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说中国模式的时候

冯昭奎

不久前，阎学通教授回顾了新中国对世界的思想贡献，并提出“希望我国在崛起的过程中逐渐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思想贡献国”，这种愿望非常真诚可贵。但对于阎教授对新中国在军事、外交、制度、发展等领域所做出的思想贡献进行的概括，笔者不敢苟同。

人而非武器是战争胜负决定因素，在阎教授看来，这是中国对世界军事思想的一个贡献。从根本道理上说，这没有错，但应辩证地看待“人”与“物”（武器）的关系。先进武器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非常之大，武器的先进性甚至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当然，再先进的武器也需要靠人在掌握，从这个意义上说，军人素质被视为战争胜负决定性因素是有道理的，但如果交战双方的武器先进性相差太大，再优秀的军人也会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武器先进性要靠强大的科技实力来支撑，而科技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在于人才。为此，对“人是战争胜负决定因素”应全面理解，这里的“人”不仅包括军人素质，而且包括支持战争所需的经济和科技实力的所有的“人的因素”。

持久战思想被认为是中国对世界军事思想的另一贡献。不过，毛泽东的《论持久战》思想产生于抗日战争初期，尽管在新中国诞生后的年代，对那些为争取民族独立而战的亚非国家有所启发，但将其列入“中国60年来对世界的思想贡献”不免在时间上令人有牵强附会之感，何况，随着先进武器的出现，现代战争具有速战速决的特点，至于反恐战争，笔者也反对美国将其作为一场“持久战”来打，而应该通过帮助阿富汗等国家改善民生，彻底铲除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

在外交思想贡献方面，笔者认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外交思想或可成为中国的外交思想贡献，三个世界的外交思想则不然。1974年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划分问题与“第三世界”概念是两回事，后者在上世纪50年代初由法国人提出，的确是直到现在还通用的名词，然而，三个世界理论与“一条线”战略只适用于一定时期。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周恩来总理在1953年提出的，这些原则后来已成为全球公认的处理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不管国际风云如何变幻，这个准则依然显示着它极其强大的生命力。

作为对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继承和发展，胡锦涛主席在2005年4月亚非峰会上第一次提出了“和谐世界”理念，主张世界各国在政治上平等民主，在经济上互利合作，在文化上交流共进，通过国与国之间的友好合作，共同应对全球性的传统与非传统安全挑战，实现世界的持久和平与共同发展。笔者认为，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到“和谐世界”，应视为中国最重要的外交思想贡献。

此外，将中国模式说成是中国对世界发展思想的贡献，也是为时尚早。据笔者所知，中国模式不是中国人提出的，现在中国人关心的是“转变增长模式”。当然，30年来中国改革开放确实取得了巨大成就，有关改革开放的思想、理念，或可给世界其他国家以启发，但是，笔者赞同赵启正先生的说法：将有关改革开放的思想、理念加以概括，“更准确地应该叫中国案例，中国发展正处于‘现在进行时，还没完呢，不能说它完全成功……改进需要一个过程，还不到说中国模式的时候” 。

总之，人们希望我国对世界做出思想贡献，这个愿望是好的，我们也确实做出了贡献，但这些思想贡献多局限于官方的一些理论创新，如果清点一下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不能不令人反思：中国对世界的思想贡献是否太少？很多国内学者照抄照搬西方学者的理论，而未能构建中国自己的、融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哲学思想遗产于一体的国际关系理论。我们的确应该很好地思考一下：中国如何为世界做出更大的思想贡献。▲（作者是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