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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期刊的通俗化与通俗化的文学期刊

2009-12-30

中州学刊 2009年6期
关键词:通俗化文学期刊大众文化

李 娟

摘 要:小小说是在以自身的变化记录着文学的生态,它的出现和发展不但改变着人们的文化阅读方式,也改变着人们的精神生活方式,可以说是特殊社会转型期,通俗文学以及通俗化文学期刊被读者和市场接受的结果。“小小说现象”无疑具有大众文化的符码特征,虽然与精英文化的性质各异,然而它们也在被逐步整合进一个复杂的文化系统,以往的传统观念形态必须发生一定的转变,才能让各种挑战变成文学在涅槃中再生的契机。

关键词:文学期刊;通俗化;小小说;大众文化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9)06—0221—04

诚如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中所说的那样:“小说、报纸等印刷读物在打造一个民族‘想象的共同体时功不可没”。①20个世纪80年代,在经历了精神的荒芜之后,人们的阅读欲望空前强烈,造就了文学期刊的兴盛。当时的文学期刊承担了过多意识形态宣传的重任,使其基本上成为了一种特殊的社会传播工具。即便是创办于20世纪80年代中叶的《小小说选刊》,这本名不见经传的通俗类文学期刊,当时的月发行量最高居然可以高达60多万册,使小小说的创作和阅读达到了空前的新高潮。这些巨大的发行量背后显示出通俗类文学期刊的强大生命力,其实同时也是对大众文化合理性与合法性的无言求证。

一、小小说:一种具有“欢快式愉悦”特征的文学样式

《小小说选刊》的畅销,可以说很大程度上与小小说这种文体不无关系。与其他文学作品相比,小小说这种文体的篇幅比较短小,通常是一个意味深长的道理要在方寸间得到展现,尤其是小小说的结尾,往往要以含蓄和隽永出现,实现理性思维与艺术趣味的有机融合,从而达到言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就像福克纳说的,写长篇时可以马虎,但在写短篇时就不可以,它要求几近绝对的精确,这也就成为了小小说的优势和吸引力所在。然而,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小小说却很长一段时期处在主流文学的边缘,伴随着当代文学事业中重要奖项之一的“金麻雀奖”的设立,小小说开始再次引起了关注,被首次纳入中国小说学会年会研究的视野,一些包括老牌的、大牌的文学期刊也都相应增加了小小说的栏目,一批小小说评论家也逐渐成长和活跃在读者的视野中。

小小说是在以自身的变化记录着文学的生态,小小说的出现和发展不但改变着人们的文化阅读方式,也改变着人们的精神生活方式,它从多方面调动了受众对文学的参与、理解和认同,为陶冶读者的审美性格和全民族的审美鉴赏能力提供了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由小小说而引发的这种“小小说现象”甚至被称为“现当代文学史上自白话文运动以来重要的文学现象之一”。在巴赫金看来,如果各种意识和思想之间缺乏交锋和对话,久而久之就会走上思想的停滞和僵化,失去思想的活力,而高级的思想精神领域常常是统一的和独白的意识占统治地位,往往是封闭在个人的精神领域之中。小小说一出现就“带有消解神圣且向多元化散射渗透的烙印,直接扎根于基层大众,立足于平民百姓,富有亲和力”。②小小说一般是以日常生活的书写为主要内容,摆脱了以往以精英特权的意志来面对大众,而且作家的艺术视线由外向内转移,更加注重反映日益内化的景观,更加贴近读者。这无疑是颠覆了以往宏大叙事之后的一种“狂欢式”的世界感受,力图将人与人之间平等对话的关系转移到高级的思想精神领域,让思想的对话取代思想的独白,让思想在交锋和对话中得到不断发展,由此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小小说的最大特点是自身的幽默、诙谐,它可以带给大众愉悦的享受,这是一种冲破商品经济与科学技术对精神文化的双重压制之后,在紧张劳作之余获得的轻松愉快的精神享受,是以往被人们视为的高雅的艺术形式所无法比拟的。巴赫金认为:“‘欢快的无所畏惧,在一定程度上同义反复,因为完全的无所畏惧,不可不是欢快的(恐惧是严肃的基本要素),而真正的欢乐与恐惧是互不相容的。”③小小说传达的正是这样一种隔离了恐惧之外的“欢快”式的愉悦,这和以往的文学样式大相径庭,以往的文学和文学期刊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人文启蒙和思想救赎的崇高使命。当然,这种救赎明显带有人为的痕迹,当民众关注社会问题的时候,一般是以文学的样式提出来的,文学已经变成了一种异常“严肃”的表达,是没有任何“欢快”可言的。

