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亚旗与郑渊洁: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与和平
2010-01-25郑亚旗贺兰雪
郑亚旗 贺兰雪
不按常理出牌是郑渊洁的一个标志。作为郑渊洁的儿子,80后的郑亚旗同样继承了父亲离经叛道的特质。因此,这两个同样有着独立个性的男人之间的“战争”也更加精彩。
18岁,父亲将我“扫地出门”
2001年6月30日,这一天是我18岁的生日,父亲郑渊洁送了我一辆奥迪A6。我奔下楼看新车,却发现方向盘上还搁着一盒安全套。郑渊洁笑呵呵地说:“这盒安全套是你长大的纪念。从明天起,你的保修期就到了,你就不能向我要钱了,家里的一切都得分担,咱俩出去吃饭都得AA制。再向我要钱,那就是废品、次品。”
从我15岁开始,他就不停地对我说:“18岁之后,我就不管你了。”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合伙给别人设计网站,跟着网友学炒股……
我得意洋洋地发出成百上千封的简历。几个月过去了,终于,有一个招聘保安的单位让我去面试。
负责招聘的人看了我的简历,鄙夷地问:“18岁,北京户口,小学毕业。你是不是残疾啊?”那人一边说话还一边敲了敲我的腿。我收起简历,气鼓鼓地就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父亲的教导:“到一个公司,比如去微软扫地,人家要2000元的月薪,你进门1000元也干,然后给公司的某个不合适的制度提建议,领导自然会发现你,给你应得的待遇。”
我赶紧回到那家公司,遗憾的是,招聘已经结束了。回到家里,我不开心,郑渊洁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说。那晚,我睡着得很晚,他睡得更晚。
我小学毕业时,父亲将我领回家自己教,同时,他也更加努力地写作,他说:“万一我的教育要是失败了,我得挣下一笔家产,让儿子将来有个保障。”父亲为我做得够多,而现在到了我回报父亲的时刻。
继续出门找工作。刚好有个朋友要找人去超市扛鸡蛋,一箱5毛钱。我对朋友说:“那我去吧,好歹能挣个汽油钱。”在朋友惊讶的目光中,我每天开着奥迪A6去超市扛鸡蛋。于是流言来了:“大作家的儿子竟然在超市扛鸡蛋”、“郑渊洁的教育失败了”。
父亲说:“任何经历都是财富”。我没和郑渊洁说在超市扛鸡蛋的事儿,我已经大了,没必要什么事儿都和父亲去讲了。一天,郑渊洁无意中发现了我衣服上鸡蛋的污垢,我只好实话实说。没想到郑渊洁的反应竟然比中国队在奥运会上得了金牌还高兴,他拍着我的肩头说:“你能有这样的心态,我满意极了。”
扛鸡蛋扛了3个月后,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家报社招网络技术人员,很适合我,想网投一份简历。父亲沉不住气了,主动帮我策划:“你得主动,要亲自上门求职,先打入进去,哪怕一个月只给300元!”
于是,我精心准备好资料主动上门求职了。我信心十足向对方说:“别看我只有小学学历,但我的技术很高,很多大公司的网页都是我做的。不信,我操作给你们看。”我在电脑前演练了一下自己的网络技术,并翻出制作过的网页给招聘人员看,并向他们承诺马上就能帮报纸建一个免费网站。于是,第二天,我就去这家报社上班了。
在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那一天,我开车把郑渊洁拉到一家海鲜店,像个暴发户似地对着郑渊洁说:“今天不用AA了,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郑渊洁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沉着地点出了令我以及周围人都很惊讶地两道菜:“醋溜土豆丝,烧冬瓜。”紧接着,他说:“以后一个人住要省着点花,要交房租费、水电暖气费,还要交女朋友,要好好计划。”郑渊洁就这样把我“扫地出门”了。
你撂我挑子,我毙你稿子
凭着一贯的勤奋诚实,一年之后,我成为这家单位的网络技术部主管。这个时髦且充满创造性的职位,是许多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但我并没有什么满足感,父亲的教育让我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岗位不是我的理想。
无意间看到凤凰卫视的节目《李敖有话说》,觉得很有意思,用小摄像机拍下来。看着看着,突然有了主意。
我把录像放给父亲看,并激他:“郑渊洁,你就达不到这个水平。”他果然上当,说:“我怎么达不到?”随即便与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我赶紧夸道:“你比他厉害。这样,我给你策划一个《郑式胡说》,一次说10分钟,怎么样?”郑渊洁当即拍板。
