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社会主义视角下的《乌有乡消息》*
2010-02-09陈后亮贾彦艳
陈后亮,贾彦艳
(1.山东经济学院外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2.山东经济学院大学英语教学部,山东济南 250014)
生态社会主义视角下的《乌有乡消息》*
陈后亮1,贾彦艳2
(1.山东经济学院外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2.山东经济学院大学英语教学部,山东济南 250014)
作为19世纪末著名的作家和社会主义者,威廉·莫里斯在其小说《乌有乡消息》中表达了非常丰富的生态社会主义构想。他揭示了生态破坏与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的内在关系,指出私有财产制和异化劳动是资本主义社会下生态恶化、人性扭曲的根源。只有通过革命斗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社会主义社会,才能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莫里斯对今天的生态社会主义学说提供了丰富的知识资源,为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也颇具启发意义。但他的思想中空想色彩过于浓厚,距离现实实践太遥远,最终不免陷入悲观主义。
威廉·莫里斯;生态社会主义;乌托邦;异化劳动
0 引 言
生态社会主义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产生于西方的一场绿色运动,并于20世纪90年代逐步走向成熟。它试图把马克思主义学说与生态运动相结合,为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找到一条既能克服生态危机、又能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它的核心问题是论证现代生态环境问题的资本主义制度根源和未来社会主义社会与生态可持续性原则的内在相融性。[1]”生态社会主义者剖析了当代资本主义生产的本质,指明了生态危机形成的深层原因及其实质,并提出一些对社会发展颇具参考价值的思想,因而具有十分进步的意义。
随着生态社会主义研究的深入,一位以往不太受人关注的英国作家逐步显现出来。他就是19世纪末维多利亚时期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威廉·莫里斯。他于1834年3月24日生在英国埃塞克斯郡一个殷实的商人之家,1896年10月3卒于凯尔姆斯科特庄园,是当时非常著名的诗人、小说家、艺术设计家和社会主义者。莫里斯经常为人提起的是由他引领的艺术与手工艺运动,试图通过恢复中世纪手工艺术来对抗毫无美学、人文追求的现代工业化大生产,让艺术重新回到作为手工业者的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去,在现代艺术史上具有相当的影响。其实,莫里斯更是一位伟大的社会主义者。他从1882年就开始系统研究马克思的《资本论》,并正式宣布自己成为一名社会主义者。他参加并亲自领导了许多社会主义团体,积极宣讲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极力号召大家通过革命手段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主义国家,“其社会影响一度甚至可与马克思、恩格斯相提并论。[2]”
《乌有乡消息》被视为莫里斯的代表作。在这部小说中,莫里斯从一个社会主义者的角度出发,深刻抨击了资本主义制度内在的反人性、反生态逻辑,表现了同时代小说家少有的真知灼见。他还幻想了一个未来社会主义乌托邦——乌有乡。在那里由于彻底废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人与自然终于达成彻底的和解,人性得到最完满的张扬,自然也得以恢复最具活力的生态。近些年来,莫里斯以及他的这部小说受到生态社会主义者的广泛关注①比如在戴维·佩珀的《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詹姆斯·奥康纳的《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以及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的《马克思的生态学——唯物主义与自然》等著作中,均对莫里斯生态社会主义思想做了较多讨论。。英国学者欧·苏立梵认为:“他的作品详细分析了资本主义制度为什么、以及如何导致了环境破坏问题,阐释了一场社会经济基础的革命如何可能引起生态的、自然景观的,以及人与自然相互关系的改变。[3]5”
