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动症儿子VS钻衣柜老公这个家怎么了

侯文君

在一次争吵中,让她终生难忘的情景发生了:丈夫先是抱着头蹲在地上,没几秒钟又突然跳起来奔向卧室,一头钻进了大衣柜里……咨询师从“多动症”的儿子入手,为这对关系紧张的夫妻解开了心结。

白雪和林军已经冷战好几个月了,然而,他们却因为幼儿园老师的一个电话,又走到了一起。

老师在电话里诉说了他们5岁儿子林昊的异常表现:小林昊自从升入大班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总是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不摸摸动动就不行,甚至还常常打扰其他的小朋友。

就这样,夫妻俩带着儿子去了两家医院,大夫根据昊昊的表现诊断为“儿童多动症”,虽然又是开药又是治疗,却似乎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在一位朋友的建议下,夫妻俩带着孩子走进了心理咨询中心。

家庭战争:

让孩子由恐惧到“多动”

在一个午后,我见到了白雪一家三口。白雪走在最前面,风风火火地进来就开始忙活办理各种咨询前的手续,而儿子昊昊则由林军领着,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我一边做安排,一边不时观察这3个人,干练的妻子和沉静的丈夫形成鲜明对比。圆嘟嘟的昊昊挨着爸爸乖乖地坐着,只是小手不时地在爸爸身上抓一下、拉一把,眼睛不断地打量着新环境。这样看来,似乎看不出孩子有什么异常。

因为在电话里已经有了基本的沟通,我安排昊昊先单独进行咨询。

进了咨询室,我给了昊昊一段时间,让他充分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同时我也开始仔细观察昊昊肢体上的“多动”症状,观察并没有让我有更多的发现。

接下来,我试图和昊昊做一些简单的沟通,但他只是伴随着小动作,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我,甚至有时候干脆没有听我的问题。基于这种状况,我决定采取游戏的方式,来解开孩子内心的秘密。

我问昊昊:“喜不喜欢听故事?”

昊昊说:“喜欢,以前每天晚上爸爸都给我讲故事。”

“那昊昊想不想和阿姨一起来讲个故事?”

他停了一会儿,说:“嗯,好吧!”

就这样,我微笑着引导昊昊开始边想象边叙述。

“一天,昊昊来到一个神奇的世界游玩,在昊昊的脚下出现了一条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会通向一座房子,昊昊看到了一座什么样的房子呢?”

“是一座白色的楼房,很漂亮,它周围还有很多花、草地,草地上有小白兔在跳。”

“那昊昊想不想走进这座漂亮的房子里看一看呢?”

接下来,让我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昊昊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手指不断地抠着沙发,两条腿交叠向内缩着。

我把声音放得更加轻缓:“昊昊,怎么了?房子里面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吗?”

过了很久,昊昊才用很低的声音说:“房子……漏水……”

“房子为什么会漏水呢?”

“屋顶是破的。”

这是一个关于家庭情况探索的心理测验,房子的状况对应着孩子的家庭状况。生活在一个屋顶“残破漏水”的家庭中,昊昊的多动是有原因的,其实是由于家庭的不安定造成的焦虑和恐惧。但因为孩子年龄较小,无力表达,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展示自己内心的痛苦和不安。

因此,我的咨询目标得到了重新定位,要解决孩子的问题,就必须先解决家庭的问题。

妻子:

我的丈夫不正常

当我把夫妻两人请进咨询室,复述了昊昊的咨询情况时,两个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看来,他们的婚姻确实存在问题。

过了一会儿,白雪提出希望单独和我咨询,她边哭边向我说起了这些年的婚姻生活。

白雪第一次见到林军,就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吸引力,他高大挺拔、温文尔雅,总是专注地望着自己。因此,没有多久两个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很快白雪就怀了孕。白雪一直觉得林军性格沉稳,然而,两个人真正开始过日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这种沉稳似乎过了头。

“每次我跟他说点什么,他都很少有反应,让我总觉得好像是在对着一堵墙、一道铁板说话。家里的事几乎都是我在操心,想和他商量基本就是白费力气。有时候我气极了,就骂他是个没嘴的葫芦!即使这样,他也不吭气,这哪里像个男人啊!”