二、小小说现象:对严肃文学的一次成功“脱冕”

“小小说现象”的出现正是大众文化逐渐步入中国社会主流文化的时候,大众文化的出现使普通草根阶层的读者可以成为精神文化价值观建构的积极参与者,并以其普及性、广泛性而获得前所未有的巨大社会影响力。这种在现代工业社会背景下产生出来的,并与市场经济发展相适应的大众文化,普遍是以都市大众为消费对象和主体,通过现代传媒传播,按照市场规律进行批量生产,成为了一种以集中满足人们的感性娱乐需要的文化形态。后现代理论家大都一针见血地指出,后现代主义阶段,文化已经完全被大众化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同时,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作品正在成为商品,商业化的逻辑已经影响到人们的思维。在后现代主义语境中,大众文化已经从过去那种特定的圈子中扩张出来,进入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进而逐步成为了消费品。而“小小说现象”无疑具有大众文化的符码特征,甚至可以说是大众文化的缩影,其本质是传统的所谓高雅文学的民间性普及,可以说是在以往严肃文学基础上一次成功的“脱冕”。

无论是精英文化还是大众文化,总是发生在一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它的发生、发展都有着其意识形态自身的逻辑起点和内在机制,但同时又受到所在时代社会各种因素的制约。后现代主义艺术给大众文化提供了艺术和美学的支持,大众文化是以一种娱乐文化的样式出现的,它的平民化面孔抹平了高雅文化的深度,并创造出众多想象中的“现实世界”。小小说的兴起是人们在经历一连串的政治运动以后,偶像、权威、崇高、精英、群体等观念迅速瓦解,大众的生活逐渐由单一逐渐走向多元的时候发展起来的。并且是以老百姓非常熟悉的生活现实为创作题材和背景,以轻松浅显的格调来满足大众娱乐休闲的需要,它鲜活的生命力又使得艺术平民化,消解了高雅文化神秘的、形而上的深度,使很多玄妙和深刻的哲理通过通俗的情节变得可感可知。④这就使得那些极端个人化的、神秘的、形而上的、不依靠丰富的知识、特殊的感悟和相当的时间才能领会的东西一下子变得人人可懂、可感、可知,成为人人能够享用的东西。小小说的出现打破了精英与大众、经典与通俗之间的对立,在社会急剧变化的时期,对于我们这个与发达国家相比,全民族大众平均文化水平仍属不高的国度,在提升国民整体素质,在潜移默化中使大众心理逐渐适应社会变化上起到了不可估量的社会作用。

从文化发生学的角度说,一方面,文学的审美走势有着一定的客观规律,从汉魏时期的建安风骨,到晋隋时期的悠闲恬淡;从唐宋的崇尚微言大义、元明时期的注重世俗生活,到清代的教化为先、厚重严谨,不同的社会形态都会导致文学表达的侧重会有所不同。另一方面,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都有着自身主体的“俗”和“雅”,都有一个从低到高的发展和提高过程。精英文化往往经历了不断从民间的各种途径与其他文化形式的交流、沟通,通过传播自己的文化理想,最后逐步确立自己位置的过程。我国千古名篇《诗经》中的作品,原来基本上都是当时民间传唱的民歌,却可以成为后世的风雅之师;《水浒》、《西游记》等小说,京剧、传统工艺等,诸多所谓的“大众文化”、“通俗文化”,现在却成为了传统文化中的瑰宝,成为了“高雅文化”,元杂剧在当时也只是一些街头里巷的作品,以至于《四库全书总目》里根本不予收录。从《三国志》到《三国志通俗演义》,从坊间的《石头记》到经典的《红楼梦》,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之间可以相互借鉴文化素材得以滋养自身,尤其是从对方的文化中吸取各种成熟的文化成果来为我所用,大众文化可以说是在一定的文化实践层面上沟通了精英文化,从而共同推进了文化生活的繁荣。

