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师亲密接触的人
2009-11-19朱茜
朱 茜
在球迷眼中,他们无疑是一群幸运儿,有着与大师们亲密接触的绝佳机会。然而,工作中的他们放下了球迷的身份,赛场内外,他们专注于为球员服务,从他们眼中,你们会看到大师们不为人所熟知的另一面。
助推大师的人
10月8日下午4点,美网新科冠军德尔·波特罗结束了到上海的第一次训练。而后他并没有急着休息和吃晚餐,而是跟教练弗兰克径直走向了60号办公室——穿线室。
“57磅,两把拍子,明早拿。”弗兰克用带着浓重西班牙口音的英语简洁地说道。
“好的。”一副东方面孔的男子更简洁地应答着。
他叫John Li出生在台湾,在美国生活了35年,有着20多年的穿线经验。他曾经是Babolat的专职穿线师,他和弟弟Julian“穿”遍了包括四大满贯在内的顶级赛事。John不是第一次来上海,跑网球有点年头的老记者都认识他,还会亲切地叫他老李。工作时John总是一副刀枪不入的面孔,一旦聊起来,你总能被他搞怪可爱的神情感染。
上海大师赛的这一周,John也许不能算是和球员们接触最多的人,但不可否认,他绝对是影响最大的一个人。
球星,我们跨越三代
说到自己喜欢的选手,John脱口而出:“纳达尔,他比较随和,只专注于打球,对于拍子的细节没有很多的要求。虽然他也一直没有配备专属穿线师,不过,每次穿拍纳达尔还是会自带一捆比一般的线更粗的尼龙线来,以提高拍线的耐用性,这样更符合他的底线型打法。”
在拍线材质的选择上,John颇为认真,他说:“现在大部分选手都是选用尼龙线,但也不乏一些特殊选手。比如罗迪克是用羊肠线穿横线、尼龙线穿纵线,这样就可以为其减力,因为他力量很足。而费德勒则是切削打法,通常是用羊肠线穿纵线、尼龙线穿横线。所以,要是费德勒和罗迪克换了拍子,那么费德勒肯定会下网,而罗迪克的球就会飞上看台。”说完,John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John告诉我,我一定不相信还会有球员穿95磅的线。“穆斯勒,就是那个红土野兽,他是穿95磅的,这个磅数是穿线机的极限了,没有一定经验的穿线师是不敢穿的。这样的磅数穿上去,只有在刚开始穿和结束的时候会断,打的时候绝对不会断。”看我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John笑着继续说,“塞莱斯那年到上海参加喜力公开赛,感觉场地比较粘、空气比较湿,也是增加了10多磅,接近90磅。不过,这样极端的磅数毕竟还是比较少的。这次大师赛,磅数最高的应该是布雷克的68磅了。”
20多年来,使用John穿线的拍子的球员跨越了三代巨星。从桑普拉斯、阿加西、张德培,到费德勒、萨芬、休伊特,再到纳达尔、德尔·波特罗……当这些熟悉的名字从John的口中念出时,一种无法言明的自豪和历史的沉淀倾泻而出。
上海,我们都是首次
对上海,John一点都不陌生。
1998年,上海喜力公开赛刚刚创办,John和弟弟碰巧正为香港的一个赛事穿线。那时上海主办方找不到合适的穿线师,就通过朋友邀请John来上海担任喜力公开赛的穿线师。这一当就是6年,其中还穿插了2002年的首届上海大师杯。后来,由于工作的安排,John没有继续在上海大师杯上穿线,但今年,上海第一次举办ATP1000大师系列赛,他又被主办方邀请过来。所以,John也一直笑称:“上海的比赛,我们很幸运,都是占到了第一次。”
这次上海大师赛的情况和1998年的喜力公开赛有点像。来的球员多,比赛时间短,很多有经验的穿线师都不愿千里迢迢跑来吃苦。说是临危受命也好,机缘巧合也罢,虽然John本来已经准备结束整年的工作好好休息,但当他接到主办方邀请的电话后,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再次来到上海,John颇为激动,他还特别花了一个小时设计了一件上海大师赛穿线师专享T恤,作为他们这个临时团队的工作服。
工作,我们当成假期