因为有了身孕,白雪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有时候她会放任自己,故意和林军耍耍脾气。开始,林军只是默默听着,于是白雪不自觉地更加肆意起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正在一步步接近林军的底线。

直到有一次,因为想换一套面积大点儿的房子,两人因意见不合争辩起来。让白雪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林军先是抱着头蹲在地上,几秒钟后又突然跳起来,奔向卧室。被吓了一跳的白雪紧追过去,让她惊诧的一幕发生了,林军竟然一头钻进了大衣柜里。白雪有几分钟没有反应过来,等她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儿之后,感到又害怕又愤怒: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她面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当时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失控了,陷入了一个怪异的世界,一个我不理解的恐怖世界!”

这件事之后,白雪憋着一股气,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军为什么要躲到衣柜里?然而,围追堵截式的沟通却加剧了林军的诡异行为,直到她渐渐失望、渐渐麻木,夫妻间只剩下争吵和疏离。而这一切都被小小的昊昊看在眼里,就在他们夫妻为离婚还是勉强维持而苦恼的时候,昊昊生病了。

丈夫:

妻子咄咄逼人让我恐惧

从白雪那里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我还必须听听林军是怎么说的。和林军的咨询进展得并不顺利,我发现他很不习惯用语言表达。

我决定换一个角度,先从昊昊入手,毕竟林军对儿子非常关心。林军对我的话听得非常仔细,在我不断地深入分析和讲解的过程中,林军渐渐产生了我预期的反思。

“大概在我六七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开始关系不合,他们有时候冷战一两个月,有时候又打得不可开交。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们离婚了,之后我一直跟父亲生活,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母亲,我觉得婚姻对她的伤害很深。”

“如果你比较一下母亲和妻子两个人,你会想到什么?”

“说实话,我经常会把她俩混淆在一起,她们的性格都比较急,说话速度很快、爱争辩。我和我父亲比较像,我们很沉默。”

我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问:“这种比较会让你想到什么呢?”

林军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挠挠头。

我希望能够引起他足够的自我觉察,我需要坚持和推动他:“我知道你内心一直有要过另一种生活的希望,而你的生活似乎正在步入一种熟悉的困境,只有找到原因才能有解决的办法。”

林军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正在用父亲对待母亲的方式与白雪相处,而我们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我一见到妻子咄咄逼人的样子,就感到既心烦又害怕。有了第一次迷迷糊糊钻进衣柜的行为之后,我就更管不住自己了。说实话,我也恨自己这样的行为!”

“钻衣柜这样的事是你结婚后才发生的吗?”

林军摇摇头,告诉我:“小的时候,我有时会在半夜被父母的争吵惊醒,但他们根本无暇理会我,还是继续争吵,这让我感到很害怕,每次只有钻进衣柜里才能够感受到一些平静和安全。”

问题似乎渐渐明晰了,妻子和母亲的相似之处不自觉地勾起林军幼年因父母离异造成的伤痛。他既不敢正面和妻子争执,又不敢和妻子冷战,明知自己的沟通模式不对,却不清楚该如何改变。于是,幼年的危机应对模式重新被启动,才发生了林军钻衣柜躲避的诡异行为。

林军总觉得自己很难找到和妻子匹配的沟通模式,更具体地说,就是双方解决问题模式的差异造成了互相的不理解,最终造成夫妻关系的紧张。

调频:

一门婚姻必修课

找到了他们夫妻间的问题所在,我建议他们共同治疗来调解关系。

首先,我给林军留了一道家庭作业,要求他找机会重新修复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同时,希望他能仔细思考一下父母当年离婚的真正原因,与自己自幼忖度的原因相比较,做出必要的修正。

不久,林军非常兴奋地回复我:“没想到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认为做不到的事,其实很简单。母亲一直独居,见到我时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慌,仿佛多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非常亲切和自然。后来,细问起来,父母离异也不是由于争吵,当年他们的结合就是迫不得已,分开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最后调解的时机已经到来了。我想通过一个小小的游戏帮助林军和白雪领悟到问题的真相。

首先我请他们跟着我的口令做动作:“抬起右手,伸直,手握成拳,跟我一起做,从右向左摆动,口中要同时喊‘哎—。”如此,我带着他们共同做了五六次,突然我说:“摸鼻子。”然而,我却把手放到了脸颊上。

有趣的是,他们俩也都跟着我把手放到了脸颊上。我请他们看一看彼此,然后说:“我说摸鼻子,你们为什么摸脸颊?”