1 莫里斯眼中的工业进步与生态退化
在19世纪,工业革命的的浪潮席卷整个欧洲,英国更是站在这场巨大变革的最前列。各种现代化大型工业机械的发明运用极大促进了生产力发展,使资本主义工商业得以迅速膨胀。特别是英国在很短时间内便窜升为世界头号工业帝国。但在物质财富快速积累的同时,一系列社会的、生态的危机也接踵而至。一方面,工业革命强化了劳动分工,产生了两个相互敌对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且因贫富悬殊导致阶级矛盾不断激化。另一方面,资本家出于追求利润的天性,往往根本不顾及自然生态的承受力,一味靠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成本来从环境和劳动者两方面拼命榨取更多剩余价值,导致人的异化和生态破坏。正如狄更斯曾经在《艰难时世》中为我们描绘的:“这是一个到处是机器和烟囱高耸的城镇。无穷无尽的长蛇般的浓烟,连绵不断的从烟囱里冒出来,…镇里有一条黑色的水渠,还有一条河,里面的水已被难闻的燃料冲成了紫色。许多建筑物上开满了窗户,里面整天都传出嘎拉嘎拉的震颤声,蒸汽机的活塞单调地上下移动着,就像一个处于忧郁状态中的大象的头。…里面住的居民也看起来个个相似,他们都在同一时间进进出出,走在同一条街道,发出同样的声音,做着同样的工作,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与昨天、明天没什么差别,每年也都与去年、明年一个样。[4]”
因工业发展导致的生态恶化让莫里斯十分不满。他认为,自然是美的根源,人类无权去破坏它。现代工业的发展以牺牲自然为代价,因而必须受到谴责。另外自然不是私有财产,任何人都拥有享受自然之美的权利,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是今天的人还是未来的人。在《我们如何生活,我们又应该如何生活》一文中,莫里斯曾表示,一个美丽宜人的自然环境是幸福生活必不可少的因素。“每个人、每个家庭都应该被妥善地安置住处;每个孩子都应该能够在靠近父母住所的花园中玩耍;所有房屋的外观应该雅致、有序,能够成为自然环境的美丽装饰,而不是有煞风景;因为适度的雅致和有序最能确保建筑物的美观。[5]”
在《乌有乡消息》中,莫里斯借助老哈蒙德之口,严厉谴责了资本主义只顾追求利润、忽视生态后果的行为:“接近19世纪的末期,乡村都差不多被全部消灭了,除非它们成了制造业区域的附属地带,或者本身变成了较小的制造业中心。人们听任房屋损坏倾覆;为了粗劣的木柴能换到几个先令,人们肆意砍树。建筑物变得难以形容的丑陋难堪。
…所有一切乡村生活的小技艺过去曾使乡村居民得到一些小乐趣,这时都已失传了。…农场和田野到处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贫困和艰苦的情况。[6]89”主人公格斯特白天穿越的伦敦市区也处处是让人厌恶的景象,比如丑陋的吊桥、臭气熏人的车厢、如蒸笼般的地下铁道、破旧的郊区等等。
如前所述,莫里斯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正是英国历史上的黄金时期,整个资本主义世界也是一片繁荣。绝大多数的资产阶级学者对社会的进步持非常乐观的态度。他们认为凭借无所不能的科技手段,人类一定可以从容应对所有自然和社会问题。只要技术进步了、生产发展了、财富增加了,那么即使暂时付出一定生态代价也在所不惜。莫里斯却敏锐洞察出隐含在这种观念下的社会不公正。财富的增加带来的却是工人的赤贫;技术的进步带来的是工人在生产中更加的不自由;最直接面对生态恶化的是贫穷的下层人民,而不是有钱的资产阶级。因此,如何把生态问题与阶级问题和社会问题联系在一起考虑是莫里斯所要去做的。
2 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反生态性
在莫里斯之前的浪漫主义者们,如卢梭、华兹华斯、梭罗和罗斯金等,也曾表达过对工业发展所导致的环境破坏的不满。但他们往往只是从资产阶级抽象人性论出发,把生态破坏的根源归结为人类的贪婪本性,认为正是由于人类与生俱来的自私、傲慢和侵略性等导致人们对待自然时的残酷无情,向自然过度索取资源和财富。因此他们一方面批判人性的恶,另一方面积极倡导人们返回简单生活,不追求过量的物质享受,而以内心世界的丰富和自由作为真正的幸福。比如梭罗就呼吁人们:“…我确信,如果我们愿意生活得简单而明智,那么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就非但不苦,而且还是一件乐事。[7]70”“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的生活变得与大自然同样简单呢?[7]88”“…简单些吧,再简单些吧![7]91”“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得这样匆忙,这样浪费生命呢?[7]93”
