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民居与闽粤民居艺术美学比较研究

李贺楠， 李 政

(1.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天津 300072； 2.铁道部第三勘测设计院， 天津 300142)

自古以来，我国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联系主要是通过陆路和海路两条交通线，并形成了外来文化交流的生态廊道。陆路交通主要是经西北地区通中亚，或者是经西南地区到印度，形成南亚文化影响圈；海路交通则主要是从东部沿海一带出发，去朝鲜、日本或者南洋乃至更远的地区，形成东亚文化影响圈。在海路交通中，以闽粤地区为航行起点下南洋的南线，已广为人们所认知，而以胶东半岛为航行起点的北线却往往被人们所忽视。古代中国去日本、朝鲜的航线都是以胶东半岛作为起点的。自胶东地区通往朝鲜、日本的海上丝绸之路北向航线，是我国最早一条通过海路运输丝绸的航线[1]，早在先秦时代，我国的丝绸就通过海路交通由齐、燕的移民传到朝鲜，到汉代又从朝鲜传到日本。

随着海外贸易的蓬勃发展，胶东地区逐渐发展成为汇聚南北、联系海外的海上交通枢纽和贸易中心。而闽粤地区作为海上丝绸之路南线起点，自古以来与胶东地区的海上贸易往来十分频繁。南方的丝绸、茶叶等中国特产先汇聚到闽粤的港口，海运到胶东地区，再源源不断地转运往日本、朝鲜。货物运输和人口流动带动了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也促进了地域建筑文化的融合。两地民居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历史文脉与文化肌理相互交融凝聚，在民居的艺术美学上具有了许多共通之处。

一、 朴素自然的美学理想

艺术美学的最高境界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其涵义在于强调艺术创作要与自然生态浑然天成，不着人工雕琢的痕迹。传统民居建筑是民间技术和民俗艺术的凝聚体，所表现出来亲近自然、融合自然的思想更为突出。传统民居的建筑形式、空间布局大多与周围的山水地形紧密结合，“优美的自然环境和浓厚的人文艺术之间相互协调并统一结合,使民居建筑呈现出自然美与艺术美的完美融合”[2]。

胶东、闽粤地区境内的地形地貌主要为丘陵山地，即有连绵起伏的丘陵、丘陵间的小块平原，也有沿海叠嶂的山地以及山地之上的小块台地。民居选址于海边的山地丘陵地带，村落的的空间布局呈现出一种后倚青山，三面环海的带状格局。由于海边山地的坡度很缓，山脉走势与海岸线相互垂直，鳞次栉比的民居沿山坡拾级而上，与地形结合得非常紧密，有些房屋甚至建到了山脊上。胶东民居和闽粤民居在村落布局上，充分地发挥了地形优势，依山就势、顺从自然、错落有致(见图1,图2)。民居随着山体等高线的起伏与走向变化，与整个山景融为一体，体现出朴素自然的美学理想[3]。

图1 胶东威海孙家疃村

图2 福建永定下洋民居村

二、 对立统一的审美法则

传统民居的建造材料大多因地制宜，采用具有地域特色的地方性材料，一方面地方性材料取材方便、经济适用；另一方面地方性材料源于自然，和周围自然环境中的土、木、石融为一体，从而形成独特的美学景观。在建筑材料的选择和运用上，胶东民居与闽粤民居有许多相似之处。在对材料的质感、肌理和色彩的处理上，遵循对立统一的审美法则，既追求不同材料之间强烈的对比与变化，又强调民居整体风格高度的和谐与统一，“典型的中国建筑是一种混合结构，尽量使用各类材料，使之能够各尽所能，各展所长。”[4]

丘陵山地盛产石材，胶东与闽粤两地民居的墙体材料多采用石材，并强调石材与土、木、砖、瓦等其他建筑材料组合使用的效果[5]。胶东栖霞地区和福建闽清地区民居的外墙，采用石墙基座上砌筑砖墙，外加石灰抹面的处理手法，平整光洁的抹灰墙面与凸凹不平的石材基座形成了质感的对比，方整石块的条纹机理与抹灰白墙的精细砌造形成了肌理的对比，暖色的石材基座与灰白相间的墙面形成色彩的对比。虚与实的结合、黑与白的分明、柔与刚的相济，对立统一的审美法则在两地民居保持自然朴实风格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自由灵动之美(见图3,图4)。

