快变化的世界时,“他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谦卑地想道:‘这些日子,想必年轻人总是对的’”,“他于是谦卑地听着儿子说,而不再吩咐儿子这呀那的”。
另外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这里写的年轻的一代和赛珍珠早期作品《东风·西风》中提到的新一代中国人不同。《东风·西风》中作为被批评对象的长辈与晚辈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在中国的现实中往往和儿女对父母的孝顺之情混杂在一起,是传统文化中糟粕与精华混杂的典型。显然,在写作《东风·西风》时赛珍珠没能看到这一点,在打击不平等制度的同时,连带地把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孝顺也一起打击了。桂兰的丈夫对自己的父亲粗暴无礼,当白发驼背的父亲温和地劝他留在家里,生下孙儿时,他严厉地拒绝了,并说了侮辱性的话语。赛珍珠显然把这一切都当作是对不平等制度的反叛而欣赏地加以描绘。姚君伟和张丹丽也看到了这一点,认为桂兰的哥哥和丈夫这一批青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美国化,连自身文化的一些好的因素都抛却了”[3]。
而在《龙子》中,这种平等并没有带来传统道德的崩溃和两辈人之间的隔膜,这平等是与和谐、关爱共生的。晚辈有自己的思想,可能会不认同长辈的想法。但这种不认同是温和婉转、有礼貌的。林郯与年青的学子们谈到战争的起因,他认为是土地的不平均导致了战争。学生们听他讲话,显得很尊敬他。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相信这位老人,但是他们始终遵循父母的教导,没有表现得失礼,看上去似乎很赞同老人的看法。
有时在某些事情上晚辈可能会屈从长辈的意志。但这种让步不是因为专制,而是因为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因为传统的孝道。林郯和林嫂在大儿子和小儿子都离开家以后,不得不写信让二儿子和玉儿带着孙子回来。二儿子为这件事和玉儿争论了起来。玉儿认为他们不应该回去,但二儿子出于对父母的孝心,说:“我们离开时,兄弟们在家。除了我,父母还有两个儿子。那样,我们可以首先想着自己。可如今,这两个儿子都走了,就剩下两个老人。要是现在我们丢下爹娘不管,等我们老了,难道我们的儿子会照顾我们么?我们现在要是做了坏事,可别指望能有个好的晚年”。
二、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出现的原因
在创作和心理越来越成熟、完善的晚年,赛珍珠“狂热”地塑造出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确实让人惊讶。这里有赛珍珠自己的原因,也有其他力量干涉的原因。
赛珍珠在创作这篇小说的时候,已经回到美国整整八年。在这八年的生活中,关于美国的梦幻早已破灭。“赛珍珠摸索着想了解美国的态度和宗教信仰的实质,其间她一步步抛弃了孩提时母亲传授给她的那些错误的爱国思想。凯丽当时极为思念她所失去的故园,经年累月地向子女灌输那些广为传颂的传说和英雄、伟人的故事,把这些作为美国的事实。她再三告诉埃德加、赛珍珠和格雷丝,美国是地地道道的鱼米之乡,以平等为立国之本,统治者刚正不阿。在美国住了一段时间后,赛珍珠意识到凯丽那些充满感情的说法不过是动听的民间传说”[4]185。赛珍珠回到美国时,正好是20世纪30年代,这时的美国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社会一片萧条混乱,大量失业人口出现,价值观崩溃。美国的孩子们在唱这样的儿歌:“梅隆拉响汽笛,胡佛敲起钟,华尔街发出信号,美国往地狱里冲。”[5]
如果贫富差距过大和混乱还没完全摧毁赛珍珠对美国的希望的话,那么,当她发现这个自己曾无比向往的祖国既没有平等(无论是男女平等还是种族平等)也没有自由的时候,她的失望几乎达到了顶点。要知道,1920年,美国国会才通过第19条宪法修正案给予了妇女选举权。而直到20世纪70年代,美国国会才通过同工同酬修正法案、平等就业机会法和平等信贷机会法。赛珍珠曾写作《处于中世纪的美国妇女》一文,她批评美国社会对待当代女性的态度往往把她们视作是置身于中世纪时期,她认为在当时,“不管妇女干得多卖力,也不大会受到重视”[6]。她为美国妇女遭受的不平等待遇感到愤愤不平。当时的美国,如果妇女“坚持要介入家务以外的事,我们就断定她没有管好自己的家庭;要是她仍旧坚持要那样作,通过不懈的努力赢得成功,我们就要嘲笑她”[7]。
另外,赛珍珠还发现美国存在严重的种族歧视(包括对亚裔和非裔美国人的歧视)。她也因为非裔美国人呼吁平等而被联邦调查局全面监视,并被收集了300页之多的材料。赛珍珠自己曾不满地说:“美国人大概是在假日里才会在大脑的某一部分闪过人人都应该拥有自由的念头。”[8]
更糟糕的是,刚到美国的赛珍珠吃惊地发现美国居然还存在私刑这种野蛮的暴行,而且仅1930年所能知道的就有21个美国人死于私刑。尽管“多数美国人已忘掉这种暴行的存在,实际上,二三十年代平均每年仍发生二十五起”[4]186。另外,她害怕战争,但不幸的是,她从自己祖国的态度中并没有看出任何出于本性的爱好和平的意思。
这种理想幻灭的冲击是毁灭性的。通常碰到这种情况,人们不是变成一个心灰意冷的玩世不恭者,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战士。赛珍珠变成了后者。“可以说,凯丽讲述的美国故事无意中帮助赛珍珠形成了激进的政治观。赛珍珠后半辈子设法迫使美国实现自己的承诺,变成孩提时凯丽向她描绘的国家,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告慰了母亲的在天之灵。从这个意义上说,革新意味着回归,实质上是把美国恢复成凯丽脑中的神圣国度。”[4]185我们知道,赛珍珠的后半生都在为平等而奋斗,从人权到自由,从男女平等到种族平等。她发表言词激烈的评论,参加各种公众性活动,向美国民众呼吁那据说是美国本来就有的美好特征:民主、平等、自由。
