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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Google轻轻地擦肩而过

2009-12-11喜马拉雅熊

现代计算机 2009年2期
关键词:谢尔盖二楼搜索引擎

喜马拉雅熊

(一)

因为那几年三天两头往硅谷里飞,所以我实在记不清这个故事到底是发生在1998年还是1999年夏天某日的一个下午。

那天我和Excite.com的创始人Mark V.H.在Palo Alto的一家餐厅共进午餐。说是午餐其实都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餐厅里仅有我们两位顾客,我们坐在沿街落地窗边的餐桌上。Mark是当时硅谷的风云人物,也是个亿万富翁。他还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就和同学创办了Ex-cite.com搜索引擎公司,Excite紧随着Yahoo上了市,成为当时世界上第二大的搜索引擎,老大当然是Ya-hoo。

其实Yahoo创立的时候根本就不是搜索引擎而是一个网址目录(Directory),所以要是讲互联网历史的话,Excite(开始时叫Ar-chitext)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名副其实的大众搜索引擎了。我在1995年的时候就开始涉足中文搜索技术,互联网的骨灰级人物可能会略有所闻。但Mark和我这时候不仅仅对搜索已经没了兴趣,就连互联网,不,是对“文字的”互联网也失去了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带声音、带视频的那种互联网,也就是我们现在叫的“宽带”。那时候搞宽带,好比今天我们要将所有马路上跑的汽车的动力从汽油统统换成电池,真的非常挑战,即使在美国,那时候大部分人上网还是靠电话线拨号。所以Mark和我企图在黑暗里寻找到宽带的杀手级应用,可谓是超越了时代3~5年吧,特有天行者的感觉,好像自己穿越了时空、不再生活在人间。

正当我们在加州的阳光下懒懒地打发各自盘中的食物之时,我俩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窗外马路对面沿街小店的二楼房顶上突然爬上来了两个小伙子,他们将一块白色旧床单做成的横幅挂在了二楼的沿街墙上,上面有五颜六色的六个字母:“Google”,下面有一排黑色的小字“The Next Generation of Search Engine”(下一代的搜索引擎),顶上方则写的是“Grand Opening”(“隆重开业”)。

Mark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毛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什么搜索引擎呐,搜你们个头啊!”其实Mark也差不多是个孩子,刚刚三十出头而已。但是无论如何,那时我俩都200%地坚信这个地球上搜索引擎的天下疆土早就已经定局,由当时的四大上市的搜索引擎公司各占一方:Yahoo,Excite,Info-seek,Lycos——犹如不可一世的四大天王。

吃完饭出了餐厅,Mark戴上了墨镜、开着他的跑车扬长而去。我呢,因为6~7点钟还要在附近见另外一个人,所以就独自在街上逛来逛去,消磨时间。那条街不长,两边是两层楼高的矮平房,一楼都是沿街的小店,二楼不少是住人的公寓。在马路上从头到尾逛了几个来回以后我有点心烦了,正想找家方便店去买一听冰镇饮料来提提神,不由得发现自己又徘徊到了那块挂着“Google”白布的商店门前。也许是实在无聊了,也许是出于对“下一代搜索引擎”的最后那么一点好奇心,我决定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去看看这些毛孩子们到底在玩些什么花名堂。

二楼是个不大的公寓,房门口还有一个楼顶露台,好家伙,三、四个小伙子正在上面拖着自来水管打水仗,不亦乐乎也。

见有客人上来,小伙子们停止了楼顶海水大战,大声叫着“有请第一位”便热情地向我迎了过来。我楞住了,怎么我是“第一位”?什么意思啊?经过一番相互沟通,才明白原来今天晚上是Google的开张派对,小伙子们在阳台上浇水,让被加州阳光暴晒了一整天的阳台快些清凉下来,他们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到场的应邀客人,而事实上我是不请自来的。

我敢肯定地说,不亲临其境的话,没有人可以想象出Google那时的办公室有多么简陋,比起附近那些超级奢华的Yahoo、Excite、Netscape、@home……的办公室来,Google这间二楼的平房、几张旧木板桌子、木板椅子、零星几台电脑,用“希望小学”来形容绝对一点都不过分,真的,一点都不骗你们。

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小伙子们没敢冷落和怠慢,也许Google那时根本就轮不到有资格让来自全世界的膜拜人群踏破门槛。其中一个矮矮瘦瘦的小伙子,自我介绍说是斯坦福的一个研究生,现场打印了几页Google服务器群的拓扑图,滔滔不绝地开始给我介绍起Google的搜索原理来。我一边听他讲解,一边心里暗暗冷笑,Mark不是说了吗,都什么年代了,还什么搜索引擎呐,搜你们个头啊!

