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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乡土小说中传统型农民形象的嬗变

2009-11-30刘艳晓

新闻爱好者 2009年19期
关键词:传统型乡土时期

刘艳晓

摘要:传统型农民形象书写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特征。新时期以来小说中传统农民形象嬗变的背后深孕着社会时代文化思潮与作家文化立场的变迁,可以说时代文化思潮与作家文化立场的变迁给传统农民形象的书写奠定了基本的格局与取向。由于受传统文化和现代思想的共同影响,传统农民的思想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中,徘徊在进步和落后的十字路口。通过政治反思时期、文化反思时期和多元文化语境时期传统型农民的变迁,揭示出他们自身的性格特点和文化心理及作家创作立场的转变。

关键词:新时期乡土小说传统农民嬗变

中国社会根深蒂固的乡土性表明农民阶层在历史文化中占据着主流位置,而受传统思想文化影响深远的传统型农民,一直活跃在乡间和文学文本中,具有鲜活的生命力。他们身上,既浸染着传统文化的重疴,又呈现出时代的烙印,因此,他们既有愚昧迷信、自私保守的一面。也有顺应潮流、积极向上的一面。传统文化和现代思想的共同影响,使他们的思想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中,徘徊在进步和落后的十字路口。传统型农民作为一种文学形象类型在乡土小说中的嬗变大致呈现出三个阶段:政治反思时期、文化反思时期和多元文化语境时期。

政治反思时期

新时期伊始,在思想解放、文艺复兴的旗帜下,新时期的文学作品在发扬人性、人道主义,恢复人的尊严的“拨乱反正”中,在还原现实主义的本来含义,真实表现历史和现实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这种背景中,探讨农民政治、经济、文化心理内涵的变迁与拓展成为乡土小说描述的重点。通过传统农民形象在经历了各种政治风波之后的性格和命运的描绘,旨在揭示“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极“左”的路线所造成农民的物质贫困、精神贫困与人格萎缩。最具代表性的当数许茂老汉。另外陈奂生、李顺大、冯幺爸等也是这一时期的代表。许茂经历过合作化、大跃进等极“左”时期,在合作化高级社时期,他对合作化是积极参与的,以社为家,把全部的精力无私地投入到合作化运动中。后来在极“左”政策的影响下,他的生活水平不仅没有提高,反而不如以前,残酷的社会教育了他,他开始变得自私自利,甚至冷漠无情。从一个积极踏实的社员变成了一个自私狭隘的老农,是社会现实教育了他。通过许茂的遭遇揭示出极“左”路线和政策对农村生活和农民心灵的深重影响。李顺大对变“修”的恐惧,对亲家翁新房被拆的嘲谑态度。陈奂生从脱鞋进屋到在沙发上“跳坐”。再到不脱鞋上床,体现着小生产者精神世界的狭隘和心理的卑微。冯幺爸是另一种独特的“扭形”,沉重的生活负荷压得他抬不起头颅。为了生计,他深深地弓下了腰,扭曲了自己的人格。他们生在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却没有学会主宰自己的命运。这正如马克思所说:“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他们的代表一定要同时是他们的主宰,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是不受限制的政府权力,这种权力保护他们不受其他阶级的侵犯,并从上面赐给他们雨露和阳光。”陈奂生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处在主人的地位,却没有主人的意识,他跟着队长的屁股转了28年,干部们的任何一点关注都让他感恩戴德、激动万分,当他在获得了更多责任制的自主权时,他总觉得站不直,像阿Q那样“身不由己地蹲了下去。而且终于趁势改为跪下了”。《大好人江坤大》中的江坤大也是如此。他一把年纪竟然背着支书的年轻表弟刘国光,在泥泞的田埂上艰难行走,不仅不生气,反而教给刘国光怎样在他的背上趴得舒服。陈奂生和江坤大的行为和心态说明传统型的农民身上的蒙昧和奴性不是一时造成的,也不会只在一地存在,将会在中国农村长期存在。

