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人放逐，61岁老翁与19岁少女的另类爱情

彭玲玲

如同摘取盛开在悬崖边的玫瑰,他们的爱情虽然美丽,但想真正拥有却面临种种障碍。不仅仅是那42年的时空距离,还有女孩身上曾经难以言说的伤痛……

在美丽的小城浙江海宁,年龄相差42岁的崔鸿钧和元元(化名),这对像父女更像祖孙的两个人,因为一次意外深深相爱了。

这引来周围人的百般质疑、阻挠,有人说元元是贪图钱财才跟崔鸿钧在一起,也有人说是崔鸿钧诱骗了年少的元元,这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他将她从地狱拽回到人间

2008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海宁公园的湖边,18岁的元元决定自杀。

她已在外露宿了两晚,不能回家、没有朋友、前途灰暗,像一只肮脏的老鼠四处躲藏、风餐露宿,唯恐被人们的流言暗箭捅伤。那两天,她宁可坦然地去死,也不要这样苟且地活着。这一夜,她带着满身的耻辱和满心的圣洁决绝地奔向了湖水。

突然,一双有力的胳膊从背后牢牢拽住了她,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放开我,让我去死。”那个沧桑的声音却说:“不放,这么年轻怎么能寻死!”

一个人拼命地要扑向湖中,另一个人却拼命地制止—两个人争斗、扭打,最后双双滚在了地上。她终于妥协了,躺在地上仰望夏日的星空大叫:“为什么这个世界连死的权利也不给我?”

接下来,元元精神恍惚地任由这个救她的人带她走,她什么也不想说。

他们来到了海宁西山路一个普通的小区,打开一栋普通房间的门,然后摁亮灯光。她惊诧地发现,眼前这个人她竟然认识,而他也愕然地愣在灯光下,不错,他也认识她。

他叫崔鸿钧,出生于1948年2月10日,比元元大了整整42岁。在海宁这个小城里,崔鸿钧算是个人物,年过六旬的他不仅精通琴棋书剑,还练就一身时尚的街舞。每天吃过晚饭后,崔鸿钧便会来到海宁步行街广场上去唱歌,或者教一群小伙子跳街舞,常常疯玩到凌晨两三点才肯回家。这个多才多艺的老头在当地小有名气,还深受年轻人的喜欢。

当初,元元就是那群年轻人中的一个。那时她还是个快乐单纯的女孩,每天晚上无聊时便会跑到广场上看人跳舞,次数多了便与崔鸿钧熟识了。那时候元元觉得崔鸿钧身上有一种魅力是许多长辈所没有的,便打心眼里敬仰他。

“你怎么变得像一个50岁的小老太太,不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呢。”认出彼此后的崔鸿钧关切地询问。

元元的眼泪立刻滚下来。当初的元元发黑肤白活泼可爱,现在的元元却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巨大的反差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崔鸿钧实在想象不出。他像长辈一样慈祥地对元元进行劝慰和安抚:“你这么小就寻死,你爸妈怎么办呢?”“人活一世,不只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别人活着,这是一种责任。”“你到底遇上什么事让你非得要去死呢?”

是啊,18岁的元元有什么打不开的心结非要自杀呢?

1990年12月7日,元元出生于海宁市农村一个普通的家庭,她天真善良,品学兼优,深得学校老师和同学的喜欢。但就在她读小学五年级那年,爸妈突然离婚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个紧急刹车,她的快乐和理想被拦腰截断,心也变得颠沛流离。从此,妈妈绝望地离开了那个家,爸爸成天喝酒赌博以此消愁,元元的成绩也急速下降。

元元上高一时,爸爸对她说:“家里拿不出一分钱让你读书了。”元元无力争辩,很轻易就想到了自杀。她趁人不备找出了家里的农药,一股脑儿全喝了下去……

元元没有死,被爸爸发现送去了医院。然而,自杀未遂并没有挽回她的命运,更大的磨难正等着她。

2008年3月,元元接到了身在无锡的同学的电话,这是她在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同学在电话中信誓旦旦地说:“你过来吧,这里有个制衣厂招人,工资有一千多呢,还能拿提成。”刚刚辍学的元元感觉生命里出现了新的希望—她要去挣钱,然后再回来读书。

可刚到无锡,还来不及放下行李的元元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囚禁在了一所美容院的二楼,行李证件包括身上所有的钱全部被没收。在那座黑暗如地狱的美容院的二楼,还囚禁着七八个像元元这样的女孩,她们像动物一样等待着同样像动物一样的男人前来“消费”,元元变成了一名被人控制的卖淫女。

