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加盟商机还是伤己？

“打工不如做老板”、“一年成为百万富翁”招商联展网站上诱人的广告,犹如一针强心剂刺激着那些正在寻找项目的创业者的神经。再加上明星的忽悠以及伪加盟者的现身说法式的电视广告的轰炸,这些由返乡农民工、城镇失业人员和应届大学生组成的小投入创业大军轻易地就成为他们的加盟商。

而当这些创业者还沉浸在自己描绘的发财后的美好蓝图中时,他们可能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正在成为项目策划者们发财致富的垫脚石。

28商机网、U88连锁加盟网和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是招商联展网的三巨头,他们每月的纯利润甚至达到上千万元,而在其快速发展的道路上却隐藏着各种玄机。这些网站上的信息是否可信?网站又是怎么成为仅次于门户网站互联网广告的最大受益者的?招商联展网站上的招商加盟项目又和网站有着怎么样的关系?《中国计算机报》记者经过了大量的调查试图展示隐藏在招商联展网站背后的巨大经济利益链条。

内部人士揭露加盟骗局

失业在家的张莹(化名)偶然间在电视上看到了招商联展网做的投资创业当老板的广告,这些广告个个都说小投资可以赚大钱,这极大地激发了她的创业热情。张莹发现这些电视广告和项目大都来自28商机网、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和U88招商网等招商联展网站。打开这些网站后张莹有些兴奋,布满屏幕的各式各样的招商广告在她眼里都成了商机,好像自己离财富之门越来越近了。

经过研究,最后张莹选中了网上一个儿童服装加盟的项目,按照网站上的提示,她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没想到对方很快就打来电话向张莹介绍项目。对方称,该项目投资少,见效快,市场大。起初张莹还有一些犹豫,但当对方承诺说“我们的项目是零风险的,如果你卖不出去可以100%退换货”后,张莹彻底放松了警惕。

去实地考察完项目后,张莹选择了13800元的加盟方案。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货物存在明显的质量问题,而之前公司承诺的事情也基本没有兑现。几个月过去了,进的第一批服装还没卖出去几件,交了13800元钱却拿回来一堆粗制滥造的服装积压在店里,张莹感觉自己被骗了。

张莹的遭遇并非个案,据悉,有着同样遭遇的人有很多,他们大都怀揣着小投资赚大钱的梦想,但事与愿违,他们成为招商项目策划者的赚钱工具。这些加盟者少则赔光了加盟费,多则赔进去了半生积蓄。

记者几经周折找到了一家服装连锁加盟品牌的高级招商主管,由于怕遭到报复,该人士拒绝透露真实姓名,并强烈要求不能提及公司以及涉及的产品名称。据该人士透露,如果有人想加盟,公司一般会收取几万元的加盟费和首批货款,合同中规定加盟费是不能退的,而且首批服装也不允许顾客自己挑选,只能由公司统一配给。

“公司一般是不在当地发展加盟商的,比如我们公司在北京一般不会找北京的加盟商,如果有人找上门来,我们就告诉他:北京成本太高,开一个店要上百万元,而且消费人群也和我们的产品定位不同等等。”该高级招商主管称,为了应付外地上门考察的人,公司还设立了样板间,其实样品都是从商场里买来的,只是把人家的商标换成自己的而已。而实际发货的产品则是在服装批发市场淘的便宜货,质量很难保证。

当记者询问如果有人回来维权,要求退货或者退加盟费怎么办?该人士的回答让记者几乎不敢相信:“都是外地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不敢闹事。再说一般这样的公司都配有专门的‘售后服务人员,其实就是打手,来对付回来讨说法的人,大部分外地人都自认倒霉不了了之了。”

招商联展网是最大的帮凶

中国政法大学特许经营研究中心副主任博士李维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目前,招商平台的网站上比较流行的一些网站,上面90%以上的项目是具有欺诈性的项目。”他认为,目前,加盟连锁诈骗日益泛滥,一些网络媒体成了这些骗子公司的最大帮凶。

