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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龙口·酒神 (连载之十六)

2009-12-24邹长顺李同峰

鸭绿江 2009年11期
关键词:黑子作坊孟子

邹长顺 李同峰

自从乾隆四次东巡盛京之后,“义隆泉”便改名为“义龙泉”、“万龙泉”,接下来改成了老道士测算的名字“老龙口”。

也正是老龙口有着二三百年的历史和悠久的故事,才使老龙口酒在东北、在中国以及东南亚国家和地区的销量长盛不衰。

老龙口酒是可爱的,具有火的性格,水的外形。老龙口酒是欢乐的精灵,哪儿有喜庆,哪儿就有她的光临。她还很会取悦你,只要你喜欢上她,就能让你说出真话,掏出你的心来。但是你一定要当心点,在你高兴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偷走你的理性。

喝吧,为了胜利,需喝老龙口酒……

喝吧,为了友谊,需喝老龙口酒……

喝吧,为了爱情,需喝老龙口酒……

老龙口酒,会使聪明的人更加聪明,会使愚蠢的人更加愚蠢,这就是老龙口酒的个性与精彩。

现在的酒友们谱写着老龙口的历史,他们天天喝着老龙口的酒,大有一种一天不喝,就不想在地球上走的感觉!

二十一

今夜没有寒流,而是一股春风,今夜星光灿烂,大地万籁俱寂。王大卫办公室的灯光亮了很久很久,厂区的深夜无声无息。

白炽灯与白墙壁交相辉映。在灯光的作用下,王大卫的脸看上去很苍白,也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所导致的。

他对面坐着的是新来的党支部书记孙林宝。与王大卫比较,孙林宝显得精神饱满,红光满面。他年纪四十有余,原在局里任办公室主任,性格很内向,皮肤白皙。据说在上学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暗地里议论他长得英俊,也有好些女生追求他,然而她们一个也没能如愿以偿。之后,他成亲了,结果媳妇长相很困难,正应了老百姓的一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王厂长,我可是初来乍到,有些事你还得多把把关,论年龄你是大哥,论领导老龙口,论老龙口的酿酒技术,可以说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老龙口是个好地方,企业好,快三百年的历史了。人好,干部职工人人争先进,只要领导一句话,职工们就有使不完的劲。就这西厂房,都是职工业余时间做出的贡献。好啊,我在部队的时候,只要喊一嗓子,战士们个个都像猛虎一般朝敌人扑去,在老龙口也是如此,只要说一句话,职工们个个积极响应,干活比着干,学习比着学。”

“这都是你和王书记、原来的老书记教育的结果。”

“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做主,建设社会主义的愿望激发了他们。”

孙林宝转了话题:“王厂长,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王大卫摇摇头:“说不好,不过现在还行。当兵的,身上让子弹穿上几个窟窿都不当回事儿,这点病算不了什么。我活到现在,和我死去的战友相比,幸福多了,起码我看到了全国解放,我当上了老龙口酒厂厂长,每逢年节能用老龙口酒祭奠一下他们,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慰。”

王大卫每当提到死去的战友时,心里总是酸溜溜的,随之眼泪就夹在眼角,特别是提到自己的亲家李虎林时,更是伤心不已。倘若李虎林还活着的话,他非得把他弄到老龙口来不可,让这个曾置身枪林弹雨中的爱喝酒的兄弟,天天喝老龙口酒。然而,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幻想了。

孙林宝看着王大卫激动的表情,默默地点着头,仔细地倾听着,体会着王大卫的心境。

“孙书记,”王大卫转了话题,说,“你来了,这肩上的担子也很重。离建国五周年仅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我们老龙口酒厂惟一能向国庆献礼的,就是争取使产量在国家规定的基础上翻一番。现在还差一些,要想在短时间内完成这目标,还需要干部职工做出更大的努力才行。不过,凭老龙口人的一股韧劲,我想是差不多的。”