10月17号早上10点多,达维登科走进穿线室。听说他对拍子要求很高,于是我便好奇地跟了过去,想看看这位“劳模”到底有多严格。但我并没能如愿,达维登科这次来是为了结算这个礼拜的穿线费,10支拍子,1,800元,付完钱,他就低头走了。
John见我来了,笑着对我说:“你看,达维登科刚刚把这个礼拜的穿线费结算了,没有选手会在比赛前结算的,这说明下午对德约科维奇的半决赛,他已经做好失败的打算了。所以,你要是去买博彩一定要买德约科维奇赢哦。”John头头是道的理论让我大笑不已。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达维登科不但没有失败,反而最终在大师赛上夺冠。
John就是这样,时刻享受着工作带来的快乐,20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如此。虽然双手已经长了厚厚的茧,虽然由于长期穿线右手已经有点畸形,但John始终会大笑着,然后对你说:“我们在享受工作带来的假期。”
服务大师的人
凌舒娴可算是一名资深球童了。从喜力公开赛起她就一直在当球童,掐指一算已有8年。如今已是大一学生的凌舒娴虽然已经超出了球童选拔的标准,但考虑到她的经验,组委会还是直接录用了她,主要是想让她带带新人,起到一个领导和示范的作用。
8岁就开始打网球的凌舒娴有着11年的球龄,深厚的网球功底也让她对于球童的工作有着与旁人不一样的情感。她热爱网球,熟知每个球员的特点,哪些球员不喜欢把矿泉水瓶乱放,哪些球员什么时候需要毛巾擦汗等等,她都了然于胸。
今年上海大师赛,凌舒娴也有小小的遗憾:她最喜欢的萨芬年底就要退役了。“2005年澳网他赢了费德勒的那场比赛,我和妈妈一起看了三个多小时。但这次萨芬要走了。”谈到自己的偶像,舒娴难掩心中的失落。
在场上,球童总是离球员最近的一个人,说起球员们场上的趣事,凌舒娴总是如数家珍:“最有礼貌的是雅尼和布雷克,他们每次接到毛巾都会说‘谢谢;脾气最大的是瓦林卡,大家都不敢惹他,比如我们递毛巾时候都会习惯地塞成一团递给球员,但瓦林卡不准这样,他会弄平毛巾,瞪着你说‘Open!Open! Like This!;给纳达尔递毛巾也会不习惯,因为他是左手,别人递毛巾都是直线,而他是斜线。”
除了亲身经历,凌舒娴还说了很多其他球童遇到小故事:“男双半决赛特松加和贝内特鸟的比赛,特松加打得特轻松,我们给他几个球,他开心地一直用脚在颠球。其实特松加特别孩子气,去年他在上海还抱怨球童很迟钝、香蕉很难吃。冈萨雷斯最善良,一点架子都没有,比如晚上开灯会吸引很多飞蛾,有一次冈萨雷斯抓住一个飞蛾,他也没有捏死,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到我们的手上……”
说起球星趣事,凌舒娴滔滔不绝,快乐溢于言表。但如果你就此认为他们的工作很轻松惬意那就错了。其实球童的工作特别辛苦,凌舒娴说她前两天当了一次网前球童。回到家之后身体就累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直跪在网前还要频繁地跑动,这样的辛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感同身受的。
回忆起这么多年的球童经历,凌舒娴没有丝毫厌倦,如果你问她这么多年收获了什么,
凌舒娴会自豪地回答:“是快乐和满足。”
离大师最近的人
举止彬彬有礼,说话不紧不慢,没有花哨的形容,只有令人放心的稳重和严谨,这就是Aaron,上海外贸学院大四学生,主修商务英语。他是此次上海大师赛球员服务区的志愿者。
赛事的球员服务区协调专员Jenny告诉我,Aaron非常优秀,自己本身就是外贸学院的助教,英语很棒,也非常肯吃苦,是此次球员服务区15名志愿者的leader。面对如此夸奖,Aaron也是开心地大笑,但他依然谦虚地说:“其实,我的志愿者经历并不丰富,这次报名也是想锻炼一下。”
Aaron虽然是场下离大师们最近的人,但是工作内容远没有我们想得那样有趣和刺激,更多的是奔波和忙碌。餐饮区、娱乐区以及更衣室,这就是球员服务区的三个组成部分,Aaron和同伴们每天忙碌地穿梭其中。