社会文化生活的历史转型促使着各种文化形式检讨反思自身,以确立自己在现实社会中的应有位置,在这种情形下,上世纪90年代至今,精英文化面对汹涌的大众文化,开始节节溃败,对于大众文化的冲击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正如陈平原先生所说的:“近年中国通俗文化的崛起其实不值得大惊小怪,真正令人惊异的是精英文化面临此百年未有的大变局时的举止失措。”⑤作为大众文化形态的小小说可以说基本上是一种贴近生活原生态的平面文化,是大多数人都能阅读、都能参与创作、都能从中直接受益的艺术,这种日益内化了的人生景观,更加注重日常生活的艺术形式。由此,这种日常生活化的事件,让人们更加关注当下的生活,在接受过程中获得的是一种快乐的体验而非冷静的反思,它虽然是大众文化的外在样式,却也不失高雅文化的关怀。这就使得以精英文化面孔出现的,用理性、人生的价值、历史的意义等深度文化价值取向构筑的理性文化空间,在这种样式面前大打折扣。

三、《小小说选刊》:大众文化成为当代强势文化的表征

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认为,艺术作品中的“韵味”是艺术作品的此时此地的存在,它问世时具有独一无二性,具有神秘性、模糊性、独特性和不可接近性。其中最重要的是它的不可接近性,使得艺术作品与欣赏者之间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进而产生一种神秘性,从而出现一种“膜拜价值”,接受者内心会逐渐升起崇奉和敬仰的感情。在大众文化的肆虐中,“复制”的作品中“韵味”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文学先前的审美旨趣已经面目全非或者荡然无存,更多的是带给读者的娱乐功效。同时,接受者要对作品达到理解和共鸣就要充分调动积极的无意识联想,这样在不同时空的人们之间可以建立起一种特殊的感情联系。而现代化进程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促使社会审美意识出现了转型,许多人选择文学消费也只是为了休闲放松,缓解紧张生活带来的精神压力,像《小小说选刊》这样的通俗化文学文本在这种背景下比较容易受到读者青睐,于是以登载通俗易懂的文学作品的文学期刊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热门刊物。

《小小说选刊》的畅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文化意义是很重要的,它的发行量可以说是特殊社会转型期,大众文化迅速成长为当代社会强势文化的表征,是通俗文学以及通俗化文学期刊被读者和市场接受的结果。后工业社会的到来导致了社会审美形态的变动以及文化文本和商品之间的相互占有,从接受主体来讲,《小小说选刊》恰好补充了读者无暇阅读长篇又对文学具有心理需求的空白。它所反映的社会转型期的种种矛盾和冲突,就成为最具审美价值和思考深度的景观,也是促进社会转型的一种精神动力,而对这些问题的关心,无疑也是新时期作为文学类期刊对所承担社会人文责任的最好诠释和表现。

丹尼尔•贝尔曾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一书中,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启发性地指出了西方当代文化的转变。他提出:“目前居统治地位的是视觉观念。声音和景象,尤其是后者,组织了美学,统率了观众。在一个大众社会里,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⑥如今,更多曾经参与阅读的“读者”变成了读屏的“观众”,图像更具有直接性、直观性、当下性等特点,并且已经成为公共交往、信息传播、娱乐消费最重要的对象。而且图像所传递的内容不需要文字作为中间媒介,它直接诉诸于人的视觉系统,从而使人的视觉渴求无所阻碍地达到满足。文学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它诉诸抽象的文字符号,对它的接受必然需要结合对一定语词的理解、组织、选择而进行,惟其如此才能唤起相关的文学形象,因此也必然更多地与理性和反思联系在一起,因此不可能从中得到一种直接的快感,正是这种不可逾越的差别使得文学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危机。再加上审美化的文学阅读比一般消遣式阅读要复杂得多,而读者若想获得真正的审美经验,也往往会比一般的消遣式阅读更辛苦,这就更加导致了以《小小说选刊》为代表的通俗类文学期刊的再次兴盛。