去电视台录制第一期节目的时候,郑渊洁刚上场,不知怎么裤腰带突然断了,他立刻夹紧双腿,不让裤子掉下来。后来他就拿这个做《郑式胡说》的话题:“大家看画面中的我,走路的姿势就不对,怎么回事?因为裤腰带断了,差点就被脱了裤子。这和电视台一样,我觉得评判电视台好坏的标准,就是看这个电视台是给人脱裤子,还是给人穿裤子?是粉饰太平,还是实事求是?”台下响起了如雷的掌声,第一次的节目就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我觉得这样的话题很有意思,可郑渊洁录到第7集时却不干了—我老在他前面说这儿不行那儿不行,他觉得大受打击。
我很生气,回到自己租住房中一个月没回过家,也没给郑渊洁打过电话。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不接。2004年9月的一天,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要与你合作一件大事,你一定要给我回电话。我回短信说:你又想涮我一次吗?郑渊洁表态:这次我们可以签合同。
原来,郑渊洁去参加一个活动时,一个读者对他说:“现在的孩子不太喜欢纯文字的东西了,我希望能给自己的孩子买到皮皮鲁和鲁西西的连环画册,两代人能同享一个故事多好啊。”这位读者的话触动了郑渊洁,他要进行新的童话创作。
郑渊洁有“前科”,我坚持要与他签了合同。
于是,我从原来工作的报社辞了职,创办了《皮皮鲁画册》。半个月后,郑渊洁写出了60篇稿子交给了我。我看了看,从中挑了18篇,然后对郑渊洁说:“剩下的你先留着。”“什么,你竟然敢毙我的稿子?”郑渊洁怒气冲冲。
“没什么,我觉得画面感不够。”我摆出老板的架子。“我不干了。”郑渊洁又抛出了这句话。“行啊,那你赔偿我的损失。”我打开包,拿出合同,郑渊洁很无奈。2005年1月开始,在《童话大王》20岁生日之际,我和爸爸联手创办的《皮皮鲁画册》面市了。
另起炉灶和深爱的父亲分道扬彪
《皮皮鲁画册》最开始的经营并不顺利,几期下来,我之前的积蓄花得所剩无几。正在为后续费用挠头之际,郑渊洁跑来凑热闹:“你可不能赖掉我的稿费,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放心吧,决不拖欠。”火烧眉毛之际,他却念念不忘他的稿费。为了堵一口气,我拼命地缩减着自己的开支、筹钱。
“按合同办事,该给你的,绝不会少。”我气鼓鼓地将稿费递给他。没想到,他接过钱后,却又从身后摸出一个牛皮纸包:“我是你的员工,你就该按时给我报酬。现在,这些钱是我以父亲的身份援助你的。”
想到父亲的“废品、次品”理论,我拒绝了他的好意。“那好吧,这些钱就算我入的股份,我们可以再立一个合同,除了稿费,你将来要给我分红。”郑渊洁笑眯眯地说。“郑渊洁,你真狡猾。”我嘴上埋怨他,心中却充满了感激。
半年后,《皮皮鲁画册》终于走上了正轨,扭亏为盈。
2007年,郑渊洁去听了一堂作文辅导课,回家后向我炫耀:“我决定开个作文班了,他们那也叫教孩子写作文?”
我问郑渊洁:“你打算怎么办呢?”他说:“随便租个教室,挂个牌子不就行了!”
听完郑渊洁的话,我不禁开始数落他:“租胡同旮旯的小学教室办学?带孩子来上课的95%都是妈妈,教学地点应该交通方便,有地铁站点,有充足的停车位吧?以后你找你的名人朋友来讲座,不能是在胡同旮旯的小学里吧?我的父亲,讲课就得要最豪华的环境!”
紧接着,我在现代城给父亲租了一间办公室当教室,办起了“皮皮鲁作文讲堂”,一个月的租金两万元。
一天,郑渊洁在皮皮鲁讲堂讲了一节题目为“皮皮鲁挖掘自己的金矿”的课。听完这堂课,我陷入了沉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金矿,虽然我创办了《皮皮鲁画册》和“皮皮鲁作文讲堂”,俨然是个“成功人士”,但是我只是帮父亲开发他的“金矿”,而我自己的“金矿”在哪里呢?
如果有一种幸福是可以把爱好当作职业,我选择摄影。
2009年春节前夕,我在北京租了一块地方,建造了一座硕大的摄影棚。我专门开车将父亲接到我的摄影棚,为他照了这样一张照片:郑渊洁站在一个标有刻度尺的白线旁,身旁几乎和他一样高度的书是他这20几年来的作品。
郑渊洁说:“我怎么觉得像是犯罪嫌疑人拍照。”我说:“仔细想想。”他沉思了一下,微笑道:“知子莫若父,这张照片的含义是著作等身。”
我反驳道:“应该是知父莫若子。只有我清楚,您为了我的快乐成长,一个人写《童话大王》月刊20年,与世隔绝、埋头创作,实属自我软禁。”
摄影棚中,我们父子俩紧密相拥。
责编/蕙心(E-mail:xinwenfangf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