早年的莫里斯也曾深受这种浪漫主义自然观的影响。他曾写道:“我自己也很认同与那种仍不算稀奇的情感,有些时候也会渴望逃避到纯粹的自然中去。…对于那些因厌倦了尘世噪杂而投身自然怀抱的人,我深表理解。每天只需面对田园野风,四季轮回,以及各种动物,不管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然后只为必要的生活用度劳作,剩下时间便休息,享受像天真的动物一般的愉悦。[8]”然而,这种消极的怀旧自然观并没有长久地困扰莫里斯。中年以后,随着他对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了解,以及亲身参与一些无产阶级运动,莫里斯逐步认识到生态危机的根源并不在人的自然本性,而在于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正如当代学者戴维·佩伯所说:“阶级关系是经济、社会和政治剥削的来源,而这些又导致生态掠夺和破坏。[9]”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社会分裂为两个对立阶级,资产阶级占有财富和生产资料,无产阶级只能出卖自由劳动力。资本的本性就是追求利润,使自身在最短时间内实现最大增殖。这就注定了资本家不可能成为关心工人身心健康和社会公共福利的慈善家,而只会以最无耻的手段从工人和自然两方面榨取更多剩余价值。恩格斯曾说:“当一个资本家为了直接的利润去生产和交换时,他只能首先注意到最近、最直接的后果。一个工厂主或商人在出卖他的商品之时,只要获得普通的利润,他就心满意足,不再关心以后的情形了。[10”
日本当代学者岩佐茂指出,生态危机与提倡“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现代生活方式直接相关。其中“大量生产”是这种生活方式的基础,因为只有这样资本才有可能获得最大利润。为了实现大量生产,资本主义便鼓吹大量消费的生活观,让人们把商品消费的数量与生活品质相等同。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不再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而是为了刺激人的消费欲望,从而获取更多利润,这必然导致许多不必要的浪费。因此,这种“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现代生活方式既遮蔽了人的真实需要,又带来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岩佐茂认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追求利润、让自身增值的资本的本性。[11]169”因此他说:“在社会主义社会废除以获得利润为目的来主导生产的资本的逻辑,让其不能贯彻,是必不可少的。建立资本的逻辑被废弃、不能贯彻的社会,对任何社会主义来说,只要它还是社会主义,就应该说是必须完成的一项课题。[11]174”
岩佐茂的论点是在生态社会主义运动广泛开展的今天才提出来的。与之相比,莫里斯早在19世纪末便提出相似看法,显得尤为可贵。莫里斯也敏锐洞察出资本的逐利本能与生态保护的内在不相容。他说:“在我们周围除了追逐利润就没有别的事了。正是为了利润,人们才被驱赶到那些难以控制的庞大城镇,拥挤在既没有花园,也没有开放空间的角落里;为了利润,人们才连最起码的预防措施也不做,就让一整个地区被含硫烟雾包围;为了利润,人们把美丽的河流变成臭水沟,让富人之外的所有人生活在那样恶劣的居所,往好了说是极端的拥挤破烂,往差了说就是无可名状的痛苦。[5]”
3 资本主义制度与人的全面异化
在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启发下,莫里斯还意识到,资本主义不单单是反生态的,还是反人性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为了提高生产率,劳动分工变得越来越细。亚当·斯密曾把这看作是现代生产方式的奠基石,因为它有效提高了工人的技术熟练程度。分工过细带来的代价便是人在生产过程中的主体性、创造性被降低,机器成了主人,人却成了奴隶。在《文明的希望》一文中,莫里斯写道:“新制度就是所谓的劳动分工,…劳动的单位不再是个人,而是集体;作为个体的工人终生都被限制在做非常微不足道的工作环节上,这样便于他快速掌握技术,剩下的就是在与工友们的竞争压力下,迫使他不断提高自己的熟练程度,直到成为一架完美的机器,…因为要是不这样,等待他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贫穷。[12]”