四、新媒介的多元化对纸媒文学的影响

一般而言,文学的传播工具和载体成为文学创作、传播和繁荣的基本条件。传播媒介往往会把经济利益放在首位,数字媒介的发展,必然会改变传统的文学的生产链,这种价值重构、传播转型就使得传统文学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使得文学也在悄悄地改变着其现有的内部秩序。而新媒介便捷的传播方式就对传统的文学传播样式构成了威胁,新媒介已经成为了人类文化生活的本体性构成要素,渗入到了人类文化的再生机制内部。如果说文学期刊在文学的一极所受到技术力量的冲击还不是很强烈的话,那末在传播一极则无疑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新兴媒介渗透了生活中的一切,以至于有专家认为社会存在着第三次转型,即从语言向图像转型,图像对文学这个艺术母体的冲击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⑦

新媒介的多元化势必导致了对传统纸媒市场的分割,文学期刊的媒介角色和文学身份由此也发生着根本性的变化,随着媒介技术的高速发展,社会发展的重心从政治转向经济,而媒介的发展又使得不少新生代作者可以通过诸如网络等新媒介,直接进入文学传播的环节,并迅速获得市场的认同,纯文学期刊在文学传媒形式中就逐渐显现出了边缘化的趋向。以往文学期刊中纯文学性的特质就更加日渐萎缩,更多的文学期刊开始面向市场进行转型从而走向通俗化。哈贝马斯认为,随着大众媒介,尤其是电子媒介对人们生活的介入与占领,文化批评公众逐渐淡出,文化消费公众则走向前台。“文化批判与公众之间的交往一直都是以阅读为基础,人们是在家庭私人领域与外界隔世的空间进行阅读的。相反,文化消费公众的业余活动在同一个社会环境中展开,无需通过讨论继续下去:随着获取信息的私人形式的消失,关于这些获取物的私人形式的消失,关于这些获取物的公共交往也消失了。”⑧这种消费文化语境中,社会审美形态加快了变动,文化文本和商品的之间开始相互占有,而现代传媒对大众文化淋漓尽致的渲染和大众文化最重要的娱乐功能的发挥,使得两者产生了不可忽视的负面效应,传媒的商业性逐渐就使得大众文化变得更加物化。

文学借助现代科技媒介走向了审美泛化,这似乎是技术进步必要的牺牲,同时也许可以说是技术进步发展的成就。小小说的兴起和繁荣可以说是大众文化的一次“狂欢”,这种“狂欢化”完全可以促使小小说整合传统的和全新媒介传播的形式,打破以往文学文本的审美特征和审美范式,更加彰显其叙事上的通俗性、随意性和具有趣味性的价值取向,以促进民众对真实生活的回味,和对生活环境的认知。传统的文学作品的欣赏方式往往是单向的,读者与作者无法进行直接的沟通和交流,作品成形以后一般无法再改变原创作品,而新媒介的多元化,让文学的创作和传播成为了双向度的,往往是互动性的和交流性的,使作者和读者相互沟通,并能够根据读者的阅读体验及时修正作品内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无疑是对传统的文学创作、传播和文学体制产生了强大冲击力的同时,又提供了新的创作和传播途径。以网络文学与主流文学的不断融合为标志,大众文化虽然和精英文化性质各异,然而在不断博弈中,它们也在被逐步整合进了一个复杂的文化系统内部。以往的观念形态必须在思维方式、概念范畴、理论观点、思想体系和学理模式等总体构架上进行转变,只有这样,才能把数字媒介对于传统文学的挑战变成文学在涅槃中再生的契机。

注释

①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步》,吴睿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6页。

②宗利华:《一种新文体的全方位崛起》,《小小说出版》2005年第2期。

③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钱中文主编,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553页。

④刘海涛:《微型小说与纯文学杂志研究》,敏思博客,2004年。

⑤陈刚:《大众文化与当代乌托邦》,作家出版社,1996年,第159页。

⑥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赵一凡等译,三联书店,1989年,第156页。

⑦张光芒:《论中国当代文学的“第三次转型”》,《当代作家评论》2004年第5期。

⑧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曹卫东等译,学林出版社,1999年,第190页。

责任编辑:凯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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