随着社会变革意识的逐步深入和发展。有一些小说透过农村所受到的严重危害,展示了农民在经济意识、道德意识、土地意识等层面产生的变化,描绘了社会转型期农民思想观念转变的复杂心理。冯幺爸在压抑、扭曲了多年之后终于在村长面前挺起了脊梁,恢复了做人的尊严。“时代的改革大潮给农民带来了人性复苏的又一次契机。冯幺爸的一声呐喊,触动了这根隐伏着的敏感主题神经。”不仅是冯幺爸,《腊月·正月》中的王才、《黑氏》中的黑氏、《鸡窝洼的人家》中的禾禾等都是在改革大潮中涌现的人物。王才靠自己的胆量和勤劳历经多次失败后,终于找到了致富的门路,韩玄子却对他的做法百般阻挠、排斥;禾禾不安于现状,摸索不同于传统农民生活的方式,遭到好朋友回回的歧视和嘲笑。其实,王才与韩玄子、禾禾与回回的矛盾不仅仅是个人道德价值观念的差异,还是不同文化心态在现实生活细节中的投射。

通过对这一时期农民形象的分析。可以看出作家更多的是从政治经济关系出发,从乡村时代变革的角度来探索农民命运的变化,关注的主要是农村物质生活的贫困导致农民性格的变异以及农民在生产关系变革中的矛盾冲突,因此,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仍然没有从根本上摆脱歌颂先进、暴露落后的二元模式,传统型农民形象中一些公式化的因素依然存在。

文化反思时期

随着社会的发展,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后,由于受商品经济和现代西方文化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作家意识到传统文化的陈旧和不足。如果不改变旧的思想和文化观念,就会影响到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于是乡土小说的创作从政治反思转向文化反思。通过反思民族的深层文化心理,来找到振兴民族文化的“根”,重塑新时期的乡土世界。

韩少功的《爸爸爸》用寓言体的手法为我们呈现了一种凝滞、愚昧的原始初民生命形态,尤其是丙崽的形象,象征了人类生存和心理积淀中丑恶的方面。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神志不清的丙崽却成了指点和化解鸡头寨灾难的神明。这足以说明鸡头寨是个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世界,村民们对丙崽的盲目崇拜也就表明了他们处在愚昧无知和精神病态之中。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一场部落宗族之间的流血战争之后,很多人都死亡了,唯有丙崽不死,依然稀里糊涂地活着。这预示着传统文化和传统心理积淀中的卑劣和丑陋仍将顽固地存在,积习难改。表明了作家文化寻根的反思深度与批判力度。李杭育的小说从历史和传统中汲取营养,塑造出葛川江遒劲、质朴、敦厚的民风。《最后一个渔佬》中的福奎是个顽固而带有几分保守色彩的老人,他因看不惯外甥大贵的所作所为,他宁可把名贵的鲥鱼喂猫,也不给做社管委委员的外甥来吃。显示出其质朴、正直的一面。刘舰平的《船过清浪滩》中的滩姐夫妇粗犷、质朴。作者在他们勇敢而执著的求生意志中看到了传统农民身上的优秀品质。贾平凹的《黑氏》中的黑氏被暴发户的丈夫家抛弃后。坚强地生存下来,依靠自己的勤劳和顽强,换来了富裕的生活。也换来了做人的尊严。在她的身上,体现出传统女性由依附到自尊、自强的过程。也映射出传统文化中勤劳、善良、专情的一面。另外,阿城的《棋王》

中对淡泊宁静、顺其自然的道家思想的描绘。郑义的《老井》中对忍辱负重的孙氏家族的描写。都体现着传统文化的作用。

“新写实”乡土小说作家,注重描写处在生活现象表层的普通农民的生存状态。他们的作品所要表现的主题打破了“五四”以来以人道主义为母题的局限,开始从人类学的视角来观察人的生命意识过程,通过对人的自然状态下的生活方式进行客观描摹。来寻找对生活和生命的本质发现。刘恒的《狗日的粮食》和《伏羲伏羲》等描写乡村和农民的乡村小说属于“新写实小说”范畴,都是对传统文化思想关于人性中“食与色”两种基本本能欲望的探索与思考。莫言的《红高粱》中的“我”极力赞美“藐”的故乡和那些豪气冲天的先辈。先辈们的英雄事迹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肖子孙相形见细,在进步的同时,“我”真切地感到种的退化。“我”顺着祖辈的血脉溯源,发现了“种的退化”这个可怕的事实,这正意味着民族精神底蕴的逐步丧失。