从表面上看,机器似乎是提高了劳动效率,减轻了人们的劳动负荷,节省了劳力,为人们赢得更多休闲时间。但事实上,它将人们带入更高强度的机械劳作中,每个人都被桎梏在一道工序,重复着异常单调的动作,使劳动变得彻底无趣。莫里斯再一次借老哈蒙德之口说道:“为了达到这种所谓的‘廉价生产’的目的,一切全部牺牲了:工人在劳动中的快乐,他的最起码的安适和必不可少的健康,他的衣、食、住、闲暇、娱乐、教育……总而言之,他的全部生活。…事实上,整个社会都被抛入了这个贪得无厌的怪物(世界市场所造成的‘廉价市场’)的血盆大口之中。[6]118-119”当然,马克思在他著名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这种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的异化劳动揭示的最为深刻。他说:“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他的本质的东西;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它不是满足劳动的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需要以外的其他需要的一种手段。[13]17”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劳动本是沟通人与自然关系的物质实践活动。人通过这种活动将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客体化,一方面改造了自然界,使自然人化;另一方面改造自身,使人自然化。因此,劳动也是实现和发挥人的一切潜能,满足人的肉体、精神和社会需要的基本手段。劳动使人成为人,成为社会的人。但是异化劳动却将人对劳动的根本需要变为逃避,工人的劳动不再是为了直接满足自身需要,更无法在自己的劳动产品中体验作为自己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创造性的快感。他所能获得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工资。这样,异化劳动的最终结果就是人的异化。“人的类笨质(无论是自然界的,还是人的精神的、类的能力)变成人的异己的本质,变成维持他的个人生存的手段。异化劳动使人自己的身体,以及在他之外的自然界,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13]21”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资本主义社会懒惰会成为人们易患的精神病。
莫里斯和马克思一样,都认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内在地违背了人的本质。它让本该是快乐有趣的劳动变成单调乏味的苦役,把工人降低为机械呆板的奴隶,也让资本家退化为慵懒的社会寄生虫。人的本质特征(如自由、创造性、主动性等)都遭到了否定,以至于人们简直就是“生活在大粪中。[6]119”
4 乌有乡——一个未来生态社会主义的构想
小说《乌有乡消息》的中心是为我们设想了一个未来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面貌。主人公格斯特梦中穿越时空,来到2151年的英国。此时的英国已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处处山明水净、鸟语花香。人们自愿放弃了过去因科学盲目发展为人类带来的不必要技术,重新捡起许多古老的手工技术,采用既符合人的本质需要、又不伤害自然生态的生产方式。就像格斯特所看到的:“肥皂厂和它吐着浓烟的烟囱不见了;机械厂不见了;制铅工厂不见了;西风也不再由桑奈克罗弗特造船厂那边传来钉打捶击的声响了。…屋前都有花园,花园一直伸展到水边,园中百花齐放,在奔流的河水上散发着一阵阵夏天的香气。[6]9-10”“这个国家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花园了。这里没有浪费,没有破坏,只有必要的住宅、小屋和工厂,所有房子都是又整齐又干净又漂亮。[6]90”人们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个个都显得漂亮、高贵、健康、快乐。就连清洁工人也气度不凡、从容优雅,衣着华丽的“如同中世纪的男爵”[6]26,还可以“像抒情诗人那样文雅的鞠躬”[6]27。所有这些让习惯了旧时代的格斯特感到非常惊讶。
经过了解,格斯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靠1952年的一场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才得以实现的。工人们通过武装斗争,推翻了资本主义社会,并经历约50年的转型后使英国成为了一个完全消除了阶级矛盾、社会矛盾和生态矛盾的理想国家。资本主义时期的工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联合工场。人们因共同的利益组织起来,自愿在一起十分愉快地劳动,不需要任何物质报酬。这是因为,一方面私有制已被彻底消除,人们完全按照自己的真实需要生产最美观实用的产品,只需按需领取,不用交易。另一方面,人们已经从根本上消灭了异化劳动,不再是为了维持生计而出卖劳动力,而是真正出于对创造性劳动以及实现自身价值的需要而参与劳动。对于乌有乡的人来说,“劳动的报酬就是生活,是创造性的报酬。…一切劳动现在都是快乐的,…劳动已经变成了一种愉快的习惯。[6]116-117”劳动已经成为人们幸福生活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再也没人会偷懒,反倒是害怕有一天会无事可做。用船夫小哈蒙德的话来说:“试想世界上居然有不喜欢劳动的人!——那简直太荒谬可笑了![6]49”
