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我的超级粉丝
2009-11-30余少群
余少群
从2006年12月正式到《梅兰芳》剧组报到,到2008年2月电影杀青,我是剧组拍摄时间跨度最长的演员,因为怕,好不容易被老师扭过来的北京口音又掺杂进武汉方言,这期间两个春节我都没有回家。人虽然没回去,但我知道,家里的年夜饭还是有我最爱的烧鲇鱼和藕汤,而且是疼我的奶奶亲手做的。她总是这样跟父亲说:“我得弄好备着。说不定我孙子能抽出空,突然就回来了呢!”
说起奶奶,我能走上戏曲表演的道路,是她的功劳。
奶奶喜欢看戏,黄梅戏、汉剧、京剧,只要区文化宫有演出,她就乐呵呵地带着我去看。不过我们只看免费的。某一天的戏要花钱买票,又没有熟识的工作人员帮忙带进去,奶奶就会拖着我的手掉头走人:“算了,饶下钱奶奶给你买牛肉干吃!”
随着年岁增长。我从一包包饶出来的牛肉千里咂摸出了别样的滋味:奶奶的戏瘾并不逊于我的馋瘾,只是她爱我更胜于爱戏。于是,八九岁后的某一天,当她又一次打算饶下票钱补我的馋瘾时,我突然摇起了头:“咱们还是看戏吧,牛肉干吃再多也是一个味儿!”
和奶奶看戏多了,台上演员色彩夸张的脸谱、唱念做打各种功夫,乃至插科打诨的小把戏都让我乐呵、着迷。我也经常听到戏迷甚至演员向她夸我:“这孩子的眼睛多有灵气!学戏肯定传神。”这份熏陶与褒奖点燃了我对戏曲的热情。四年级起。我开始去市少年宫参加戏曲兴趣班了。寒来暑往,接送我的自然还是奶奶。
通过少年宫两年不间断的培训,我的戏曲基础己见雏形,“戏迷”奶奶自然“鉴赏”得出。“你梦想读大学就要上中学,你梦想登大台就得上艺校!”她不止一次跟我说。“那您想我考大学还是登大台呢?”我每次忍不住问她,她总是笑而不答。父母当然希望我上普通中学,所以我决定报考艺校时,他们甚至连报考费都不给我。暗中给我钱并一直陪我初试复试的,还是我的奶奶。
读艺校后,正值发育期,一年半的工夫我从1.40米蹿到1.61米,这让老师担心起来:“你到了十八九岁还不得长到一米八?其他演员谁能和你配戏?你必须想办法延缓长个子,否则你的戏凸之路就毁了!”按前辈的经验,廷缓长高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苦练腿功,增加大腿柔软度,同时减少饭食。见我每天练得头昏眼花,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得挨着,奶奶直抹眼泪:“要是其他同学都是高个头就好了,你就不用遭罪了!”奶奶这天真,常弄得我忍俊不禁。
见我不肯吃,为了保证我的营养,奶奶就天天煨汤给我喝。我至今仍笃信,奶奶能煨出全湖北最好吃的莲藕汤。
毕业后我就职于武汉市汉剧院。开始了登台表演。只要是我演出的新戏。奶奶必定捧场。但我发现,她每次开演前并不先入场,总是站在门口张望全场的座位。我问她看什么,她就着急叹气:“怎么还有那么些空位子?你演得这么好,他们怎么不都来看呢?”奶奶的心愿很简单:我孙子的表演,你们大家都得来坐得满满的!
成功举办个人汉剧艺术专场时,我终于赢得了奶奶渴望看到的“满堂彩”。之后,我开始踏上远离家乡的新征程——去沪杭学越剧表演。父母给我买了一个特大的皮箱,里面装着即将陪我漂泊的所有家当。我临上火车,奶奶哽咽起来:“把奶奶也装进大皮箱带走吧,奶奶陪着你闻天涯!”这一句话,让自视坚强的我没能忍住泪水。
又过年了,我又想到奶奶,同时想到《梅兰芳》里孟小冬院子中那口长满青苔的井:奶奶于我而言,就像那口深深的井,我总想越飞越高。老井总是低低地嵌在地下,而即使我离得越来越远,她也一直不会停止给予我源源不断的滋养……
(摘自《家庭》2D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