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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专稿:中国养猪史连载之二中国新石器时代北方的养猪业

2010-02-11徐旺生

猪业科学 2010年6期
关键词:马桥新石器家养

徐旺生

(中国农业博物馆研究部,北京 100125)

中国南方新石器时代的考古发掘相对逊色于北方,尤其是动物骨骼方面出土较少,主要原因是南方相对潮湿的气候,不利于一些动物骨骼,如猪的骨骼的长期保存,妨碍了我们对当时畜牧业中养猪业的整体了解。不过,就现有的材料来看,南方地区养畜业也是较发达的,其中养猪业也是人们通过养殖获得肉食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的代表是广西桂林的甑皮岩遗址和江南地区的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遗址。

1 广西桂林甑皮岩遗址时期(距今约8000年前)的养猪业

中国南方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较早出现家畜驯化的是广西桂林甑皮岩遗址。该遗址是一个洞穴遗址,出土了大量的动物骨骼,绝大多数是破碎的四肢骨、肋骨、脊椎骨,经过分类研究,这些动物可以分为五大类,第1类是目前已在当地绝灭和绝迹的动物如象、水牛、漓江鹿;第2类是被人类饲养的动物,如猪;第3类是主要的狩猎对象,如麂、梅花鹿;第4类是偶然猎获的动物,如水鹿、猴、苏门羚等;第5类是穴居动物,如豪猪、貉、竹鼠等。该遗址中动物出土情况反映出当时养殖业的水平较低。如该遗址中无狗,而狗在北方新石器时代中已较普遍出现,说明可能南方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与北方有所区别,或者表明当时广西桂林甑皮岩地区人们驯养野生动物的能力较低。也可能是由于人们过的是穴居生活,对狗的需要不是十分强烈。狩猎的动物既有大型野生动物,也有小型野生动物,说明狩猎在当时占有重要的位置,而水牛并没有表现出被驯养的特征,更进一步说明当时养殖业水平较低。研究者通过运用可鉴定标本的数量方法对该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进行统计,鹿科等野生动物占全部出土动物的77%,而猪等家养动物则占23%,基本上可以认为该遗址肉食来源以野生动物为主。但是如果再分析该遗址家养动物的组成,就会发现,该遗址的家养动物只有猪,并且有67个个体,说明猪的养殖还是非常重要的[1]。当然也许有人会对该遗址出土家猪的骨骼鉴定结果产生怀疑,如认为仅仅是正在实施驯化。我们认为,即便是这些猪的骨骼不是驯养的猪的骨骼,但是数量如此之多,也可以表明以养猪业为主的畜牧业在这一时期有较大的进步。

2 江南地区河姆渡文化、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距今约7000~5500年)的养猪业

在北方新石器时代广泛出现以家猪饲养为主的养殖业的同时,南方长江流域同样也进入了以养猪为主的新石器时代。距今约7 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时期,已经出现了驯养的动物,畜牧业已经产生。其畜牧业的状况可以通过余姚河姆渡遗址等的考古发现来了解。在余姚河姆渡遗址中,发现很多动物遗骸,经过初步鉴定多达47个种属,其中哺乳灵长目2种,偶蹄目9种,奇蹄目1种,食肉目11种,啮齿目2种,以及其他种类21种。这些动物可以分为两大类,即“驯养和可能驯养的动物”,“狩猎和捕获来的动物”,前者有猪、狗和水牛;后者则除猪、狗和水牛以外,以鹿、龟为最多[2]。其中猪的骨骼被认定是家猪,是通过所有出土猪的年龄组合的分析方式得出的。其年龄组合中,大部分是少年和成年个体,说明当时的养猪是以食肉为目的。此外,该遗址中还出土了一个陶猪,猪腹下垂,体态肥胖,四肢较短,前后驱比例(1∶1)被认为是介于野猪(7∶3)和现代家猪(3∶7)之间,从一个侧面证明当时的猪是家养的[3]。虽然陶猪的形象有些夸张,但是可以间接推测养猪业在当时占有重要位置,否则这种没有实用价值的陶器不会以猪的形象来烧制。河姆渡人的养殖业,除了饲养猪用于肉食外,还可能饲养蚕以作为纺织原料。该遗址还出土了一个牙雕小盅,其外壁雕刻有编织纹和蚕纹图案,刻有四条似蠕动的虫纹,其身上的环节数与家蚕相同。同时出土的有纺轮、木制的刀、匕、小棒、骨针、织网器、木卷布棍、木径轴、骨机刀等纺织工具,其中可能还有一种原始腰机的织机组件。这可能意味着养蚕和养猪一样,是当时人们生活中的一个重要方面。该遗址中出土的动物以鹿为最多,说明在当时狩猎所获在食物中占有很大的比重。据不完全统计,鹿科动物下颌骨标本有700余件,角的标本达到1 400件,这些数量仅次于龟鳖类,而比较完整的猪骨标本300件,鹿科动物多于猪科动物。这说明尽管养殖业在当时占有重要位置,但是还不足以完全取代狩猎的地位。这一特征在该地区的后来的马家浜文化遗址中也依然存在。