寻根文学和新写实小说中的传统农民形象的书写,显示出作家强烈的历史感和忧患意识,他们摆脱了抽象的阶级概念和先进与落后对置的叙写模式。而是以历史、土地、文化和人相统一的文化意识去探索,力图从历史与现实、生态与心态、政治经济与文化心理的结合中来揭示出农村的变化和传统农民思想的变迁,表现出现实主义创作的深化和发展。

多元文化语境时期

20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改革开放的进一步发展,影视网络传媒等其他文学形式的崛起,给文学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原来一体化或表面一体化的文学不复存在。文学由一呼百应的中心位置退向边缘位置,文坛上出现了多元文化语境的局面。以刘醒龙、关仁山、何申、毕飞宇、阎连科、李佩甫等为代表的乡土小说家。敢于直面现实,关心新时期城乡交流和改革开放中所产生的问题,也真切关心农民的心灵和精神上的兴奋、焦虑和恐惧等。对市场经济和商品化浪潮冲击波中的中国广大农村的复杂矛盾、农民的复杂心理作了全方位的观照和思考。在他们的作品中,传统型农民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乡村干部,如《玉米》中的村支书王连方、《湖光山色》中的村主任詹石磴、周大新《向上的台阶》中的廖怀宝以及阎连科《耙耧山脉》中的村长等。作为乡村干部。他们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漠视村民的人格尊严,以或明或暗的方式践踏着乡村秩序。王连方公然欺侮村里的妇女,詹石磴暗地里使坏,来达到占有女性的目的:廖怀宝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前程。不惜把老婆孩子推向别人的怀抱;甚至在阎连科的《耙耧山脉》五部系列短篇中可以看到村长即使死掉了,他对整个村庄的影响和控制力丝毫没有随着死亡的来临而消亡,相反,全村人的命运都逃不掉村长的影子。还有一类是首先致富的农民,他们出生于乡村,通过各种正当或不正当的手段获得了资本的大量原始积累。从而奠定了自己在乡村普通农民和地方政府官员面前的强势地位。《大雪无乡》中的潘老五、《走过乡村》中的倪土改、《分享艰难》中的洪塔山等,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出自私贪婪、粗俗堕落等性格特点。潘老五把乡镇的工业变成自家的产业,用企业的利润来疏通和上级的关系,从而为自己奠定了在乡村的特殊地位,宋乡长由于他的运作而被调离了福镇。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一时期的乡土小说创作,尽管作家叙述的故事情节都取材于现实的乡村社会,也塑造出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乡村农民人物系列,但是这种书写并未深入挖掘乡村在社会转型期的变化,缺乏对题材内容的理性分析。譬如关仁山的作品关注乡村的革新和农民的生活,对农民的命运沉浮及其心理变迁方面描绘得真实、生动,然而他的作品缺少悲剧性。另外,作家忽略了对乡村道德伦理的规范与批评,没有真正反映出当前乡村生活变革的状况。刘醒龙在《分享艰难》中塑造的西河镇书记孔太平对洪塔山的态度反映出乡村伦理道德的错位。孔太平为了自己官位的升迁。一味地纵容作恶多端的洪塔山的行为。反映出作家伦理道德批判的缺失。这种现象和真实的乡村生活有一定的距离,从某种程度上说,作家有意回避了真实乡村社会面貌的呈现。听从主流意识形态的询唤。为当前社会政治改革作出某种辩护。作家的这种态度表明他们当代意识的消退。

20世纪90年代作家对于流动农民形象的关注则可以视作对于当代性消退的一种纠正,但是由于作家与现实生活的隔膜、作家创作理念的差异等原因使得这种书写缺乏真实的依据。作家们要想真正了解乡村生活,塑造出符合农民审美趣味的人物形象,还必须切实深入生活、深入当下农民的内心。

通过以上三个时期传统农民形象的变迁,可以看出社会政治、传统文化对这些农民根深蒂固的影响。通过这一类型人物的塑造。反映出作家关注社会、反映现实的责任感。在改革开放日益深入的今天,随着“三农”问题的凸显,对农民形象的书写,应该引起大家的共同期待和关注。

编校: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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