莫里斯认为,正是由于社会制度的变迁而产生的这种劳动观念的变化,其它一切改变才成为可能。如前所述,生态危机无法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得以解决,只有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由于劳动恢复成为人实现自身本质的手段,人们劳动的产品,以及整个被人改造的自然界也就不再是被异化了的、与人的本质相敌对的外在事物。以往人们被异化为非人,人出于其类本质的需要,如审美的、精神的、道德的需要,都被动物的生理需要所压制,一味破坏环境,追求生理满足。而现在,“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3]34”需要和享受失去了利己主义的性质,自然界也就不再以纯粹有用性面向人。这时人们才可以面对自然打开全部人的感官。如同格斯特所注意到的:“人们把整个田野弄得像个花园,让所有的人不但可以靠它来维持生活,而且也可以从中享受人生的乐趣。[6]238”
莫里斯所构想的乌有乡不但实现了马克思所说的人与自然的真正和谐,也让每一个人在良好的生态环境中得到最全面的价值实现。老哈蒙德自豪地说:“我们的身体是健康而强壮的,生活也很舒适;我们在同大自然进行合理的斗争中过日子,不但在一个方面发展,而且也在每个方面发展;我们对世界上的一切活动都有强烈的爱好。[6]72”尤其让格斯特感到惊奇的是,这儿的纺织工人居然还是精通数学的专家,同时还在写一部有关19世纪的历史著作!这都是因为在乌有乡社会,人们从小接受的不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知识灌输,把人一个个塑造成一技在身、只会养家糊口的专门人才,而是更注重人的身心全面发展。学习不再是苦役,而是变成让每个儿童任凭兴趣爱好自由选择的愉快过程。只有这样,才能保障人的身心发展不走向畸形。
在乌有乡,艺术也已融化为人们日常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老哈蒙德说:“我们现在没有艺术品这个名称,因为艺术已经成为每一个生产者的劳动的必然组成部分了。…我现在所谈到的这种艺术,或者应该称为工作的乐趣,看来几乎是从人们的本能中自发地产生出来的。这种本能就是希望把自己手里的工作尽量做好,希望能够作出优良的产品。[6]165”莫里斯反对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主张,而是认为真正的艺术应该是“由人民创造的、为人民服务的,对于创造者和欣赏者来说都是一种快乐。[14]108”在《社会主义的艺术理想》一文中,他认为,艺术就是劳动中的快乐表达。“社会主义者不认为艺术是特权阶层的奢侈品,而是声称它是人类生活中的必需品,社会无权从任何公民手中剥夺它。为了确立这一点,人们应该有一切机会去从事自己最适合的工作,这样不但是尽可能地减少了人力浪费,而且使所有的人力都是在快乐中付出的。[15]”
5 莫里斯的历史地位和局限性
正如有论者指出的:“莫里斯的社会主义精神是对人性、人的主体地位和价值尊严的关注和高扬的精神,是关于人生的一种终极关怀和价值取向。[16]”作为一个有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人、作家和社会主义者,莫里斯终其一生都在不断探寻着如何才能实现更符合人性的社会生活,这其中包括健康的体魄、愉快的劳动、优美的环境和平等的地位。他幻想有那么一天,“直到我们的头顶现出清澈的蓝天,脚下长出茵茵的绿草;直到我们的工人不再受困于冬之苦恼、夏之倦怠,而是同样可以享受美好的四季的戏剧;直到我们的博物馆与艺术学校不再是有钱人的消遣,…直到大地之美被重新交还给大众。[17]”尤为可贵的是,莫里斯深刻认识到了自然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认识到人类破坏自然并非出于恶的本能,而是由于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要想从根本上实现人与自然生态的和谐相处,就必须通过革命手段来推翻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因此在他的作品中,莫里斯着力向我们揭示资本主义如何内在地反生态、反人性,并试图说服人们相信,社会制度的变革一定可以带来生态环境的改观,而这正是今天生态社会主义者们的论点。欧·苏立梵称赞他道:“莫里斯是最伟大的生态思想家之一,他为今天的绿色生态运动提供了独一无二的知识资源。…他揭示了通过消除人对人的压迫,进而弥合劳动与闲暇之间的差别,产生的将不仅是社会主义,还可以消除浪费,并降低人类对于自然的影响。在《乌有乡消息》中,…莫里斯为环境思考、也为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都作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3]8”
