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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蒙•温特追随总统按下9万次快门

2009-12-09王大骐

南方人物周刊 2009年48期
关键词:达蒙教士奥巴马

王大骐

永远别接受一眼看见的,你不是搞公共关系的,你必须看得更远、挖得更深。捕捉事件中的真实瞬间,永远第一个到达、最后一个走

达蒙•温特的第一个相机是读大学的时候母亲给他的,那时他还在学校里主修环境科学专业,跟许多同龄的孩子一样,对未来一片茫然。如今,在30多家媒体历练过后,他成了资深的摄影记者,曾为包括《新闻周刊》(Newsweek)、玛格南(Magnum)图片社在内的诸多媒体、图片社供稿。

以色列和阿富汗境内的冲突、“9•11”事件、北京奥运会,越南、古巴、俄罗斯、印度各国现状,一一在他的镜头下呈现。2002年达蒙获得NPPA(美国全国新闻摄影师协会)年度地区摄影师奖,2005年又凭拍摄西阿拉斯加的性虐待丑闻获得普利策专题摄影奖提名。今年,凭借拍摄奥巴马竞选总统过程的专题图片,他终于把普利策奖的“提名”二字去掉了。

在香港浸会大学新闻工作坊,达蒙•温特与另外6位普利策奖得主坐在一起,台下坐满了兴奋的学生。他是台上最年轻的一位,才34岁,正是事业起步的阶段。当同行们为近年报纸消亡、网络媒体兴起激烈争论时,他没有给出他的意见。他知道自己资历尚浅,算不上新闻业的行家。目前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尽量拍出更多的好照片。

揭露教士们的罪恶

圣迈克是一座位于西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村庄。40多年前那里没有自来水,靠煤油灯照明,整个村子只有一部电话。村民们靠在苔原上捡拾浆果和鹅蛋、在白令海峡里垂钓鳕鱼充饥。许多人家的孩子平时在破旧的天主教堂里度日,并给那些拥有权威的教士们帮忙。不管命令对错,他们绝对服从教士们的指挥,并且保持沉默。

在爱斯基摩人的文化里,一个人不能轻易表露其情感。数十年后,当年的孩子已经年过半百,多数人仍选择闭口不语,独自承受曾遭受的羞辱和痛苦,有些人则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达蒙当时在《洛杉矶时报》工作。他先坐飞机来到安克雷奇,之后又转乘一架4人小型飞机来到了这个极光笼罩下的沉默村庄。

他和一位文字记者花了大量时间与当地居民相处,头4天里他都没碰过相机。文字记者离开村子回去交稿时,他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没拍出一张好图片。之后由于突如其来的雪暴,他被困两周,一直睡在当地人家里的沙發上。

朝夕相处的生活撬开了村民们的嘴,几十年来从没公开谈论过那段童年往事的人们开口了,这里曾发生的一切是罗马天主教会历史上极度黑暗的一页。

1959至1986年间,村子里超过110名儿童被12名牧师、3名志愿者实施长时间、间断性的强暴和性虐待,有22人因不堪其辱结束了生命。

经常在达蒙的照片中出现的男子Cheemuk今年53岁,曾试图用自杀的方式逃离这场噩梦。就在他要扣动猎枪扳机那一刻,妻子把枪夺了过来,子弹从他头边擦过,轰碎了后面的墙壁。

在一张照片里,一个男人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那里结了一个硬块,仿佛有根鱼刺卡着,令他寝食难安。多年前教士们曾频繁地强迫还是孩子的他为他们口交。

最后,通过媒体和当地律师的不懈努力,罗马教会俄勒冈分会同意赔偿村民5000万美元。这也是历史上教会付出的最大一笔赔偿。那些现在已80多岁,曾经滥用权力的教士们也被告上法庭(还有3人活着),可受害者的童年阴影仍然没有散去。他们被酗酒、肥胖、赌博、边缘化等诸多问题困扰,仿佛注定了要被遗弃。

