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刘国芳

少年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给我一块钱，打电话回家。

这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只有十三四岁。少年很饿了，要钱买东西吃。为此，少年在地上写下这一行字。当然，这一行字也不是少年的发明。以前，少年没离家出走时，就看见别人这样乞讨，少年现在饿得难受，只好如法炮制了。

但少年很难要到钱，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一种骗人的把戏，不给钱。少年在那儿待了很久，也没人给钱。后来，就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了。孩子被大人牵着，看见少年跟前那一行字，孩子就跟大人说：“妈妈，给我一块钱？”

大人说：“你要钱做什么？”

孩子说：“这位小哥哥要打电话回家，我们给他一块钱吧？”

大人说：“骗钱的。”

孩子说：“妈妈，你给我一块钱吧？”

大人就给了孩子一块钱。

孩子便把钱递给了少年。

但少年并没拿这块钱去打电话。少年仍待在那儿，一动不动。孩子见了，就说：“小哥哥你去打电话呀？”

少年在那儿就待不住了，少年起身了，跟孩子说他去打电话。但少年并没去打电话，少年需要的是钱，有了钱就可以买东西吃。少年在看不见孩子后，又停了下来，并重新写道：

给我一块钱，打电话回家。

让少年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会，少年又看到孩子了。少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敢抬头看孩子。

孩子当然也看到了少年，孩子在看到少年后，忽然又跟大人说：“妈妈，再给我一块钱？”

大人说：“你又要钱做什么？”

孩子说：“给这个小哥哥呀。”

大人说：“他骗了你，没去打电话，你还给他钱做什么？”

孩子说：“也许他打了呢，但没打通，妈妈，你就再给我一块钱吧？”

大人又给了孩子一块钱。

孩子把钱递给了少年。

少年真的不好意思了，这回，没等孩子催他去打电话，少年就走开了。

少年走开后回去买了一碗面条，两块钱一碗。吃过，少年找了个地方，又在地上写下了那一行字。

让少年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过了一会儿，少年又看见那个孩子了。少年想跑，但孩子已经看见他了。孩子走近少年，问他说：“小哥哥，你怎么在這儿呢，你没打通电话吗？”

少年满脸通红，没做声。

孩子没继续问少年，而是看着大人说：“妈妈，把手机给我？”

大人说：“你要手机做什么？”

孩子说：“给小哥哥打电话呀。”

大人说：“他不会打。”

孩子说：“会打，我相信小哥哥不会骗我。”

大人就把手机给了孩子，孩子立即把手机递给了少年。少年接着，但没打电话，只呆着。

孩子说：“打呀，给你家里打电话。”

少年就拨了一个号，然后，哽咽着说：“妈妈，我想回家……”

（选自《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