图3 胶东栖霞牟氏庄园民居外

图4 福建闽清民居外

三、 轻盈飘逸的美学形式

在建筑细部装饰上，闽粤民居素来以丰富的屋顶形式、精湛的雕刻装饰、高超的工艺水平而闻名。胶东民居作为北方地区的民居类型，既传承了北方民居装饰装修质朴大方的地域特色，在山墙头、屋脊等细部处理上也融合了闽粤民居精巧柔美的建造传统，形成了轻盈飘逸的美学形式。

胶东民居和闽粤民居的屋顶形式一般为硬山顶，屋顶处理手法轻巧秀丽，富于动态的美感。民居正脊用小青瓦拼砌而成各种图案，称为花脊。民居的花脊两端翘起，“屋顶的曲线，向上微翘的飞檐，使原本在视觉上沉重的屋顶，变得轻盈起来，颇有随着曲线的态势呈示出飞出飞穹的感觉和意象”[6]。形态多变的封火山墙也是胶东民居和闽粤民居造型之美的突出特征。两地民居的封火山墙大多高高耸起，并按金、木、水、火、土划分为五种形式。在胶东地区民居中，“水”式山墙头形状近似为半圆形，如锅的两耳。“水”式山墙头与“吐水”及“压火”的民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7]，是最为常见的山墙头形式。这种山墙头是以广式山墙为原型，与潮汕地区的“五行式”山墙如出一辙。

四、 同根共源的美学意识

胶东民居和闽粤民居的建筑形式和美学意识都与“海文化”息息相关，这不仅源于两地民居所处地理环境濒临大海，而且与沿海渔民风俗习惯、信仰崇拜等文化意识有着深层次的关联。沿岸的远古先民以水为生，必然对鱼类动物产生敬畏进而转化为鱼图腾崇拜，后经过部落迁徙、文化传播与民族融合转而成为与华夏族一样的龙母信仰。沿海地区民居的装饰中，仍保留着“鱼”、“鳌鱼”这种原始图腾崇拜的痕迹，并具有深远的文化渊源。胶东、闽粤两地的大型民居、祠堂等建筑物的屋脊常饰以鱼形吻，相对置于正脊两端，形象豪放生动，使屋脊的轮廓线异常丰富，这成为胶东民居与闽粤民居同根共源美学意识的突出特征[8]。

五、 结 语

胶东地区和闽粤地区地理位置一南一北，民居所处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存在着差异。民居在空间布局、建筑材料和细部构造上各具特色。胶东地区冬季气温较低、风大寒冷，为了适应风多雨频、冬季寒冷的气候特点，多将防风、排水和保温等作为重要因素加以考虑，从而形成了进深较短，屋面起坡较大的民居形式。现在民居虽已多用瓦顶，但有条件的民宅还是会在瓦顶上先铺上草，草上再压瓦，这样做防风防潮、耐久保温的效果良好。而闽粤地区夏季气候炎热潮湿，冬季气候温和，民居建筑形式主要是按照夏季气候条件设计的。为了克服夏季湿度大而带来的闷热，采取避免太阳直晒和加强通风的办法。民居进深大，出檐深，广设外廊，使阳光不能直射室内，取得阴凉的室内效果[9]。

胶东民居与闽粤民居在形式上都具有鲜明的地域风格，但由于两地民居同属海洋文化，有着相同的精神信仰和审美情趣。胶东民居与闽粤民居在艺术美学上有许多共通之处：朴素自然的美学理想、对立统一的审美法则、轻盈飘逸的美学形式、同根共源的美学意识。通过对胶东民居与闽粤民居艺术美学的比较研究，可以从地域文化圈的角度，阐释两地民居艺术美学交融性特征生成的历史文化机理。

[1] 项观奇.悠久的古代历史[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4.

[2] 王其钧，徐跃东.纤巧神韵古民居：民居建筑[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7.

[3] 彭一刚.传统村镇聚落景观分析[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4.

[4] 李允鉌.华夏意匠[M].中国香港：香港广角镜出版社，1984.

[5] 高珍明，王乃香，陈 瑜.福建民居[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7.

[6] 刘森林.中华装饰：传统民居装饰意匠[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4.

[7] 陆元鼎，魏彦钧.广东民居[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0.

[8] 胡树志.胶东村镇与民居[M]//陆元鼎.中国传统民居与文化：4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6.

[9] 戴志坚.闽台民居建筑的渊源与形态[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