不一会儿,熙熙攘攘又上来了一拨人,看上去都是斯坦福大学的同学,他们中一个白白胖胖的见我是一个陌生人,过来和我握手聊天,他连名片都没有,随便撕了一张纸条写了个邮件地址和电话给我。地方小,人多,这帮穷酸小子们连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准备也有脸皮开派对,叽里呱啦尽在说他们自己学校里的那点臭事儿,打打闹闹实在无聊。唉,我想,这世界上还有多多少少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我去处理哪,别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再看了一下手表,和我要见的人碰头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于是我从人缝里挤了出来,下了楼,拍拍衣服,顺手把那几张打印的拓扑图、包括白白胖胖小伙子手写的那张破纸条,统统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二)

2000年,我办公室里来了一位在上海东华大学读博士的实习生,电脑坏了,所以把我备用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借给了她。一星期以后她把电脑还给了我,我重启时发现她把浏览器的主页设成了Google,我顿时眼睛一亮:这不是那条白色横幅上的几个字母吗?

过了几天,我在网上偶尔读到报道关于VC历史上第一笔超过2500万美金的A轮投资:Google。

过了几个礼拜,我在一本杂志封面上看到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他好像结实了点也显得成熟了些),名字叫谢尔盖·布林。

过了几年,Google成了纳斯达克历史上最轰动的一桩IPO,谢尔盖·布林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年仅30岁。

(三)

后来又读到了Google的发迹史,压根儿一个韩剧式的灰姑娘故事。

听好了啊,创业者弟兄们,以后别老是再扛着Google的股价来和我攀比你公司的估值,你们可知道Google曾经的估值是多少吗?告诉你们:一文不值。

赖利和谢尔盖这两个斯坦福大学的穷学生,在Google诞生之后的将近四年中,求爷爷告奶奶也没少敲投资人的大门,结果是无一例外地统统吃了闭门羹。即使到了Goo-gle的用户流量三天两头把斯坦福大学的校园网都瘫痪了,也没有引起任何投资人的兴趣,大学里三番五次勒令他俩把网站从学校的服务器

里搬出去。有一天赖利破罐子破摔,对谢尔盖说:“俺俩别再硬撑了,干脆,把这没有人要的破玩意儿给卖了得了吧!”于是两人跑遍了AOL、微软、Yahoo,开价60万美元但心理价位仅仅是30万,结果呢,统统都被嗤之以鼻,竟然无人问津。

上天无门、入地无缝,正在痛不欲生的绝望时分,天上飘下来了一片洁白的羽毛,天使来了。

天使是位可爱的老头儿,名字叫安迪·贝托尔斯海姆,他曾经是Sun公司的共同创始人。安迪没有多吭声,递给了两小伙子一张支票:10万美金。于是,靠着这张10万美元支票起家,两个人一步步打造出了今天的Google,而安迪-贝托尔斯海姆的那10万美元呢,后来变成了将近3个亿,翻了三千倍。

一个多么美妙的麻雀和天使的神话……

(四)

读完了Google的这篇前传,我捶胸顿足、后悔莫及,那年那天,我为何不在那楼上的破屋子里再多磨蹭一会儿,好歹也塞给谢尔盖个八万、十万的,今天即使没有三千倍、多少也有个三百倍吧?

痛定思过,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镜子前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了一顿:

“瞧你这小子多势利眼呀你!人家谢尔盖穷的时候没钱烧、租不起办公楼、买不起高级办公家具,你就不把人家当人看?你成天奔去那些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家里钻,跟什么Yahoo、Excite、Info-seek、Lycos抱团搞关系傍大款,他们有哪点儿比你谢尔盖小弟弟强啊?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如今Yahoo、微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Excite、Infoseek、Lycos当年的天王巨星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做事先做人,赚钱也要先做人,听见了没有、记住了没有?”

我把自己贬得个体无完肤,恨不得地上有一道缝,可以钻进去躲起来。

从屋子里出来以后,啊,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变了,用祛除了势利、返璞归真的目光,我看到天空是橙红色的,草地是五彩的,遍地的蚂蚁和蚯蚓在朝我笑,金鱼儿在悬崖顶上跳舞,宫崎骏翘着脚坐在月芽儿尖尖角上向我招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自己与Google当年这份失之交臂的情缘,耳边就响起那首歌:“NeverSay 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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