位于杭嘉湖平原的属于马家浜文化的罗家角遗址、位于太湖地区的属于马家滨文化的崧泽遗址,以及此后的圩墩遗址均是鹿科动物多于猪科动物,说明狩猎所起的作用依然大于养殖业。研究者对属于马家滨文化罗家角遗址的动物骨骼未作具体统计,从报告内容来看,以鹿科动物为多,居民的生活单就肉食来源来说,主要依靠狩猎,以家畜饲养为辅。但是其养猪业还是比较重要的。该遗址出土的家养动物只有猪,不见江南地区常见的水牛。圩墩遗址位于江苏常州,属于马家滨文化,研究者通过运用可鉴定标本的数量方法,对该遗址的骨骼进行统计,发现猪等家养动物占全部出土动物的比例是15%,而鹿科等动物的比例达到了85%,很明显,如果不考虑可能出现的误差,该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组成告诉我们狩猎依然是主要的肉食来源。家养动物的组成中,狗15只,家猪98只,水牛数量不详[4],家猪的数量占全部家养动物的大部,这是江南地区首次出现猪在家养动物中占主体地位的现象。属于距今大约6 000年左右的崧泽文化的上海青浦崧泽遗址,研究者通过运用可鉴定标本数量的方法,发现猪等家养动物占全部动物的26%,鹿科等野生动物占74%,以野生动物为主要肉食来源。而在家养动物中,出土的猪为51头,狗3只[5]。猪是当时人们的主要养殖对象,和马家浜文化的罗家角遗址一样,依然没有出现江南地区常见的水牛。但是猪的出土数量和马家浜文化的圩墩遗址一样,占全部家养动物的绝大部分,说明猪的养殖在这一时期得到了较大的发展。

发现于江苏苏州的良渚文化时期的龙南遗址,出土的动物标本以猪骨为多。研究者通过运用可鉴定标本的数量方法,对该遗址的动物骨骼进行统计,发现猪等家养动物占全部动物总数的70%,以鹿科动物为主的野生动物占30%。在家养动物中,猪的数额较大,总共发现了178只,其他有牛10头,狗22只[6]。在这一动物构成中,猪的数量占主体,无疑养猪是当时家畜饲养业的主要内容。该遗址中狗的绝对数量较多,这是在河姆渡文化遗址出现家养狗以后,江南地区首次出现较多的家养狗的骨骼。水牛的数量也达到了10头。从家畜种类构成来看,本地区主要饲养的家畜,如猪、狗、水牛已经具备,说明江南地区家畜饲养的格局已经在这一时期基本上形成。

