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死

崔　浩

一位母亲领着三岁的儿子在晚饭后出外散步。儿子拉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右边。

忽然，母亲感到一步踏空，身体急速地向下坠去。一刹那间，不由多想母亲就松开了紧握着儿子的手。一切都那么迅速，迅速得让人没有时间思索和反应，紧接着母亲感到身体一凉，扑通一声，她落入了水中。很深很凉的水一下子激醒了母亲，她不会游泳！她挣扎着露出头来，又快速地沉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母亲才发现自己掉在一个很深的水井中。光滑的井壁无处着力，她抓了几次都又滑了下去。

母亲终于绝望了。这是夜晚，又地处偏僻，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再说自己根本就无力再支撑下去了。她索性放弃了努力，任身体慢慢地滑入水中深处，任冰冷的水漫过胸口，透过井口，母亲甚至看见了两颗明亮的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不对，那不是星星，那是儿子的眼睛！儿子！仿佛身体中注入了无尽了活力，她猛地用力浮到水面，用手紧紧地抓住了井壁，不，是抠住井壁，让眼睛和嘴以及耳朵露出水面，她要看见儿子，听到儿子，并且能和儿子说话。

然后她听到儿子不知所措的恐慌哭声：“妈妈，你在干什么？你在游泳吗？我也要下去！”她完全清醒了，喊道：“你在上面等着妈妈，妈妈很快就会上去，你千万不要下来！”上去？谈何容易，十几米深的井，光滑如冰一样的井壁，但她是母亲，一个三岁儿子的母亲，她现在不能死，她必须阻止儿子要下来的举动。

儿子小小的脑袋伸在井口，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她脸上。她仰着头，手指渐渐麻木。 不能松手！她告诫自己，一松手不但自己会丢掉性命，而且最重要的是也许会永远失去儿子。她不停地说话，不停地告訴儿子不要下来，她很快就会上去，让儿子不要害怕。

一个路人救了她。路人看见了儿子在井边趴着哭，就拉他起来。儿子却拼命挣脱路人的手又扑向井边。就这样她被发现了。救上来后她才发现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近半个小时的坚持，她用指甲嵌在砖缝中，支撑了她整个身体的重量。

事后，人们惊讶于她不会游泳竟然从深达十几米的水井中得以生还。是什么创造了这样的一个奇迹？她说：“我是一个母亲，我不能让我的儿子遭遇不幸，也不想让我的儿子过早地失去母爱。这是一个母亲应该对孩子的承诺。”母亲有力量在任何情况下活下来，母亲不死。

（选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