记者以国外某儿童服装品牌中国区代理人的身份联系了28商机网,当得知记者准备在其网站上投放广告招加盟商时,28商机网一位负责广告销售的赵女士表现得非常热情。赵女士告诉记者:“只要提供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和法人身份证复印件就可以在28商机网上投放广告。”

而当记者提出目前相关的执照在国外,能否用其他公司的执照代替时,对方并没有明确表示不行,对于加盟项目是否在商务部备案等信息对方也始终没有提及。按照中国的商业特许经营管理条例,如果做商业特许经营,至少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个是注册商标;第二个是两店一年,就是说拥有两家直营店,并且这两家直营店具有一年以上的经营的历史;第三个如果是跨省的话必须要直接到商务部备案,如果是非跨省的可以到省商务局去备案。

随后,记者又联系了U88连锁加盟网,一位韩姓员工告诉记者,如果要在U88连锁加盟网上投放广告要提供公司的营业执照。但当记者提出营业执照目前不方便提供时,该员工则表示:“如果现在你不方便提供营业执照,那么在上了广告半个月之后你也要把证件给我。我们这边都有备案的,因为工商随时会来查的。但我们实际操作起来也比较灵活。”

原来要求提交相关的证件并不是要审核招商加盟公司的资质,而是应对工商部门的检查。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其实所谓的审核是从去年28商机网、U88连锁加盟网和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被央视曝光之后做的表面功夫,他们不会放着钱在眼前不赚。

一位28商机网的前高管的话也证实了以上的说法:“只要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就可以在招商联展公司上投广告,这符合广告法。至于他们的真假,不是我们的事,工商部门都不管,我们管啥?央视上不是也有广告吗,他们怎么不查啊?还有,加盟是签合同的,没有人逼你,如果连合同都看不懂,你加什么盟,这是学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广告主自行或者委托他人设计、制作、发布广告,应当具有或者提供下列证明文件:“营业执照以及其他生产、经营资格的证明文件;质量检验机构对广告中有关商品质量内容出具的证明文件;确认广告内容真实性的其他证明文件。”

是平台也是项目策划者

在28商机网、U88连锁加盟网和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等招商联展网站的首页上大概有600多个加盟项目,而这些项目其实是由100多个彼此熟稔的湖北商人控制着的。但其中90%以上的项目并没有向有关部门备案,并且项目存活率并不高。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其实这些商人和28商机网、U88连锁加盟网和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都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利益关系,其中有些商人就是网站的投资者,有一部分项目其背后真正的东家却是三大招商联网站。28商机网的幕后老板陈嘉(原名陈汉东)出生于湖北,他手头自己就控制着40～50个项目。”

“做联展的人不厉害,真正厉害的是背后做项目的人,他们才是加盟招商行业的真正主角。”这位人士表示。

据悉,这些商人都是湖北孝感和安陆人,他们没有太多的特殊背景,最初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但在改革开放初期,他们便做起了致富的小项目,最后发展成为现在的项目招商加盟之路。

到了2003年左右,已经形成了100多位大老板掌握了大部分项目的局面,这些老板大致上分为三个级别。3158一位前高管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些人基本是一两个家族的,其中至少有十几位到二十几位是大老板级别,至少一年的收入是上亿元的;还有一部分是一年收入几千万元的;剩下的是一年收入几百万元的。”

他们是以买断或者策划项目的方式进行项目积累的,如果一个大老板看上了一些专利项目,那么他会花几十万元到几百万元不等的价格去购买,然后交给亲戚去经营和管理。而每一个项目都会单独地成立一个公司,这个公司有完整的产业链和人员配备,组织结构相当地正规。

拿到项目后,他们会以类似于传销的形式在当地进行招商加盟服务。而招商联展网的出现让这种服务扩大到了全国各地。两者一拍即合,前者看中的是后者的品牌和推广渠道,而后者则看重的是项目的巨大的商机。