当然,莫里斯也有相当的历史局限性。他虽然洞见了资本主义内在的生态矛盾,却找不出真正切实可行的现实解决办法。他有关生态社会主义的设想还太过理想化,显示出他没能完全摆脱法国空想社会主义的影响。比如他幻想在乌有乡,政府和议会将被取消,也没有刑法和民法,更不用提警察、监狱和法庭了,因为人们之间已没有任何纠纷,即使有人犯了过失也只需要公开承认错误就够了,人人都已成了高度自觉的道德主体。其实这与当代西方仍在流行的绿色无政府主义运动有着颇多相似之处。过度的空想色彩往往会因实践的无望而让人陷入悲观主义。在一次社会主义者的聚会上,莫里斯无奈地反问自己:“如果革命明天就将来临,那么后天,身为社会主义者,我们还能干什么?[14]133”在沉思良久之后,他的回答是:“我们统统将被绞死,因为我们给予了民众太多的、无法实现的许诺。[14]133”因此,莫里斯的作品既深化了我们对生态破坏与社会制度之间的内在联系的认识,又可以提醒我们在建设有中国特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过程中,应该少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多几分更具操作性的现实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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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co-socialist Interpretation of William Morris’s News From Nowhere
CHEN Houliang1,JIA Yanyan2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andong Economic University,Jinan 250014,China;2.Dept.of English Teaching,Shandong Economic University,Jinan 250014,China)
As a very famous writer and socialist in the 19th century,William Morris expresses quite rich eco-socialist thoughts.By laying bare the inborn relationship between ecological abuse and capitalism,he argues that private ownership,together with alienated labour,is the root cause of ecological and human degradation.Only after the elimination of capitalism by means of revolution,and the foundation of socialism,can we achieve the ultimate harmony with Nature.Morris has provided a rich source of inspiration for today’s eco-socialism,as well as for us to build up our socialist ecological civilization.However,Morris’thoughts are over-idealistic,many of which are too impractical,thus he innevitably falls into pessimism at last.
William Morris;eco-socialism;utopia;alienated labour
I106.4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0.05.014
1673-1646(2010)05-0066-06
2009-12-23
陈后亮(1979-),男,讲师,博士生,从事专业:英美文学及西方文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