白雪说:“光想着跟您做了,却似乎没听您在说什么。”

林军说:“同样的动作做好几遍就形成一种跟着您的动作做的模式,也就不注意说话的内容了。”

“不错,过去的生活就像跟我做动作一样,我们每个人都被过往催眠形成了固定的模式,而模式的缺点就是容易使人忽视新的变化,用旧模式面对新情况自然会出问题。”

两个人慢慢地想,慢慢地点头:“那我们该如何去调整呢?我们之间的差异又在哪里呢?”经过咨询的成长,他们夫妻的感受力和内省力已经能够帮助他们准确地发现问题的核心。

我笑了:“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就来寻找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说着,我发给他们一人一个题板:“第一个问题:你们最恐惧、最头疼、最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沟通方式或对方的态度或表达方式是什么样子的?”

白雪:没有回应,不愿意沟通,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林军:态度激烈,愤怒的,指责和争吵的,强势的。

“好,现在不要急着交换,再写下第二个问题:你们觉得最舒服、最愿意接纳的沟通方式或对方的态度或表达方式是什么样子?”

白雪:平心静气,平和顺畅地沟通,彼此都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用猜测,能友好地统一意见,没有伤害和矛盾。

林军:态度平和,不急躁,有话慢慢说,允许每个人表达自己的想法,有商有量地解决问题。

“第三个问题:对照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比较你们目前的沟通方式,写出不同之处,或需要改善之处。”

白雪:说话速度要放慢,不急躁。

林军:要学着表达自己,不把话闷在心里。

“好,现在将你们彼此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交换,后两个问题暂不交换。”

交换后,林军和白雪都忍不住笑了,看到对方最先写下的答案和自己寻找到自身需要改进的方面如此吻合,确实既有趣又免不了带着些小小的酸涩。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渴望的是一套,而做的却是另一套,并且是对方最害怕的一套。

白雪说:“我过去总是埋怨他,却从不去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站在我自己的世界里,用我的旧模式对待婚姻。”

林军握住了白雪的手:“你放心,现在我不再恐惧了,我也有能力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我不会再逃避,会认真听你说话,有事情我们共同商量好吗?”

我看到白雪的眼中已经泛起泪光:“我也不那么急了,尽量慢慢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有自己新的婚姻模式和沟通方法!”

专家的话

1.儿童更易患上心身疾病。

林军和白雪的不和,直接影响了儿子昊昊的身心发展,他的“多动”其实是由心理原因引起的身体疾病,俗称心身疾病。而随着夫妻关系的和好,昊昊的症状也在两个多月后逐渐消失。

相较成人,儿童自我成熟度低、自我调节能力差,很多来自家庭、学校的事件对他们造成的影响,由于得不到很好的表达和理解,压抑之下就会形成心身疾病。因此,心灵健康,孩子才会更健康。

2.夫妻沟通需要调频:不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事实上,人们“听”话的能力往往比“说”话的能力差,这是因为人们容易带着评判的倾向来听,在听之前已经在心中设定了基本模式—看对方的话是否与自己的价值观或看法一致,对方说话的方式、语气、体态等是否令自己愉快,是否可以接纳。如果不是,对方的话会引发我们内在的心理噪音,使我们不想听、不真实地听,当然无法了解对方的真意。

在沟通中,产生影响的言语仅占7%,音调占38%,表情、体态、手势占55%。因此,在夫妻沟通调频过程中,除了更加注意言语上如何恰当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还要注意自己的表情、不经意的身体姿势是否破坏了沟通。

最后,给大家建议“调频三点”:言语上尽量完整、准确地表达自己;观察自己的表情、口头语、手势、体态,如果有不适当的,要尽快调整;把自己感到反感的对方表达特点,如某些词汇、表情等,坦率地告诉对方,了解对方这么做或说的真实想法,消除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