以上说法也得到了某知名创业网站CEO刘先生的证实:“他们都是传统行业里面的有钱人,有的已经身价过亿了。他们的收入确实很大,但是都是骗来的,每个老板手上都有几百个项目。”刘先生称,网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有网站不代表就做互联网,他们最核心的业务还是招商,其实很多招商联展网上的项目都是网站自己的。

曾经是一个暴利的行业

一位招商联展网站的CEO向媒体透露,“互联网广告领域,除了门户,只有招商联展网站真正挣到了钱。28商机网、U88连锁加盟网和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这三家公司的销售额都挺大,月营业额最少在七八千万元,利润两千万元以上,它们几乎主导了招商联展行业。最高的时候,28商机网一年的广告费就是1.2个亿。”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起初三大招商联展网站在各大门户网站首页和报纸、杂志等平面媒体上购买中缝广告,通过这种手法推广加盟项目。而近两年他们在央视及各地卫视台大手笔推广,其声势不亚于当年的脑白金。其实用广告公司来形容招商联展网站更贴切,他们最初的赚钱方式就是通过赚取媒体的差额来实现的。

“这曾经是一个暴利的生意,在2004年到2006年的鼎盛时期一年造一个百万富翁并非难事,当时的利润非常的高。”以上人士称,但如今随着行业洗牌的加剧,以及媒体价格的速度增长,行业利润率只有10%左右了。

事实上,招商联展网站的广告价格与目前大部分同规模的其他类型的网站相比并不贵。以28商机网为例,其首页广告位的价格从8500元每月到58000元每月不等。但是其首页的广告位却将近600个,这样平均算下来每月首页产生的广告费用就在1900万元左右。而U88连锁加盟网首页的价格与之28商机网相差不大,首页价格从12000元每月到55000元每月不等。而一个流量与之相当的其它类型网站的广告价格则要高出几倍到几十倍不等。

记者在和28商机网的赵女士交谈时得知,大部分广告位已经被销售完毕只有个别位置的还有排期。越是好位置销售得越好,虽然价格贵一些但是效果也好得多。

然而,招商联展网站的效果真的像其所吹嘘的一样好吗?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某些招商联展网站,为了显示自己网站点击率高,骗取广告主的信任,竟然雇佣别人充当对其加盟项目感兴趣的客户,以此赚得更多广告费。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表示,“每一个招商联展网站都会养一支或几支专门的留言团队,这些团队通过即时通讯、论坛等在全国招募兼职的‘留言者,如果可以成功瞒骗过招商企业,‘留言者便可以获得每个电话0.6元至2元的收入。”该人士称,目前这条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都已经很成熟了,他们各自分工不同,赚取钱财。事实上现在几乎70%以上的留言都是假的。

记者算了一笔账,以一条广告33250元(28商机网首页广告的平均价格)每月计算,平均到每天的成本价格就是1108元,如果每天有20条留言,那么每条留言的平均成本价格就是55.4元。而如果每100条留言中成功一单那么成本就赚回来了,如果成功两单就赚钱了。这就是为何明知留言有假却任然花钱投广告的原因。

门户网站助其成长

“穷小子创业一年买房买车”,腾讯网首页的边角处布满了类似的招商广告,点击后大多数链接跳去了招商联展网站。除了腾讯之外,新浪、搜狐、网易首页也均有相似板块。正是门户网站的这些位置,让招商联展网站得到了高速发展。

以新浪为例,2004年其首页BANNER(网络广告的主要形式)右侧文字链8个字以内每天的价格9000元,而BANNER左侧8个字到11个字以内每天的价格也为9000元。这对于一个每年只有十几万元广告预算的加盟招商企业来说显然是太贵了,而招商联展网站的诞生则彻底帮助这些企业解决了这个问题。它们以较低的价格包下门户网站首页某块所有的文字链广告,再分卖出去赚取其中的差价。

而该模式的首创者正是U88的老板吕才红,网上为数不多的资料显示他是安徽人,四川大学毕业,很早就接触网络。最早做过新浪、搜狐的广告代理商。2003年,创办了U88.cn。