她们不能吃太多的饭,要穿暴露的衣服,口袋里不能有钱,所以即使她们想逃或者真的逃出去了,没有钱和证件,也不能跑太远。元元和那些女孩变成了这伙恶人的挣钱工具:一天接待几十个“客人”,还要让每个“客人”都心满意足。非人的生活艰辛而漫长,元元几次奋力反抗,无奈势单力薄,甚至她曾想到与那帮坏人同归于尽—点燃了房间里的垃圾篓,她要烧掉这座魔穴,她要让这群罪大恶极的“魔鬼”魂飞九天。但微弱的火势只是缓慢燃烧,还没来得及蔓延便被发现扑灭了。

事后每个女孩都受到审问,所幸她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是客人扔的烟头引燃了垃圾篓,元元才免于一顿毒打。

两个月后,元元和那些女孩在公安机关扫黄行动中被救出。元元惨遭蹂躏,记忆是血肉模糊的,她不愿回忆也不想再去追问,走出“魔穴”的她该开始新的生活了。但生活真的可以干净利落地重新开始吗?

背负着耻辱的历史,她不敢回家,不敢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她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找不到工作。从无锡回到海宁后,她便像游魂一样蓬头垢面地徘徊在城市的街头,没有方向没有未来,于是便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他用爱将她从人间带到天堂

获救后的元元在崔鸿钧家暂住下来。

崔鸿钧家有两间房子,一间是儿子的,一间是他的,儿子正在上海读大学,房间空着,简单收拾后元元便有了落脚处。崔鸿钧本打算将元元安抚好后就送她回家,但在相处的几天中他发现元元身体极为虚弱:面容暗黄、发热、全身浮肿,还有满身的痘疮。他担忧地问元元:“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元元泪如泉涌,说了句令人震惊的话,她一个月来4次月经。

崔鸿钧吓出一身冷汗,他只听过女人一个月来一次月经,元元怎么会一个月有4次月经?

原来,元元在美容院“接客”时曾怀过孕,这个不知父亲是谁且与爱情无关的孩子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老鸨说:“打下来吧。”于是监督元元服下了打胎药。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可药物并没有完全起作用。随后,元元被老鸨拖去“清宫”,锋利的器械进入她的身体,剧烈的疼痛疯狂蔓延,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命真苦,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冰冷的家。

这次以后,元元彻底失去了生育孩子的能力。

从此,元元的血没有停止过,最后导致下半身完全糜烂。因为没钱治病,又无法向家人提起,元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活死人”,随时等待着上天把自己的命拿走。

崔鸿钧听完彻底震惊了,顿生怜悯之心,他决心要照顾元元,帮她治病,每天给元元增加营养。在崔鸿钧的精心照料下,元元的身体渐渐康复了。

元元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她曾经敬仰他,相处一段时间后,她眷恋他,依赖他。

微妙的感觉一直在她心里疯长着,她一直忍,一直徘徊,到最后,她很坚定地确认,那真的是爱,她爱上了这个老人。一天清晨,一起床,她就勇敢地跑到他面前说:“我喜欢你。”

崔鸿钧吓得满脸冒汗,他说:“这怎么行,这个问题太严重了,你不要胡思乱想,病好了就赶紧回家吧。”元元不甘心,她说:“我不回家,我就要跟着你,你赶也赶不走。”崔鸿钧无奈地说出了一句话:“听过农夫与蛇的

故事吗?女人就是那条毒蛇,我不会喜欢你的。”

善良乐观的崔鸿钧,怎么会突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呢?是考虑到年龄的差距不敢去爱,还是另有无法言说的苦衷?

原来,崔鸿钧之前有过3次不幸的婚姻。1969年,他第一次结婚,妻子出身于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漂亮贤惠,与他青梅竹马,婚后两人育有一女。但“文革”期间崔鸿钧被人冤枉而入狱4年半,出狱后备受歧视,岳父更是绝情地对他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再去建一个家庭。”自尊心受损的崔鸿钧毅然结束了第一段婚姻。

1984年,崔鸿钧迎来了他的第二次婚姻。第二任妻子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但这次婚姻比第一次婚姻更伤人,两人离婚又复婚,最后妻子还是丢下他和儿子跟一个香港男人走了。当崔鸿钧遇到第三个女人时,担心不能长久,于是没有领结婚证,女人跟了他8年,最后因崔鸿钧的儿子两人发生争执,女人远走新加坡。

元元表白后,崔鸿钧尽量回避和她接触。眼看着元元的身体越来越好,崔鸿钧下了逐客令:“你还是早点回去,我送你去车站。”元元头一扬:“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老了,不想再折腾了。”元元被崔鸿钧硬生生拖到了长途车站,但是车票卖光了。崔鸿钧坚定地对元元说:“明天早点去买票,你一定得走!”