出土于上海闵行的马桥遗址,包括良渚文化层和马桥文化层,研究者通过运用最小个体数的方法,对该遗址出土动物骨骼进行统计分析,发现良渚文化层出土的也是以猪等家养动物为主,占总数的62%,鹿科等野生动物占38%。其中有狗1只,牛1头,猪的数量是8头,猪占家养动物总数的80%。到了马桥文化层时,家养和狩猎情况的相互关系发生了变化,与良渚文化层的比例刚好相反,而是家畜少而鹿等野生动物多。马桥文化层里出土的家养动物只占总数的20%,而鹿科动物则占80%,研究者经过统计后,得知属于良渚文化层和马桥文化的马桥遗址,共出土动物骨骼10 328块,其中属于马桥文化的有10 163块,属于良渚文化的有165块,这些动物的骨骼保存良好。属于良渚文化的动物有无脊椎动物的田螺、牡蛎、文蛤、青蛤,脊椎动物的鱼类、龟类、狗、猪、野猪、獐、牛等,其中猪的比例占可统计动物总数的50%,鹿类占38%;属于马桥文化的动物除了上述之外,还有貉、猪、獾、虎、梅花鹿、麋鹿、獐等,其中猪占18%,鹿类71%。从良渚文化到马桥文化,猪和狗、牛的数量由多到少,而梅花鹿、小型鹿科动物及麋鹿的数量却从少到多[7]。这种越到后来,养殖业比重越低的现象,原因可能是马桥文化遗址中出土的动物骨骼尚不足以代表当时人们的食物构成。

从河姆遗址到马桥文化遗址,动物出土的情况都是猪少而鹿多,这似乎可以表明,整个江南地区直到汉代,如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言“地广人稀”,森林茂密,可以猎获的动物较多,采集和狩猎相当的容易,不像在中原地区随着种植业的发展,易垦的土地逐渐被开垦,森林逐渐减少,生活在其中的野生动物较少,必须依靠人类自身的劳动养殖所得来维持对肉食的需求。而南方的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对畜牧这种需要投入劳动力和食物的产业需求不是特别迫切,从而限制了畜牧业特别是养猪业的发展,而是直接通过狩猎获得肉食。但是尽管如此,当时的养猪业相对其他动物的养殖来说,还是得到比较充分地发展。由于生活在森林地带,猪的饲料易于得到满足,从而有利于发展养猪业。

有人根据出土的文物,描述马桥、崧泽新石器时代的生活画面,具体是:原始先民们的茅舍村落聚集在较为高爽的高阜处,狗和猪为人类饲养,其中猪的养殖数量最多。村落周围,有小块稻田,但产量不高,收获不丰。附近的水域中有鱼鳖等水产食品,近海边者有海味。水牛等大型动物栖息在水边,时常被先民们猎食。湖沼周围的土地上,芦苇、杂草生长茂密,野禽、四不象等在栖居,稍远处梅花鹿,数量甚多,是先民们的主要肉食来源,尤其在寒冷的冬天。狗在马桥、崧泽遗址中不是供吃肉之用,从其作为墓葬主人的殉葬品来看,应是用于狩猎[8]。

3 大溪文化中的养猪业

出土于长江三峡地区的属于大溪文化遗址的四川巫山欧家老屋遗址和大溪文化遗址,和属于魏家梁子文化的魏家梁子遗址,均出土了动物骨骼,研究者对3个遗址运用最小个体数的方法进行统计分析,猪等家养动物的数量,占全部出土动物的比例低于25%,而鹿科等野生动物均高于75%,因而可以知道当时人们的肉食来源主要依靠狩猎。其中的家养动物肯定有猪,大溪文化遗址和魏家梁子遗址只有猪一种家畜,欧家老屋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除属于家猪外,仅仅有家养狗的骨骼,说明猪的养殖是当时份量不大的畜牧业的主要内容[9]。

4 南方其他地区的养猪业

福建闽侯昙石山遗址,大致年代在距今3 600年前,出土了数量较多的动物骨骼。研究者根据可鉴定标本的数量方法,对该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进行统计分析,猪等家畜占全部出土动物总数的61%,鹿等野生动物则占39%,以家养动物为主。从出土野生动物骨骼的明细来看,有棕熊、虎、印度象、梅花鹿、水鹿、牛、贝类、鱼类、爬行类[10]。从中可知,既有大型肉食动物,也有大型草食动物,说明当时的狩猎技术比较完善,狩猎在当时经济生活中占有主要地位。而从家养动物的明细中,可知当时仅有猪和狗2种动物,其中狗9只、猪30头,猪的养殖是当时畜牧业的重要内容。

