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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嫁情郎,单手“傻根”和女上司的乡村爱情

2010-02-25谢凌

现代妇女 2009年12期
关键词:恩人男青年部长

谢凌

2009年5月26日,在端午棕子飘香之际,湖北省红安县的庙脚湾,响起了喜庆的鞭炮声,独掌放鸭郎樊业松喜添千金了。可你知道吗,他的妻子居然是他在广东打工时的上司,还是一位富家大学生。

破格录用独掌“傻根”,

谁会疼谁一辈子?

2006年3月的一天,在广州市人才市场现场招聘会上,广东霄天电子技术有限公司的展台前,人力资源部女部长何奇芳和助手一边收简历,一边回答求职者的提问。在展台不远处,有位身材高大的男青年,右手插在口袋里,一直怯怯地朝这边看。何部长注意很久了,当展台前好不容易腾出地儿时,她主动地冲男青年招了招手,他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过来。何奇芳客气地问:“你是求职吗?”他点点头。“那你把简历拿给我看一看。”男青年摇摇头:“我一直在乡下务农,来广州时间不长。”何部长问他什么文化,他老实地说,小学毕业。何奇芳一愣,和颜悦色地说:“我们这里招聘的起码是大学本科生,你的文化程度太低了。”他说是的,半个月了,一直在广州转圈,夜里就睡火车站,被值班的赶了好多回……说完,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何部长表示理解,为了让他开心点,就笑着问他口袋里有什么好宝贝,为什么右手一直插在里面呢?男青年慢慢地抽出右手,何奇芳顿时瞠目结舌,原来,他居然没有手掌,从手腕处齐齐截断了,残存的手臂像一截木头。他解释,10岁那样,父亲在采石场打工,他去喊父亲回家吃饭,没想到山上放炮,一块石头像炮弹一样飞过来,砸烂了他的手掌,送到县医院,只有截肢了。后来,同学们经常拿他开涮,加上家里又穷,小学五年级刚读完就辍学了。

何奇芳非常同情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就问他,这么多展台,为什么你单单站在我们面前呢?他很不好意思:“我转了好几圈的,发现你很面善。我妈说,面善的人,最起码不会歧视人。”何奇芳的心一热,决定帮帮他。她给老总打了个电话,然后对男青年说:“我们公司有个快递部,文凭的要求相对不高,但对体力的要求比较高,主要就是快递同城邮件,你行吗?”

男青年惊喜地咧开嘴笑了:“我行的。乡下人,有的是力气,我的脚板可有劲了。”何奇芳微笑着接过男青年的身份证,他叫樊业松,1979年出生,与她同年,只比她小3个月,来自湖北省红安县。她一边登记,一边说:“红安是将军县,黄麻起义的地方,好!”樊业松又自豪又佩服地说:“对对,你说得对。两个省隔这么远,你都知道我家乡的事,你懂得可真多。”

两个人从此成为同事,何奇芳很照顾他。樊业松真诚地说:“何部长,我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所到之处全是冷眼和嘲笑,只有你,像姐姐一样关心我,收留我。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妈说,你是恩人,恩人有好报,叫我要听你的话,要报答你的恩德。”何奇芳沉默了。眼前这个独掌男孩,就像电影里的傻根儿,朴实无华,但浑身又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何奇芳觉得,这次破格录用他,是她到目前为止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8年相恋一朝情殇,

女上司乡下疗伤快乐串串香

何奇芳家庭殷实,与来自湖南的男友郝康,同为广东中山大学中文系的同学。何奇芳2002年本科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而郝康读了硕士读博士,结婚之事一拖再拖,这让渴望婚姻的何奇芳颇有怨言。

没事时,何奇芳就叫小樊过来陪自己聊聊天,听他讲乡下的趣闻轶事。而只要谈到故乡,小樊就眉飞色舞,他会打猎,会抓鱼摸虾。脑子灵光的他,在摩托车上安装了一块延长木板,便于断肢操控,飚起车来,风驰电掣,春贩桃子夏卖瓜,不知多顺溜。

2006年9月,樊业松已在霄天公司干了半年之久,工资已达到2千元,妈妈却生了重病。尽管小樊万分舍不得这份工作,也只能放弃。何奇芳无奈地在樊业松的辞职书上签了“同意”,小樊夸赞道:“何部长,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再看看我的字,像冰棒棍子搭的桥。”说这话时,他笑了,像极了“傻根”。