在招商联展网站的快速发展中,门户网站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至今28商机网的发展大事记中还这样写道:“2005年08月1日,腾讯正式授权公司为QQ招贴频道全国总运营商,双方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05年10月1日,新浪企业服务正式授权公司为新浪黄页频道全国总运营商。”

2004年的3月,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正式上线不久,前面有U88连锁加盟网,后面有28商机网,做得比较困难。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的一位前高管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透露,“当时如果没有门户网站的那个朋友帮忙,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也不可能这么快发展起来。凭借着关系我们找到了当时某门户网站的广告总监,签订了一个为期一年的排他性广告合同。就这样,凭借40万元的启动资金和该网站的一纸合同,到2004年的7月份,3158一个月的收入便达到了100多万元。”

而时至今日,门户网站的该处位置仍然是招商联展网站的利益必争之地,一些招商联展网站的后起之秀正在复制着三大招商联展网站走过的路。

电视购物式忽悠

事实上,真正对这些小成本创业加盟项目感兴趣的人,大多来自四六级城市甚至是农村。而对于这些人群来说,最有效的广告媒体并不是门户网站、报纸和杂志而是电视,于是电视台成了招商联展网站获得利益的新途径。

28商机网是最先把大量的招商广告投放在各地上星卫视以及中央电视台的黄金时段的网站,“当时几乎各大卫视都有投放,热门电视剧和电视节目之间的广告最受欢迎,因为想加盟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大多爱看那些连续剧。当时地方电视台找我们谈广告都是台长、副台长亲自来。传统媒体对招商联展公司的重视可见一斑。”一位前28前商机网的高管告诉记者。

以上说法并非空穴来风,目前记者在各大卫视的右下角仍然可以看到28商机网、U88连锁加盟网和3158招商加盟致富网的商标。现在招商联展网站又发明了新的广告模式,他们和电视台展开深度的合作,进行一些软性的宣传。目前在各地卫视上播出的各种致富栏目就是他们制作的一种新形势。

28商机网负责广告销售的赵小姐告诉记者,“目前28商机网已经高价拿下了湖南卫视的资源,除此之外广东卫视和福建卫视也都有资源。”

当记者询问在电视上播放广告的价格和条件时,赵小姐称,电视播放主要是以专题片的形式,只要把拍摄的视频寄给他们,或者委托28商机网拍摄,付款后他们会把视频拿到电视台做审核,如果符合要求就会播出。“但是电视的价格一般说比较贵,比如江西卫视一个十分钟的专题片需要的费用大概是6万元左右。”

而事实上在电视上的效果的确要比平面和网络媒体效果要好得多,除此之外他们还利用电视购物中的拍摄手法,用心理暗示的方式不断地向观众灌输致富思想,文章开头处受害者张莹也正是因为看了电视上的致富栏目才信以为真的。

一位28商机网业务经理在接受采访时称,视频中的搞餐饮和小吃的火爆场面中的人一般都是在大街上拉来的,因为在拍摄的时候免费赠送吃的所以看上去现场非常的火爆。“大家都是这么来拍的,这个行业已经很成熟了,都已经形成一个很完整的流水线了。”

事实的确如此,记者在调查的时候偶然间在某卫视上看到了招商联展网站为一款小吃车做的专题片。画面中这位加盟者告诉大家,这个小吃车有多么的赚钱多么的火爆,并声称自己赚到了真金白银,而视频中也的确有很多人在那里围着车吃看似非常的火爆。

有意思的是,这位推着小车的加盟者竟然在晚上21点北京7套播放的《大城小事》中扮演另一角色。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其实这些人都是临时演员,在电影院门口就可以找到他们”。

招商联展网站一般购买的都是电视上的垃圾时间段,这些时间段的价格一般每分钟仅有三四千元左右。而如果长时间的购买,或者按照季度购买则会更便宜,因此这一块的利润非常丰厚,几乎成为其新的利益增长点。而采用了电视购物式忽悠的手法制作的创业致富栏目,则更容易吸引加盟商为其赚取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