婚姻让他们陷入社会的情感孤岛

第二天,他们再次去了车站,这次票总算是买到了,车却晚点了。元元在候车室里兴奋地说:“你不觉得冥冥之中有天意吗?”

这番话也触动了崔鸿钧,于是,他打定主意,拉起元元的手:“回去吧,不走了。”

确定恋爱关系后的崔鸿钧和元元瞬间成为人们的谈资,有人说他们荒唐可笑违背伦理,有人说崔鸿钧老来俏包养了一个小女孩,更有人说90后的女孩怎么可能爱上六旬老人,纯粹是贪图老人钱财。

崔鸿钧曾在深圳闯荡20年,有过自己的车、房以及饭店舞厅,但这些财产经过3次婚姻已折腾得差不多了。如今的崔鸿钧不但没有固定收入,还得供儿子在上海上大学的一切开支,现在又照顾着元元,经济状况更是艰难。为了维持生活,崔鸿钧不得不捡起自己修电器的老本行,在家门口开了个电器维修店。

经济的窘迫和旁人的指点都不足以打倒两人的真情,2008年七夕,元元勇敢地向崔鸿钧求婚了。她曾用死亡来反抗这个冷酷的世界,如今她要用坚定的爱来向世界宣战。哪怕没有钻戒、没有玫瑰,但他们有真诚的爱,以及那份用爱成就的“结婚协议”,协议上这样写着:双方彼此倾慕、相爱,自愿结为夫妻,从此永世不分,至死不渝。

2008年10月1日,虽然元元还没到法定婚龄,但两个人花了6元钱门票,私下在海宁西山寺里举办了一场盛大而又简陋的“婚礼”,拍了照,拜了菩萨和天地,烧了香还了愿。元元还把“结婚协议”的有效期改为“生生世世”。

但,这终究是一场不被人祝福的婚礼,亲人用了比旁人更无情的方式来阻挠他们的结合。

儿子从上海赶回家,看到父亲身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气愤地张口就向父亲要钱。崔鸿钧在经济上已被逼入绝境,“我真的没钱了,我的棺材本都耗干了。”儿子一气之下向父亲挥起了拳头;在加拿大工作的女儿知道父亲的事后立马返回国内,虽不像弟弟那样愤怒,但她扔下1000元后就拒绝再给父亲任何经济上的援助,因为她不愿意父亲把钱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崔鸿钧的妹妹也不再邀请哥哥全家过春节,她觉得这是全家的耻辱,甚至不准他带着元元去给祖先上坟,怕玷污了坟地。

元元开始觉得自己拖累了崔鸿钧,考量再三后,曾经赶也赶不走的元元竟然离家出走了—爱他,就得离开他。元元回了一趟老家,但家里已无法接纳她,于是元元只好再次返回海宁市区,她无处可去,只好在网吧过夜。

元元走后的那3天,崔鸿钧几乎寻遍了海宁市每个角落,焦急、怜惜、无助,这个六旬老人被种种复杂的情绪折磨着,脚磨破了皮风吹伤了眼,他都不在意。最后他终于在网吧找到了元元,他们再次走在一起了。这次,他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要想那么多。”元元点点头。

2009年七夕,他们快乐地度过了“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等明年他们就可以去领结婚证了,没有人祝福的爱情一样尽情盛开着。妈妈对元元说:“既然你已经选择了他,以后就不要再选别人了。”那一刻,元元觉得不幸离自己越来越远。

有时候,在崔鸿钧的内心深处仍旧怀着惶恐与自卑,他觉得自己在外形上配不上元元,但元元却从不介意。每次两人走在大街上,她都会不顾路人猜忌的眼光,亲密地挽着崔鸿钧的胳膊。一个卖臭豆腐的小贩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是你什么人啊?”元元满不在乎地回答:“他是我老公。”要是别人还不相信,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我爱崔鸿钧,我爱崔鸿钧,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也许这就是90后的元元独有的表达方式:简单、直接,从不会想太多。这一切,经常让崔鸿钧热泪盈眶。

现在的崔鸿钧开着他的电器维修店,元元在学电脑打字和图片设计。有时崔鸿钧出门修电器很晚才回家,元元会一直等他回来吃饭。元元的性格任性霸道,崔鸿钧总是适时地给予包容体贴。他们依然被世人所孤立,但崔鸿钧相信,他们会在孤立中坚守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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