但越是这么做,赛珍珠越清楚,美国并不具备自己曾梦想过的一切美好品质。理想和现实巨大的落差令赛珍珠失落。我们知道,乌托邦的中国他者形象,“从形象为建立一个彻底相异性而背离自身文化观念的意义上说,这是一个颠覆性形象”[9]。它颠覆的是注视者文化,简单来说,它出于对注视者文化的不满,从而在他者文化中加进自身文化所缺乏而又被认为必须要有的特征。“乌托邦是一种方式,在这种方式下,我们彻底反思什么是家庭、消费、政府、宗教等”[10]。于是,被赛珍珠发现美国实际上缺乏的东西:平等、和平、和谐等特征就出现在中国他者中。在这里,我们还可以发现,不管赛珍珠看到的真实美国是什么,在她写的一系列中国背景的小说里,她很少说自己祖国的不足。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情况。简单地说,情况就是:中国是美好的,美国也是美好的。对美国的失望隐藏在乌托邦中国他者的背后,却极少显现出来。
另外,这时赛珍珠由于与中国分离已久,思念之情日浓,就像凯丽会出于思念而在回忆中美化美国一样,赛珍珠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只记得中国美好的一面。
最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 1941年的参战。和赛珍珠之前的作品一样,赛珍珠不能摆脱掉读者接受的因素。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刚刚参战的美国人民急于读到有关他们的亚洲盟友的令人鼓舞的故事”[7]。这个盟友最好勇敢、顽强,对自己有友好感情,当然,出于一贯的考虑,赛珍珠绝对不愿意让“黄祸论”重现,因此,他们还要和平、善良。
总之,在这多重复杂因素的作用下,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在《龙子》中诞生了。
三、结 语
写作《龙子》时,赛珍珠已进入创作晚期,从思想到写作手法上都比早期要成熟得多。因此,她在这部作品中没有延续《大地三部曲》中客观冷静的态度,反而秉持“狂热”的态度塑造了“乌托邦”中国他者的形象,从表面看来,这一点让人颇为费解。但考虑到各种原因,赛珍珠晚年的返璞归真反而让人觉得更为可贵。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背后隐藏的是对美国深深的失望。对于一个拥有双重文化身份的作家来说,如果同时否定双方文化,几乎等同于否定了自身所属的一切,从而可能彻底迷失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赛珍珠在这里找到了她的平衡之道:她按自己的意愿塑造了美国文化中极其少见的乌托邦中国他者形象,也为晚年的心灵找到了新的寄托。
[1] 张子清.赛珍珠与中国: 纪念赛珍珠诞辰一百周年[C] // 郭英剑.赛珍珠评论集.桂林: 漓江出版社, 1999:177-188.
[2] 曹顺庆.比较文学教程[M].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6: 129-130.
[3] 姚君伟, 张丹丽.从《东风·西风》看赛珍珠的中西文化合壁观[J].镇江师专学报, 1998, (2): 35-38.
[4] 彼得·康.赛珍珠传[M].刘海平, 张玉兰, 方柏林, 等, 译.桂林: 漓江出版社, 1998.
[5] 威廉·曼彻斯特.光荣与梦想: 1932-1972年美国社会实录: 上[M].朱协, 译.海南: 海南出版社、三环出版社,2004: 16.
[6] Buck P.America’s Medieval Women [J].Harper’s, 1938, (177): 225-232.
[7] Harwood J, Brooks G..Ms.President [N].Wall Street Journal, 1993-10-14(01).
[8] Lee H, Pearl S.Buck: Spiritual Descendant of Tom Paine [J].Saturday Review of Literature, 1942, (25): 16-18.
[9] 让-马克·莫哈.试论文学形象学的研究史和方法论[C].孟华, 译 // 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17-40.
[10] 保·利科.在话语和行动中的想像[C].孟华, 译 // 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41-63.
Study on Utopian Chinese Image of Others inDragon Seed
ZHOU Ziyu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Sichuan University, Chengdu, China 610000)
Dragon Seed,which was created in the late career of Pearl S.Buck, is one of her representative works.In this work, Pearl shaped a utopian Chinese image of others which was brave, good and full of humanity in caring for others.This image was quite different to the images shaped in her early works.The reasons of these changes include her disappointment at the United States’ status, her sighing for China and a number of complex political factors.
Pearl S.Buck;Dragon Seed; Utopia; China; Image of Other
I106.4
A
1674-3555(2010)06-0068-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0.06.009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刘慧青)
2010-04-15
周子玉(1982- ),女,苗族人,湖南湘潭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欧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