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相对论
2009-12-14汪洋
汪 洋
汪洋,男,内蒙古通辽市人。北师大中文系毕业。写小说,编剧。现任某时尚杂志专题编辑。
我们集团对员工有一项福利,每个月往你的卡里面打一定数额的钱,这笔钱无法兑现,但可以用来购买集团书店的图书。只是我每个月都要严肃对待该买哪几本的问题,譬如,到底要用100元只买一本外版的《GQ》,还是买《做最职业的记者》、《不许联想》和《流动的盛宴》?
如果我选择了前者,无疑我在物质上奢侈了一把,有一种把Prada穿回家的感觉;如果我选择了后者,无疑我将在精神上奢侈一把,有一种秀水街饕餮归来的感觉。
作为一名时尚编辑,在每次抓掉了五百根头发之后,我无疑都会……选择后者。这个结论似乎跟人性中的奢侈品情结相悖,但实际上,我并非有心嘲笑商品价格越高越有益于其畅销的“凡勃伦效应”,下面的故事会让你理解我的选择。
早年我曾经听着羽泉的歌在课堂上做笔记,《开往春天的地铁》骗得我也跟大学舍友一起在午夜畅谈女人和理想时喝了一地的啤酒瓶。数年后的一天我闻胡海泉为何现在一首歌的味道为什么会越变越淡,他长叹了一声:“我现在连坐一次地铁都变得很奢侈了。”看了看停在摄影棚外的宝马,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说每天为了节约两块钱坚持步行,如果我们面对今天很难有机会乘坐一次地铁的胡海泉,硬逼着他再写一首《开往春天的地铁》,估计写出来的地铁开往哪就说不准了。
数日前,我与李冰冰端坐在前门的一个上好的法式餐厅里,当天的拍摄时间较长,经纪人和工作人员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李冰冰倒是显得兴致很浓。兜兜转转问到原因,她像孩子显摆自己的新鲜事儿一样告诉我,她的父亲今晚会从杭州乘飞机到北京,来跟她共进晚餐,而她第二天一早又要飞离北京了,换句话讲,她跟父亲的相会至多是短短的一晚。但是从她热烈的神采中,能看到她对这顿晚饭的期待。
当物质在人们的身上生长到一定程度,人们自然被奢侈所围困,被物质奢侈的惯性和环境所带动——不单单是说一张机票为了赶一顿晚饭,不单单是开上了宝马的日子就没有了“百姓生活”。只是当你变成了一类人之后,精神上的小小的满足都变成了奢侈品,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我有一位前同事,随男友定居巴黎,刚刚适应了巴黎的生活,辗转又去西班牙过活。每次从她巴黎出差回到西班牙,打开行李袋,里面居然都是她从巴黎买来的日用品,包括一些调料和浴室用品,其中一款法国牌子的洗碗液是她一直坚持使用的。朋友笑她“你真是讲究!”她说:“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一件熟悉的生活物品对我来说多么难得,这跟奢侈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对奢侈的衡量标准在不同的环境下会不断转化,沙漠里的一瓶水是奢侈品,大学时候的一张梅艳芳演唱会门票是奢侈,四十岁以后去踢一场球是奢侈……相信多数的人,都在跟我一样,过着君子固穷的日子,看似匆忙,却也有自己能支配的时日。如果我是一个大腹便便油光可鉴的成功商人,我可以把一百块钱花在一本外版杂志上这无可厚非,但是固穷时分的美好心态,对一百元能究竟能买几本“划算”的书,怎样的排列组合能把一百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这样的乐趣,恐怕在大腹便便者看来又是另一种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