早上8点到晚上11点多,超长时间的工作带来的疲惫并不是我们所能预计到的。对此,Aaron没有一丝的倦怠,反而用乐观的心态享受工作带来的乐趣。对于那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球员们,Aaron笑着说:“那些球员其实很普通,虽然在公众场合很酷,私底下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拿那群西班牙人说吧。费雷罗和纳达尔他们就特别喜欢玩砸球桶的游戏在电脑旁边放一排球桶,在很远的地方用网球砸,看谁砸倒得次数多,每次纳达尔都玩得前仰后合,就跟小孩子一样。法国人也特别爱玩,刚刚特松加和贝内特鸟还在玩实况足球,孟菲尔斯也超爱玩,吃完饭就要来几局。真的很有意思。”
对于此次球员服务区的志愿者,Jenny颇有感触地说:“因为这115个志愿者是离球员最近的人,我们特别担心他们会和普通的球迷一样看到球星特别激动,这样我们会被球员投诉的。但是Aaron工作非常负责,对所有的球员都一视同仁。”
为了让上海大师赛能给球员留下好的印象,方便球员在上海更好地出行和娱乐,Jenny和她的同事特别精心制作了一本名叫“Passport to Shanghai”的小册子,里面的内容涵盖了上海饮食、旅游、购物场所、道路交通等方方面面,这些信息并不是商业性质的广告,而是他们切实为球员整理搜集的信息。不仅如此,此次球员服务区的15名志愿者也要熟悉这本手册里面的内容,以便在球员询问时候能给出回答。
每天穿梭于球员之间,却只能保持工作状态,不能亲近,不能追逐,球员服务区的志愿者和这些大师们可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也许对于球迷来说是无法接受或心存遗憾的,但Aaron很坦然:“我也有喜欢的球员的,费德勒、纳达尔和萨芬。虽然不能追捧,但只要看着他们打好比赛,全心为他们服务就好了。其实在我工作时候,这些球员没有名字,也没有排名,我知道他们是球员,他们在我心中的份量都是一样的。”
保护大师的人
他们是“黑衣组”,他们总是一副酷酷的表情,就像是《无间道》里的卧底。在球迷眼中,他们就是恶魔,阻挠他们与心爱的偶像亲密接触的机会。很多球迷对他们侧目以视,但也有些球迷路过后会窃窃私语:“嘿,这保安还挺帅的。”
他们不是保安,也不是保镖,要是你非要问他们是干嘛的,他们就会挠头半天然后指着左胸口的徽章说:“我们是特卫。或者叫这个,中保华安。”
中保华安是一个从事安全行业的公司,这也是他们继两届上海大师杯之后,第三次与主办方合作,负责保护所有球员的安全。赵悦就是中保华安的一员,他很爱聊,没有一点特卫该有的狠劲:“据我所知,我可能是中保华安里面最矮的一个,但我们中华安保不仅仅是要块头和力量,智慧头脑也是必须的。”
说起这次大师赛的任务,赵悦坚定地说:“我们就是负责球员的安全,24小时保护球员。”但他也很诚恳地表示:“上海大师赛已经拥有了一个成熟的运作体系和主办单位,球迷也都很有分寸很有素质,基本上你不会看到疯狂围堵的现象。除了昨天萨芬的现身。”说着,赵悦使撩起裤腿。指着小腿上的一大块伤痕说:“这是昨晚保护萨芬时留下的,200多个球迷,一涌而进,我们十个同事一起上,萨芬特热情,球迷特疯狂,状况有点混乱,我还在地上捡到了3只鞋,都是女鞋……”
“其实我们拦着球迷,首先是要保护球员的安全,其次我们也是要保证球迷的安全。”赵悦看着场面疯狂尖叫的球迷诚恳地说,“我们不是要拦着球迷见偶像,只要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等签名,球员还愿意帮他们签,我们才懒得拦呢。这次费雷罗在比赛前的训练时候摔伤了手臂,本来已经准备退赛了,但是他为了回馈球迷,还是坚持打首轮。受伤对状态毕竟还是有影响的,费雷罗知道自己可能会输,于是在赛前就对我们说:‘比赛完之后,我要给球迷签名,你们不要拦着我,你去跟球迷说清楚,一个一个来,都签得到。结果。费雷罗真的输了,不过每个球迷都在秩序井然的情况下签到了名,这不挺好?”
