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中年帅爸爸

静女棋书

家里就两个男人,我和王英俊。我们相互吹捧,我叫他大帅哥,他叫我小帅哥,简称大帅和小帅。

王英俊的名字虽然土点,但人,是真的英俊。每天,王英俊骑着破自行车接送我上下学时,都有若干女人行注目礼,就连那个长了苦瓜脸的女老师,一看见他,都笑得像朵花。我拿王英俊开涮,大帅,你有没有万箭穿心的感觉?他挠着脑袋,问我什么意思。我说,那么多女人朝你放丘比特之箭,你就没觉得疼?

虽然王英俊认为我智商不一般,但遗憾的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这个问题,直接原因是我不用功,间接原因是王英俊对我放任自流。别的家长都是一手拿胡萝卜,一手提大棒,恩威并施,让孩子学习,但王英俊不那样。有事没事王英俊就招呼我,小帅,想去哪儿?我说,去KFC。他说,好。我说,去动物园。他说,好。我的提议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说好。假期里,别的孩子都在家长的安排下,像赶场一样,忙着参加培训班,什么奥数班,英语班,各种各样的班,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王英俊问我想参加什么班。我说,我想放风筝。王英俊笑了,说,本帅也有此意。

只有一次,王英俊没跟我商量,就去给我报了周末的美术班。因为我平时喜欢信手涂鸦,王英俊便认为我喜欢画画,并认定我有艺术细胞,不学画就是暴殄天物。为了不辜负王英俊的一片苦心,我乖乖地去上课,可是,我想画风筝,老师偏偏让大家画鸡蛋,这让我很不痛快,心不在焉地,就把鸡蛋画扁了。老师抽出我的大作,说,这位同学,你画的哪里是鸡蛋,分明是鸡蛋饼嘛!我看着他手里那厚厚的一沓纸,幽默了一把,我说,你把我的作业放在下面,鸡蛋当然会被压成饼了。

在美术班混了半年,我就烦了。我跟王英俊说,我快升初中了,学习压力大,不学算了。王英俊拍了我一巴掌,说,你小子想得长远,才上小学二年级,就考虑升初中了。

我不学画了,那个培训班的老师却依旧来找王英俊。原来,他看上了王英俊的好身材,想推荐他到美院做人体模特。尽管那老师说,那是高雅艺术,绝无亵渎之意,报酬按小时付很可观,可王英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不行,不行,光着身子让别人画,那以后还怎么做人。我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挑唆他,去试试吗,干吗跟钱过不去。王英俊生了气,狠狠地瞪我,小子,记住了,做人要硬气,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

对于王英俊的慷慨陈词,我有点不屑,什么富贵不能淫,他要是不想富贵,干嘛天天买彩票,做梦都想中五百万大奖。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不得不承认王英俊确实够硬气。有个女人,漂亮,高贵,拥有一家很气派的酒楼,开一辆很气派的轿车,某天遇见王英俊,立马对他一见钟情,紧追不舍。王英俊支支吾吾征求我的意见,我举双手赞成,我说,大帅,这是好事,以后咱出门有车坐,下馆子不用掏钱,这机会你一定得抓住。王英俊骂我没出息,骂完了,就美滋滋地去约会了。想到以后的日子,又有妈,又有钱,我心里比王英俊还美。但没过几天,王英俊的恋情就夭折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很男人地说,那女人老拿钱吓唬我,你老爸可不是被吓大的。

那晚,为了安慰失恋的王英俊,我主动拿出自己的压岁钱去给他买了两瓶红星二锅头。王英俊喝多了,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小帅,你妈过世时我答应过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可那个女人竟然要我把你送进寄宿学校,说要跟我过什么二人世界。

我早就知道,我在王英俊心里很重要,但没想到重要到了如此程度。我给王英俊满上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举起来,说,大帅,干了。那是我第一次喝白酒,酒下了肚,舌头就大了,我说,大帅,你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幸福。大帅醉眼迷蒙地看着我,说,小帅,看着你长大,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这话太煽情了,我的淚水积在眼圈里,差点落下来。

选自《知音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