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会怎么收场呢
2010-02-11黄集伟
少年作家子尤2006年因病离世,这是他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读完这句话,我恍然觉得,把它放在某部悬疑小说的卷首也合适。那样的话,那部小说的故事或许需要用倒叙法去慢慢写,慢慢讲。
人生原本伤感,它才不给你慢。它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一眨眼,就在想退休后该怎么过。是去儿子的公司当个识文断字的守夜者,还是去京郊租来的民宅里种一畦韭菜或一架丝瓜?
这话当然是这位活得短暂而率性的少年的临终呢喃,可其实,也是所有的人都该有的一个盘算: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李敖还是李白,是比尔·盖茨还是施瓦辛格,你都是一个故事,都有“收场”的规定动作。
几年前,《财富》杂志做过一个讨论,其中的两个议题相当聪明:一是财富之外是不是没有别的目标,一是坟墓之外是不是没有别的终点。这两个问题很难简单回答。它关注的,是一个“故事”的“结尾”该怎么写——如果我们可以写的话。
一天,看电视记者采访企业家、登山爱好者王石。说着说着王石就从登山转至人生。他说,比起“上山”来,“下山”其实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你上山成功,下山失败,上山的意义也就被冰冻在暴风雪中了……
我理解,王石的“下山说”约等于子尤的“收场说”,我估计,很少有人像王石这样认真去思考下山或收场。
几年前,我读过翻译家黄灿然先生的《临终遗言》一文。黄说,除了少数例外,历史上不少伟人的临终遗言大都像电话簿一样沉闷乏味。
拜伦临终遗言既缺乏想象力又不浪漫:“现在我要睡觉了,晚安。”歌德临终遗言被怀疑做过手脚,他说:“我要更多的光。”而酒店大亨希尔顿留给后代的话虽然与他印在名片上的身份颇为相称,但未免太鸡毛蒜皮了:“记得把浴帘拉到浴缸内侧……”這个热爱生活的家伙临终前担心的,竟是盥洗室的卫生。
黄说,当临终者心中想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例如地狱或难言苦痛时,我们还想榨取他们的真知灼见,是否太不公平了。
黄的这个设问也是一个好问题——顺着它,我想,其实人生结局无非“可控”“不可控”两种,我们能在“可控”的部分里有所思有所得有所反省有所畏惧,足矣。
至于“不可控”的部分,其实你我无妨率性而为,不收场也是收场,正如不了即了,一了百了。
(李栋摘自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小规模荡气回肠:黄集伟语词笔记系列之六(精选)》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