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参军

陈正举

谁第一个报名参军,村妇救会长就嫁谁。妇救会长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陈老大第一个报名参军,不光为娶村妇救会长,还为当兵能吃饱肚子。老大高大魁梧,能吃,家里又穷,成天饿得三根肠子挽着两根半。

老大头天报名参军,妇救会长第二天就跟他结了婚。那一晚,村人闹洞房闹到很晚才走。老大刚想亲亲媳妇,村人就敲锣打鼓,用八抬大轿,要送老大去区里报到。匆忙中,老大只摸了一下媳妇的奶子。媳妇的奶子暖乎乎的,像两个刚出笼的白面馒头。老大一下就晕了,晕晕乎乎被人抬到区里。到区里他觉得媳妇的奶子还握在手里。那一刻,他手里握的不是媳妇的奶子,而是真正的白面馒头。他到区里顿顿吃白面馒头。握过媳妇的奶子,又吃白面馒头,老大幸福死了!

三天后,老大被分到老三团钢五连。一入连队,就搞新兵训练。因老大是外八字脚,搞训练时,被连长训得几乎九死一生。老大受老鼻子罪了,无人处,他喊一声娘,叫一声媳妇,抱头痛哭。让他更为痛苦的是因战事紧急,部队三天两头换防急行军。这样,常常吃不上饭。即使吃饭,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别的战士吃得少吃得快,三五分钟吃饱了。可老大能吃,总是吃不饱。老大又开始饿肚子。在家饿肚子可以躺阴凉,蹲墙根,不干活。在部队得跟蒋匪军赛跑。老大给机枪手做助手,不是扛机枪,就是扛子弹箱,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累得只恨爹娘给他少生几个鼻孔。更让他痛苦可怕的是打仗。他参军不到一个月,就跟蒋匪军干了一仗。那一仗,机枪手让敌人一枪打爆了脑袋,老大吓得尿了裤子。

老大开始后悔参军了。他结婚只摸了一下媳妇的奶子,别的事都没做,真要是吃了枪子,他亏煞了!他不能死,不要死!他要逃离部队!

战斗打响,老大逃跑了!可很快被抓回。临阵脱逃,扰乱军心,老子毙了你!连长铁青着脸,掏出匣子枪,就给了老大一梭子。可那一梭子打到天上去了。连长改变主意,用力踹老大一脚,给老子炸碉堡去!

这次老三团跟兄弟部队一起攻打县城,消灭盘踞在县城里的蒋匪军。钢五连负责拔掉盘踞在沂岭蒋军,扫清部队进攻县城路上的障碍。沂岭蒋军的防御工事有壕沟碉堡,易守难攻,蒋匪军的武器装备又好。搞爆破的战士,上去两拨,都牺牲了。

老大一听让他去炸蒋匪军的碉堡,知道还是个死。怎么也是个死,罢了,豁出去了!媳妇,下辈子再见吧!抱起炸药包,跃出壕沟。敌人的机枪发疯一样狂叫,打得树折石碎,尘土飞扬。可就是没打着老大。老大爬过一段路,滚进一个坑里,坑边张扬着几床被子。这些被子是先前搞爆破的战士为防御敌人的枪弹披来的。老大灵机一动,弄了三床被子披在身上。老大身大力不亏,披三床被子,还行动自如。他迅速地靠近蒋军的一个碉堡,将炸药包点燃。蒋匪军的那个碉堡被炸飞,老大也失去了知觉。

老大血肉模糊地从泥土石块爬出,一看,整个阵地只有他一个喘气的了。不,还有连长,连长肠子炸出来了,有一截挽在他的腿上,但仍向前爬。连长一看老大还活着,张大嘴巴喊,陈老大,你代理班长……给俺炸掉……这时,老大才发现蒋军的几个碉堡已被炸掉,可蒋匪的明堡下边还有一个暗堡。这个暗堡,正张着血盆大口,喷火吐焰。他们钢五连的弟兄,就是让这个暗堡给吞噬了。老大见状,身上的血轰一下热了,胆怯惧怕顿飞,很英雄地说,连长,是,俺代理……俺去把暗堡炸掉!老大说完再看连长,连长已牺牲。老大嘶声啼血地喊,连长!戴上蒋匪军的钢盔,穿上蒋匪军的衣服,怀里揣上四个蒋匪军散落的手榴弹,红着眼睛,爬出弹坑,飞快向暗堡爬去。暗堡里的蒋匪军一看自己人往回爬,就停止了射击。一眨眼老大爬近暗堡,没等蒋匪军反应过来,就将四颗手榴弹全扔进蒋军的暗堡。

暗堡里蒋军完蛋,暗堡却没炸坏。老大脱掉蒋匪军的衣服,跳进暗堡,抱起一挺歪把子机枪,牢牢守在暗堡里。就在这时,部队发起攻击。团长骑马赶到,看见钢五连只剩一人,还坚守阵地,十分感动,啪给老大敬了一个礼说,钢五连,好样的!老大也给团长敬了一个礼说,报告团长,我不好!团长说,好!你现在的职务是?老大本想说他是逃兵;可话到嘴边改成,报告团长,连长让我代理……不等陈老大把话说完,团长在马的嘶鸣声中,急不可待地说,别代理了,我任命你……给你几十名战士,你给我守住这个制高点,绝不能让增援的敌人从这里过去!

我……是!陈老大一挺胸脯回答。

团长走远了,陈老大禁不住喊,媳妇,俺被任命了!被任命为什么职务,因团长的马叫得紧,远处的炮声响紧,他没听清。

蒋匪军的增援部队说到就到。老大一见,再不顾不得多想,端起机枪,抖擞精神,怒目金刚一样,大喊 ,同志们,为了新中国,打呀!

一场殊死战斗,又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