回到湖北老家的樊业松,一到家就给何奇芳报了平安。半个月后,他又汇报,自己买了500只鸭娃。又过了一个月,他说承包了门口的水塘,已放了1万尾鱼苗。到了春节,他说,我妈的病情好多了……他的点滴变化,都要告诉恩人。

2007年9月过后,樊业松敏锐地感觉到何奇芳不对劲,电话中,她只是“嗯”或“啊”,很少说一些完整的话。他似乎明白什么,轻轻地问:“郝哥的博士读完了吧?”一提到“郝哥”,何奇芳的情感大坝终于崩塌,她哭出声来:“小樊,如果一个男人与一个女孩相恋8年后再决绝地分手,你说他是不是犯罪?一个女孩的青春有几年啊?”原来,郝康博士毕业后,只身去了美国,而且很快发来电子邮件提出分手。她痛不欲生:“小樊,我腹中有他4个月的孩子,他,太残忍、太不男人了。手术台上,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傻根这下真傻了。樊业松眼前似乎浮现出恩人姐姐哭得红肿的眼睛,一年多以前,她破格录用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下,恩人有难了,自己能做什么呢?他真诚地邀请道:“何部长,你请假来我家散散心吧,我去武昌火车站接你。”

2007年10月16日,暑热褪去,秋风瑟瑟而起,叶子也镀上漂亮的金色。樊业松在武昌站接到了何奇芳,一年未见,似乎就沧海桑田似的,那个曾经珠圆玉润的女孩分明多了几分憔悴,见到他,她努力地笑了,但那从岩缝里挤出的笑容让小樊肠子都拧得疼。

两人刚进村,樊母就用一长串鞭炮迎接了远方来的贵客,村里的乡亲全来了,烟、糖、茶水……一轮轮地散发。有乡亲故意“挑起事端”:“松松,来的是哪里的贵客,你介绍一下嘛。”小樊说:“这是我在广东打工时,公司里的何部长,是我的恩人。”何奇芳制止他:“不要叫我部长,好像我是个大官似的,大家叫我小何吧。”

“我们这里好啊,山清水秀,不晓得有几多外省姑娘都嫁到我们这里来了,生的娃,晓得几聪明。”乡亲们越说越大胆,何奇芳似懂非懂,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像美丽的窗花贴在窗子上。

樊业松带着何奇芳参观他的“鸭子部队”,只听几声唿哨后,在水中嬉戏的鸭群,红掌拨着清波,井然有序地爬上岸来。樊业松喊着奇怪的口令,几百只鸭子居然步履整齐地列队稍息……何奇芳乐坏了。

樊业松小心地将何奇芳扶上自家的小船,然后划到水中央,他一网甩下去,几十条鱼儿欢蹦乱跳地被打了上来;他领她看自家腌制的咸鸭蛋,好大的缸啊,一个个鸭蛋裹上放了盐的红泥,煮熟后,咸淡适中,蛋黄如同温润的旭日,咬一口,馨香无比。

入夜,室外虽蛙声一片,却一点也不聒噪,反倒像摇篮曲似的。何奇芳独居一室,床上铺的是红绸被面,樊母慈祥地说:“姑娘,这被子我晒得好蓬松,上面都是太阳的味道。”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老妇,说话竟像写诗似的美。第二天一大早,何奇芳起床后,樊业松兴奋地拉她去鸭棚,放眼四周,白花花一片,全是刚下的鸭蛋。她乐得像孩子似的,提着一个竹篮就跳进了棚子去捡蛋……

何奇芳在樊家住了八九天,樊业松变着花样逗她,让她每一天都有无限惊喜,她的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走的那天,樊家准备了几大包土特产,然后送她上大巴,樊母突然说:“姑娘,我们这里有句老话,能够抢走的爱人,便不算爱人,活给自己看,就是幸福。”

谁说幸福婚姻要门当户对?

最不对等的爱情最幸福

何奇芳一走,乡亲们就拿樊业松开涮:“松松,你媳妇走了,欠不欠呀?”他涨红着脸争辩,你们别乱说,她是我领导,是恩人。村里年已八旬的樊爷眯着眼说:“一个姑娘如果不想嫁给你,怎么会千里迢迢到你家来,而且一住就是八九天呢?”