赵悦对于自己的工作感到充实而自豪,他说:“英语、驾驶、身体对抗甚至经济和管理……这些都是我们要学习的,这样才能在同类市场上占有优势。上次华人神探李昌钰来上海的时候,就是我们保护的。他来之前说是要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个翻译,但是这三样我们都会,于是本来三个人的活我们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十天中,这些看上去很酷实际上很亲切的特卫们日寸刻保护着球员的安全。专业、职业却不高傲,这是对这些与球员们亲密接触的特卫们最贴切的用词。
裁决大师的人
在此次上海大师赛的司线队伍中,上海体育学院的大四学生徐兰涛是年纪最小级别最低的。虽然还是在校学生,但小徐对自己还是充满自信:“虽然当裁判的时间比较短,但上海大大小小的赛事基本都裁过了,包括大学生网球联赛,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海区选拔赛等等。”这次上海大师赛,徐兰涛说当初报名时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毕竟,司线的选拔还是按照等级和经验筛选的,但很幸运。组委会给了他这个锻炼和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对于此次上海大师赛的表现,徐兰涛笑着说:“这次比赛中,我一共被球员挑战了三次(鹰眼),只有一个错了,不过,那个也是差了一点点啊。就因为那个球我还被镜头给了特写呢!我爸妈都在电视上看到我了。”鹰眼对于小徐采说可是个新鲜玩意,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回他可亲身体验了一次。“第一次被挑战的时候特别紧张。”小徐笑着回忆道,“但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兴奋,毕竟是第一次用嘛。”
司线们每天中午12点的时候会在休息室开会,由组长简单回顾前一天挑战鹰眼的情况并对当天的场次和人员做出安排。这次大师赛,球员挑战鹰眼的成功率都在30%左右,所以每三次挑战中,司线就有可能会错一次。按这个标准,小徐也算是合格了。但他至今还对那个挑战成功的球耿耿于怀:“那是特松加和索德林的比赛,那球是特松加的,我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那场比赛特松加的脾气特大,还摔了拍子。我还被特松加的球打中了,非常痛……”
很多人都以为司线很威风,可以裁决球员,还能近距离看球,但事实上,司线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我第一天腿都浮肿了……还经常被球砸到。”说到辛苦小徐深有体会,“特别是诸如罗迪克之类的‘发球机器,我们司线都很怕,他们经常可以发出内角ACE,这种球十有八九都是要打到我们身上的,而且球速特快,躲闪不及啊。”
当然,辛苦也有价值的,经过大师赛的历练之后,小徐对于判罚更有信心了。和那些高水平的司线在一起工作,他学到了很多。而这次的大师赛,司线组组长以及主裁对于今年司线们的水平和表现都赞不绝口,小徐说这些前辈的肯定就是自己最大的动力。
当问到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球员时,小徐激动地告诉我:“是纳达尔,因为我也是用左手打球的。他的比赛我也裁过,刚看到他时还中很激动的,不过一旦比赛开始了,我就专注于工作,完全忘记他是谁了。”
球员中他的偶像是纳达尔,但是工作中,小徐并没有自己最喜欢的裁判。但没有偶像不代表没有理想,关于未来,小徐还是充满期待:“我今年大四了,即将走向社会。虽然很辛苦,但是我依然希望能坚持裁判这条路。我会加倍努力,争取能成为未来裁判们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