“还有,我们已经安装了四台扬渣机,使部分职工从笨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而且,我们的几个酿酒班出酒率都很高。过些日子,省轻工厅、大连酒厂等单位将来我们老龙口参观学习,要在我们厂搞加快酿酒步伐的试点,这又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在建国五周年庆典前,我们还要安装一台考兰克锅炉,改变直火蒸酒的传统工艺,这样可以大大提高出酒率。这也是一件大事,而且还要马上去落实,炉款我们已经付出,眼下正在改造新铺管路。”

王大卫的话,让孙林宝听得入了神。

“还有啊,我们技术室正在反复地进行曲种的试验。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会有新的曲种问世。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们不仅会节省大量的资金,而且还能酿造出我们老龙口独特香型的曲酒。”王大卫很有信心地说。

“技术室主任丁静蕾和技术员每天加班,也喊出了把曲种试验搞成功,向建国五周年献礼的口号,让我们听起来很是振奋。我们老龙口有这样一批能啃硬骨头的职工队伍,我相信,发展和辉煌为期不会远的。”王大卫说完后兴奋地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丁静蕾用托盘端着两碗面条进来,笑着说:“厂长、书记,都这么晚了,吃点面条吧。”

王大卫马上站了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介绍说:“孙书记,这就是技术室的主任丁静蕾。大曲试验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她。”

“书记你好。”丁静蕾带着微笑问候。

“嗯,上午见过一面,不过没记住是干什么的。”孙林宝说后又问:“到现在还没下班?”

“马上下班了。因为王厂长身体不好,我特意在食堂为你和王厂长做了面条。”

“谢了,谢了,让王厂长吃吧。”

“既然一人一份,咱们就一块儿吃呗。你别说,看到面条,我还真有点儿饿了。”王大卫说着,吃了起来,然后又问丁静蕾:“你们都吃没?”

“都吃过了,车间和食堂的人都一块儿走了。”

“天不早啦,你也赶紧回去吧,秀龙和孩子都在等你。”

“嗯,我回去了,书记明天见。”

“明天见。”

丁静蕾消失在老龙口的夜色之中,王大卫说道:“丁静蕾是个女强人,才三十多一点点。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命运不济啊……也没有办法,当时我和刘书记都是好心,哪知,有心栽花花不活。”

“怎么回事?”孙林宝听了,心里不明白王大卫说的是什么事儿,手上的筷子挑着面条问道。

“她的爱人黑秀龙也是我们厂子的干部,是党支部第一批发展的党员,小伙子很有发展前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一次,刘书记说丁静蕾对黑秀龙很有好感,我们觉得应该从组织的角度帮帮忙,于是,我和刘书记就代表组织找到他们俩谈了话,希望他们俩在今后的生活中结成连理,相互帮助,在今后的工作中比翼双飞,相互学习。”

王大卫又吃了一口面条,说:“前几年,朝鲜战争爆发后,黑秀龙和李伟彬几位热血青年积极地报了名,要赴朝参战,可刚刚穿上军装,一场不幸发生了。”

孙林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王大卫说下去。

“在黑秀龙来厂子的路上,大风把一根腐朽的电线杆刮倒了,正好砸在了黑秀龙的腰上,从此之后,一个前途似锦的好青年,一下子变成了终身残疾,变成了长年和床做伴的人。”

孙林宝听后感到十分惊讶,还是想听王大卫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发生在他们俩刚刚成亲的第二天,幸亏有了一个孩子。”

孙林宝听后,很同情地点点头。

“打那之后,丁静蕾白天上班,下晚伺候躺在床上的丈夫、怀中吃奶的孩子,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婆婆。这一晃四五年了,真的难为她了。说句心里话,别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就是一个堂堂的男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啊。所以,我和书记有话,在生活上,一定要关照她,帮助她,她要是倒了,对老龙口也是个损失,整个技术室,全指望她呢。”