出土于云南元谋的大墩子遗址,年代在距今大约3 200年前,该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经过有关专家鉴定后,发现家养的动物占可以鉴定的标本数量的70%,包括鸡、狗、猪、黄牛、羊等,其他为野生动物[11]。

以上是中国南方部分地区的猪骨的出土情况,南方其他地区出土的骨骼情况未见更多的报道。但是我们相信,已经有的报道给我们传递了如下的信息:即从距今9 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早期,到距今3 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随着时间推移,家畜饲养在当时中国南方地区人们的经济生活,特别是肉食的来源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狩猎尽管很重要,但是越来越被家畜饲养业所替代。多数遗址中,如果能够表现出家畜饲养的内涵,那么其中必定有家猪的出现,养猪业成为当时家畜饲养业中必不可少的行为。某一遗址出土了家养动物,其中可以没有狗,也可以没有牛,多数情况下没有鸡,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南方的地质和地貌的关系,而鸡骨骼较细,不易保存至今,但是不能没有猪。由此可知养猪业在当时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猪与我们这个以农耕为主的民族生活很早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们在《中国新石器时代北方的养猪业》一文中提到了北方内蒙古出土的红山文化遗址中有猪龙出现,而与之相距甚远的南方的安徽省也出土了玉石猪形象。据新华网合肥2007年7月31日专电,在安徽含山县铜闸镇凌家滩第5次考古发掘中出土了“中国第一玉猪”。据凌家滩考古发掘负责人、安徽省考古所教授张敬国说,该遗址位于安徽省含山县铜闸镇凌家滩自然村,是距今5 300年至5 500年规模较大的新石器晚期的聚落遗址,发现“玉猪”的地方位于祭坛附近的墓葬区,玉猪的形象是一头野猪,全长72 cm,重达88 kg,玉石猪的嘴、鼻孔、眼、耳俱全,并有一对獠牙,形态十分逼真。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杨立新指出,这是目前中国新石器时代发现个头最大、重量最重、年代最早的“玉猪”,是中国考古史上一次重大发现,堪称“中国第一玉猪”。

显然,与猪有关的崇拜现象,南北情形如同一辙。而南北方出现大量的葬猪现象,除了其在实体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外,在人们的精神生活方面,也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意味着猪成为当时人们沟通生死之间的重要媒介,早期原始宗教文化的主要载体。

[1] 李有恒,韩德芬.广西桂林甑皮岩遗址动物群.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J].1978,(16)4.

[2] 袁靖.论中国新石器时代居民获取肉食资源的方式.考古学报[J].1999(1):1-22.

[3] 浙江文管会、浙江省博物馆.河姆渡发现原始社会重要遗址.文物[J].1976(8):6.

[4] 浙江博物馆自然组.河姆渡遗址动植物遗存的研究.考古学报[J].1978(1).

[5] 袁靖,宋建.上海市马桥遗址出土动物骨骼的初步研究.考古学报[J].1997(2).

[6] 黄象洪、曹克清.崧泽遗址中的人类和动物遗骸∥上海文物保管委员会.崧泽[M].文物出版社,1987,114.

[7] 吴建民.龙南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动物遗骸的初步鉴定.东南文化[J].1991(3、4).

[8] 袁靖、宋建.上海市马桥遗址出土动物骨骼的初步研究.考古学报[J].1997(2).

[9] 黄象洪.上海马桥、嵩泽新石器时代遗址中的动物遗骸.古脊椎动物和古人类[J].1978(1).

[10] 袁靖、宋建.上海市马桥遗址出土动物骨骼的初步研究.考古学报[J].1997(2).

[11] 祁国琴.福建闽侯昙石山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出土的兽骨.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J].1977(4).

[12] 张永新.云南新石器时代的家畜∥云南省博物馆编.云南人类起源与史前文化[M].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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