樊业松争辩的声音渐渐小了,他慢慢在家周围踱着步,这里一草一木都留有何奇芳的痕迹,这里的鱼儿听过她的笑声,鸭娃看过她的倩影,家中最好的那间厢房,那张大床上的红绸被面,似乎还留有她的体温和芳香。何奇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这里到处都留有她奇异的芳香。

何奇芳的电话来了,愉快的笑声首先就传了过来,说她已平安返回广州,谢谢樊家的款待。心理上有了微妙变化的樊业松,再次听到何奇芳的声音就有了另外的韵味,他忽然怪怪地说:“我妈才有意思,将你睡过的那床被子收起来了,说任何亲戚来过夜,都不会让他们用这床被子。”

“啊?成了我的专用被子呀。那……那被子确实好,真有太阳的味道。我下次再来玩。呵呵。”

回到广州的何奇芳,乡村带给她的愉悦很快就褪去了,满大街堵车的长龙,不绝于耳的噪音,复杂的单位人事还有那些与郝康共同度过的酒吧影院,无一不让她心烦气躁。想起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城,那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那列队稍息的鸭娃,那欢快游弋的鱼群,还有那些善良乡亲善意的玩笑,她陷入了深思。

年近29岁的何奇芳,与男友分手的消息渐渐在单位传了开来,她从同事们的眼中得到了各种解读,因心态有些失衡,工作上连着出了两次差错,挨了领导批评,年终奖也扣罚了不少。30岁的女孩是愁嫁的,已摸到30岁边框的何奇芳,从爱情当初所谓的坚如磐石到如今身负磐石,心里更加怨恨大洋那边的负心汉。

樊业松的电话来了,说春节快到了,他所承包的鱼塘现在每天撒网,一车车的鱼被批发出去了,他忙得不可开交,还算错了好几笔账。他笑着说:“要是你在我家,你记账收钱,我拉网过磅那该多好。我屋后的荷塘,现在也是挖藕的季节,实在分身无术。有些藕,只怕要让它烂在塘里。若是你在,帮我搞好后勤,我会有用不完的劲……”

樊业松一口一声“要是你在”的假设,让何奇芳笑个不停,山村的冬日美景似乎在她眼前铺开了,她的声音一下柔和许多,叫他别累着了,然后追问:“你话里有话,我是你什么人呀,你好像少不得我似的。”

樊业松不敢吱声,他心头澎湃着一句话,很想脱口而出,闷了半天,才说:“我很想请你到我家过年,这里玩龙灯、踩高跷、彩莲船,很多都是原生态的传统项目,比城里热闹多了。还有,我今年养鱼养鸭加上藕塘和农作物的收入,达到了4万元,只是太累了。现在的农村,大量青年都进城打工,机会反而送给了我们这些留守的人,明年想扩大养殖规模,再把互联网接到家里,但缺一个好帮手,要是你在……”

何奇芳终于彻底读懂了樊业松的潜台词,这个文化不高的小伙子,有一肚子可爱的“坏水”。

2008年春节,何奇芳第二次来到了樊家,乡亲们更加放肆地起哄——樊家的媳妇回来了。八旬的樊爷依旧眯着眼:我说吧,一个姑娘若是不想嫁给你,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你家来住下呢?樊业松憨憨地乐,痴痴地看,越看越爱看何奇芳。

樊业松一本正经地拿来一个草稿本,说是樊氏家族正在续谱,可自己的配偶栏却是空缺,眼看就要截稿,此次错过,下次续谱需在50年后。他笑嘻嘻地对何奇芳说:“我把你的名字填上去好不好?”何奇芳说不好。他一点也不急,依旧笑:“你不能让我在族谱上打50年的光棍吧,那样太残忍了,可怜可怜我吧……”

何奇芳扑哧地笑了,满屋的乡亲也跟着笑了。樊母抱起那床红绸被子从里屋出来,笑容像湖中的涟漪一样绽开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面对乡亲们的打趣,老人说,我是去晒被子的……

2008年7月18日,何奇芳正式从广州辞职来到了湖北红安,与樊业松领了结婚证,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他们互拜双方的父母,夫妻对拜……当主婚人问新娘将来有什么打算时,新娘看了一眼身旁的“傻根”,甜蜜地笑了:“我们扎根这里,你挑水来我浇园,这种神仙眷侣的日子,我喜欢!”■(责编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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