王大卫的讲述,深深地打动了孙林宝的心。

阳光时隐,柳丝暗长,春雨细细,酒香雾薄,这是车间酿酒后的热气形成的风景。

在老龙口的酒班里,始终有一道裂痕,也许是祖上留下来的,总是在某种场合呈现出来,那就是帮派——山西帮、辽阳帮之分。

很多人都想吹牛,从而达到出人头地的目的,这本属常见,可是因有帮派之分,便成了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了。

老龙口酒作坊自古以来,就是山西人所开,所以,老龙口酒作坊的人一度全是山西人,特别是酿酒的大师傅,至今仍然都是山西籍的,还有很大一部分酒工也是山西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辽阳人进了酒作坊,但辽阳人在老龙口酒作坊内占的比例很小,除了烧火的,打杂的,就是扫院子喂猪的。山西人是瞧不起这些人的。而辽阳人呢,又觉得本乡本土的,也不把山西人放在眼里。为此,两帮经常发生口角摩擦,有时候还大打出手,这几年还稍微好了一点儿,解放前经常弄点儿冒血事件。

但是,山西人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凡是山西人来到老龙口,老师傅必须把山西祖宗来盛京开老龙口酒作坊的故事讲上一两遍,像是在进行传统教育一样。今天,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酒工们围在一块儿,大师傅又开始讲述山西酿酒祖师孟子敬来盛京找到二舅,买好地盘,和一个叫二黑子的酒工回山西的路上,救东海龙王之子辽河小白龙的故事。外边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屋里大师傅讲得绘声绘色:

话说在康熙元年秋,辽宁境内的峦峰岭被深秋所笼罩,满岭遍野的杂草灌木早已枯黄,在阵风中发抖,峦峰岭上大大小小的树木,也早已凋零,被山风拽得东倒西歪。

在一高高的岭头上有一棵歪脖子树,通红的大柿子成嘟噜地压着枝头,还有不少柿叶残缺不全地悬挂在树枝上,树上有几只老鸹鸟瞰着峦峰岭迷人的深秋景色。这岭间有一羊肠小道,是孟子敬和二黑子往返于盛京和家乡间的必经之路,特别是那棵柿子树,早已被孟子敬在来盛京时画上了白色的三角记号。大概老鸹早早地看到了孟子敬和二黑子朝这边走来,发出呱呱的叫声后,展开了翱翔的翅膀,老鸹的起飞蹬踏带来的颤动,晃得树上仅剩的几片柿叶纷纷落地,只有剩下的柿子露着通红通红的脸。

孟子敬和二黑子来到树下,二黑子把手中的拐杖一扔,靠着柿子树说道:“孟哥,天还早,休息一会儿吧。”

孟子敬也停了下来,望着通红的柿子说:“二黑子,瞧这柿子都熟透了,干吗不摘几个吃?”

二黑子听后一抬头,精神头来了:“行,爬树是我的拿手好戏,你用衣襟接着,我上去摘。”

不一会儿,通红的柿子被二黑子摘了一堆,他和孟子敬挑软乎的吃了几个,带上几个,又上路了。

孟子敬走在前头,回过头来问二黑子:“黑子,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事成不成?”

“什么事?”

“娶那个带俩孩子的年轻女人。”

“太大点了吧。”黑子不情愿地说道。

“大小你说了算。行的话,我回去告诉娘,让娘给你做媒,明媒正娶,最好今天就定下来。人家那边还不见得同意呢,虽然有两个孩子,可人长得漂亮,看上去挺贤惠的。”

“有雪莲嫂子贤惠吗?”

“我又没和她在一块儿,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不还是隔着皮猜瓜吗?”二黑子说:“我回去问问俺娘,只要她老人家同意,我也同意。”

“这就对了。”

“孟哥,娶媳妇有意思吗?是不是得……那个呀?”

