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枕

宋颖杰

徐捷／图

大年初一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我连睁眼都顾不上，就开始向枕头底下做“科考”，掏了半天后我得出结论：此处没有任何值钱的纸张或金属圆片。我顿时睡意全无，这可是新年里我遇上的头一桩怪事!往年老爸老妈总会在枕头下垫上一个红包，然后我就会利用来之不易的七天假期把这些可爱的纸币花销一空。今年，居然没有?

我火速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宋楚和宋楚薇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姐!”宋楚薇愁眉苦脸地说，“记得前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洋娃娃吗?”

这孩子，说话也太拐弯抹角了，估计她也没拿到压岁钱。不过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只惦记着洋娃娃。我想起那款一直惦记着的移动硬盘，叹了口气。

这时老爸走了进来。“老爸!”我们三个一起抗议。

“大家春节好!”老爸满面春风，“我来给你们发压岁钱了，不好意思啊!昨晚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噢，原来是这样。”我们松了口气。

“不过，家里的经济状况目前好像不是很乐观，操办年货，再加上别的小项开支，我的钱包‘减肥成效显著，现在只剩50块钱了。所以，今年只能给你们发50块钱做压岁钱。”

我们目瞪口呆。

宋楚薇疙疙瘩瘩地说：“我的洋娃娃……”

我干巴巴地说：“移动硬盘……”

“别听爸爸的。我们早就把压岁钱准备好了。”老妈拿着红包走了进来。

拜年回来，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去逛逛超市。

我们一进超市就被一个临时搭建的展销台吸引住了。“魔法压岁枕?”宋楚痴痴地看着广告牌说。一个瘦瘦的年轻人立刻走了过来：“小朋友，看看吧，这可是我们厂的最新产品，会魔法的枕头!每天早晨枕头底下都会生出钱来!”

“骗人的!”老爸和老妈几乎同时说道，分别动手把宋楚和宋楚薇拽到身边。年轻人赶忙说：“我可不是骗人，每天早上，枕头底下真的会出现10块钱，就像压岁钱一样，所以叫它‘压岁枕。”

老爸刘年轻人说：“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别人不买啊?”

“因为人们都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年轻人垂头丧气地说，“说实话，只要120元，就可以得到每天早上的惊喜!真的很合算啊。”

老妈说：“平时卖的普通枕头只要50元，为什么你要120元?”

“每天早上会变出钱的枕头，怎么能跟普通枕头是一个价钱呢?”

“老妈，我要买。”宋楚薇说。我和宋楚也一起点头表示支持。

“不行。”老爸说，“你们三个每到春节都乱花钱，所以我才打算不给你们压岁钱了。都是你们老妈，忍不住还是把钱给了你们。这回我不批准你们买!”

我突然灵机一动说：“爸，只要您给我们买压岁枕，我们就把今年所有的压岁钱都给您，怎么样?”

老爸喜出望外地说：“真的?”

我们三个立刻一起点头。

老妈还在犹豫：“这样不好吧……”

“我们真的很急着要!”宋楚和宋楚薇一起说。

老妈问：“怎么个急法?”

我说：“老妈，我们上次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个养了十万只鸡的养鸡场要是着了火，那是什么?”

“是什么?”老妈莫名其妙。

“十万火鸡。”我说。

老妈不由得一笑。她这一笑，禁令解除，我们立刻一人抢下一个压岁枕。压岁钱全都上缴又有什么关系，有了这个生财枕，以后还用愁没有零花钱吗?

大年初二。

我一早醒来，就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向枕头底下摸索。哇!一张纸!我赶紧抄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仔细端详：那是一张崭新的10元钞票!

“哇——”隔壁宋楚薇的卧室里突然传出大叫声。我披上外套连蹦带跳地冲了过去，那个小丫头正举着钱练女高音呢。这时宋楚钻进来说：“别吵!要是老爸老妈知道我们买了这么好的宝贝，肯定会嫉妒死的。”

“对啊，说不定会没收我们的宝贝枕头的。”我表示赞同，“我们最好装成什么钱也没变出来的样子，这样我们就可以随便花，再也不受他们的管制了!”

吃中饭的时候老爸问起我们的枕头，我们马上装出一副上当受骗、买了假货的凄惨模样。老爸幸灾乐祸地说：“我早说过不能乱花钱嘛，哈哈，我才不把压岁钱退给你们呢。”

“是是是。”我们三个一起低声附和，然后低头迅速扒完饭，冲进卧室笑成一团。宋楚笑够了，开始动手列单子，把他要买的玩具、要吃的零食写了满满一大张纸。

“你要买齐这些东西，估计得攒两个月钱。”我从他身后看他的单子。宋楚薇突然发起愁来：“对啊，假如每天只有10元钱的话，要买洋娃娃我得等上三个多星期呢。”

又轮到我这个姐姐来灵机一动了，我说：“这还不简单，假如我们再去买三个枕头，这样我们每天每人就能拿到20块；假如我们再去买六个枕头，每天每人就有30块；假如再买六十个……”

话音刚落，两个小脑瓜儿便无比崇拜地仰着看我。我简直得意极啦，不过接着宋楚很丧气地对我提出一个看法：“姐，我们好像没钱再去买更多的压岁枕了啊。”

这倒是实话，我思索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建议说：“那好吧，从现在开始，压岁枕变出来的钱大家都不许用，把钱积攒起来去买更多的枕头。”

“听姐姐的。”宋楚和宋楚微说。我心里暗暗高兴，幸亏我今大没把那十块钱花掉，这样我就可以比宋楚和宋楚薇早一天买到压岁枕了。

正月初九。

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只要闹钟一响，我的手就会自动伸到枕头底下取钱。不过这一天，我把枕头下面全都摸遍了，居然什么也没有!

隔壁宋楚薇的卧室里再次传来尖叫声。我赶忙过去，小丫头正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姐!钱——没有!”

“我的钱也没有。”我说。然后宋楚也晃进来：“就是就是，我也没找到!”

我迅速思考：我们三个集体做梦把钱吃掉的可能性非常小；集体梦游把钱藏起来也绝对不可能；因此，一定是老爸老妈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我们一起冲进餐厅。老妈正在准备早饭，老爸坐在桌子前面仔细研究着今天的晨报。

“老爸——”

老爸抬起头看了我们几眼，突然变得笑容可掬：“我发现你们这个春节非常节俭。”

“你有没有——”

“哦，正要给你们看呢。”老爸把晨报递给我们。我们莫名其妙地把报纸接过来，只看一眼就愣住了：《魔法压岁枕涉嫌欺诈消费者》。

“你们买那个枕头的时候啊，商家故意不告诉你们这个枕头只具有七天的‘法力，到了第八天早上它就不会再变出钱来了。”

我们大吃一惊。

老妈说：“你们还瞒着我们说被奸商骗了，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你们的鬼把戏了!不过，就当买了个教训吧，再说，那些枕头还是很漂亮的。”

“那个奸商……”宋楚咬牙切齿地说。宋楚薇可怜兮兮地拉拉他的袖子：“哥，他也不完全是奸商啊，普通枕头50元一个，他卖120元，多出的70元不是分七天还给我们了吗?”

得了，反正这就是我们三个过得最愚蠢的一个春节，一年的压岁钱只换了三个枕头，还闹了一个大笑话。后来每当我们要乱花钱的时候，爸妈就会在旁边咳嗽两声，然后说：“给你们讲一个魔法枕头的故事吧?”我们马上就会理智地考虑这钱是否该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