参加葬礼最多的日子

2006年,以色列和黎巴嫩激烈冲突时,达蒙来到了黎巴嫩,第一次亲历战争。

每天晚上,他都能听到住所外火箭弹的爆炸声和救护车的轰鸣声,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隔壁一栋大楼被炸弹击中,瞬间坍塌,火光四射。

老练的摄影记者们都在医院门口露营,等候一批批伤员到达,并像狗仔队一样抓拍担架上已奄奄一息的士兵和平民,完全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

达蒙不愿意跟人扎堆,他更喜欢一个人独自工作。于是,他通常只是守候在住所里,等待参加葬礼。

那段时间他参加了无数葬礼,躺在棺材里的,大多是些年轻美好的生命。他们不是军人,只是平民。达蒙用黑白照片记录下了这些葬礼的瞬间,画面的中心往往是一个死去的年轻人或孩子,脸上表情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周围却站满了痛不欲生的家属和朋友。

从以色列回到美国,达蒙很长时间没法回过神来,怀疑自己得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那段时间,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忙起来,一刻都不能闲。

达蒙和他的镜头无法忘怀那些生活在战争边缘的人们。

在关于阿富汗战争的一张照片里,喀布尔城附近的两个7岁孩子正玩着穆斯林游击队对塔利班的游戏(相当于警察抓贼的儿童游戏),其中一个孩子狠狠地举起拳头,嘴角沾满了鲜血。另一个孩子闪躲着,而周围的孩子有的在注视着这场“硬仗”,有的在说笑——暴力早已成为当地居民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下一张会比这张更好

加入《纽约时报》之后,达蒙获得了拍摄奥巴马竞选过程的机会。与他一道的还有其他媒体的20至60名摄影师。他通常早上5点起床,晚上11点才回到酒店。工作期间,耳机里播的是他最喜欢的乐队“电台司令”的歌。

从2008年2月开始,达蒙断断续续跟拍到11月,加起来可能有3个月的工作量。在此期间达蒙一共按下过9万次快门,最后比较满意的照片只有40至50张。

他承认那段时间很艰苦,有时很难找准感觉,只好不停地拍、不停地拍,以期能超越自己已经取得的一点成就。一站一站、日复一日,有时两次拍摄之间的照片很难找出什么区别。这个时候你必须绞尽脑汁才能有点新意。而每次按下快门,他都觉得这张照片要比上一张进步一点点,而下一张又会比这张更好。那段日子,工作仿佛没有尽头,直到你灵光乍现,终于有张照片能为一天划下句点。

与往常一样,达蒙并没有只把镜头对准故事主角。他甚至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奥巴马的选民身上。这些支持者里有欢呼雀跃的小孩,有90岁、眼含热泪的非裔美国人,还有凝神倾听的白人妇女。奥巴马就像一块巨型磁铁,把周围的所有人紧紧地吸引在自己身边。

其中最著名的一张照片是在一个早上拍摄的。还有几天便是大选日,天空中正下着大雨,麦凯恩团队因天气缘故已取消了公共演讲,可是奥巴马的听众还在雨中等候。为了不让人们在雨中遭罪,奥巴马提前一小时走了出来,冒着倾盆大雨,全身湿透,做了一次极具意义的演讲。

在这个科技泛滥的时代,达蒙依旧喜欢使用胶片拍摄,因为这样拍出来的画面感觉更棒。而使用哈苏(以中画幅单镜头反光相机闻名)拍摄,人就会慢下来,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节奏工作。

他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很满意。时代集团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尤其是当整个行业处于特殊时刻时,《纽约时报》仍是一个避风港,他们可以提供给摄影师任何需要的设备,并给予他们充分的创作自由。

达蒙用最朴实的话总结工作中得到的经验:

永远别接受一眼看见的,你不是搞公共关系的,你必须看得更远、挖得更深。我们的任务,是捕捉事件中的真实瞬间。永远应该第一个到达、最后一个走,因为最好的东西往往在最意外的时候出现。

达蒙目前与女友及爱猫“珍珠”住在纽约布鲁克林,最近他又开始在白宫出没,给一家杂志拍摄奥巴马一家的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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