“你把女人娶回家,就什么都知道了。”孟子敬说。

“可我从来没有那种……”

“你把她娶回家了,自然就有了。”

孟子敬对二黑子所说的有两个孩子的年轻女人,叫张学花,山东人。

在他和二黑子没来盛京时,山东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大量的难民涌向了山西,张学花两口子挑着一对儿女也来到了山西太谷。不料,丈夫后来饿死了,张学花在孟子敬作坊门口捡酒糟吃,被二黑子扶进作坊,把作坊发的月饼送给了两个孩子,张学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到了晚上,有坏人放火烧酒作坊,被没睡着的张学花发现,她追出去死死地抱住了放火人的腿,大声呼叫之后,二黑子起来把放火人一石头给砸死了,遂被官府拘押。在此期间,张学花心里一直牵挂着他,一边为孟家看护着被火烧毁的作坊,一边不时地去探望被关押的二黑子。

二黑子家境很穷,只有一个老母,当他被无罪释放后,孟子敬的母亲觉得他们俩挺合适的,便给牵了红线。

他们俩边说边走,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突然,一阵大风刮来,把树林吹得哗哗直响。他们立即警觉起来,前后左右张望着继续朝前走。

他们来到山岭一侧,突然发现前面一个身穿雪白衣服的年轻人躺在地上,一条腿淌着鲜红的血,把衣服染得鲜红。

孟子敬和二黑子急忙上前,掀开衣服,只见年轻人的一条腿像被什么东西咬了,血淋淋的,被撕开的皮肉里露出了白骨。他紧闭着双眼,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孟子敬伸手摸了一下青年的头,听听他的心脏,说:“他只是疼昏过去了。”

“怎么办?这儿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二黑子说。

“把内衣脱下来,撕成条,再把酒壶拿过来。”

二黑子立即照孟子敬说的做了。孟子敬把酒倒在布上,轻轻地为年轻人擦着深深的伤口,然后,把朝外翻着的肉一点一点地复原,用布条一圈一圈地包好。

“接下来怎么办?”二黑子问道。

“二人同行,小弟受苦,把包袱给我拿着。”

二黑子无奈地蹲了下来,孟子敬把年轻人架到二黑子后背上。二黑子背着年轻人紧跟在孟子敬后面,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了,他不时把伤者朝上蹿弄一下,嘴里还嘟囔着:“真倒霉,碰见了活死人。”

孟子敬回头说道:“你嘴下留情,多积点德,要不然,将来生了孩子没屁眼。”

“我还没娶媳妇呢,却有俩孩子了,个个都有屁眼。”

上上下下,弯弯曲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好久,二黑子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哀求道:“孟哥,我实在走不动了,腿肚子发酸打摽。”

孟子敬把包袱和酒壶放在地上,从二黑子身上接下伤者,背在自己的背上继续朝前走着。

天色已经渐晚,二黑子仍然说:“要不是碰上他,咱们早吃完饭躺下了。”

孟子敬没说什么,望着前边很远地方的一处亮光说道:“前边可能有人家,我们去那里借住一宿吧,也顺便弄点吃的。”

“我这包袱里还有几个柿子呢。”

“柿子能顶饿?”

孟子敬和二黑子轮流背着年轻人,终于来到了一间屋前。屋内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热情地接待了三位不速之客,不但为孟子敬他们弄了洗脚水,还做了热乎乎的粥。此时,受伤的年轻人还没有醒来,老人问了情况看了伤口后,拿出自己采的草药,熬了之后,和孟子敬撬着年轻人的牙齿灌了进去。

不一会儿,年轻人醒了过来,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

老人对他说道:“你在峦峰岭被虎咬伤了,多亏老虎口下留情,是这二位兄弟把你从岭上背下来的,足足有三十里呀。”

年轻人望着孟子敬和二黑子,拱了拱手道:“谢谢二位大哥救命之恩,将来定有报答。”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乔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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