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水烟筒(外一章)
2009-11-18李正友
李正友
爸爸的水烟筒很长很大,这是儿时的感觉。记得那时好像才五岁。晚饭后,爸爸常常吼着:“老幺儿,帮爸爸抱烟筒来,抱得动就说明你长大了。”踉踉跄跄地将水烟筒抱来爸爸的面前。然后满脸的自豪。那时不知长大是什么滋味!
爸爸善于做小手工,农闲时节,常外出帮别人修补家什,换回钱来补贴家用。听到“咕噜……咕噜……”的水烟筒声。说明爸爸在家,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后来爸爸得了很严重的肺病和胃病,医生说不能再吸烟筒了。纸烟倒可以吸一点。生活也渐渐好起来后,爸爸的水烟筒声慢慢少了。
在我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一场意外的事故,让家里花了很多的钱而负债累累。中考后爸爸不顾班主任杨老师的劝说。将我送到一所州级中专学校上学。我想上大学的愿望就这样破灭了。心里很郁闷,根本没有心思学习。开学不到—个月,玩遍了小城大街小巷的电子游戏厅。当兜里只剩下车费的时候,我描上了回家的巴士。
回到家。又听到了爸爸的水烟筒声,一阵阵“咕噜……咕噜……”我疑惑地看着妈妈。
妈妈轻叹一声:“孩子,钱就没了?你看你爸。活计重,烟瘾大,他那病是不能吸邀的。”
“妈,我买学习资料。”我木然地回答。第一次撒谎竟是这样。妈似有所思,又说:“我们知道你想读高中,上大学,不愿读中专。但……”妈语塞。稍后才说:“你中考后,你们杨老师来的那晚,他走后,你爸可一夜没合眼呐。吸了一宿的烟筒。”
“妈,我知道。”我哭了……
上班四年了。在远离家乡的小镇。独自面对工作的得失、面对许许多多的人情世故,还要到五十公里外的县医院上夜大。高额的学费,加之频繁往返,让我一无所有。于是很长的时间里我忽略了家。
在拿到昆明医学院毕业文凭的当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好想家。好久没听到爸爸“咕噜……咕噜……”的水烟筒声了。于是我临时向单位请了假赶回家去。
终于见到了家门口那盏久违而又熟悉的灯。爸爸坐在灯下的藤椅上吸着烟筒,很费力的样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爸爸大概是听出了我的脚步声,悠悠地抬起头:“是老幺么?”听到我应声,爸爸丢开烟筒快步上前来,爽朗地笑着说:“今天你妈还唠叨,你很久没回来了。”爸爸弯过腰要接我的手提箱。一股熟悉的、亲切的、混杂着泥土芳香的气息扑鼻而来。我忙说:“爸,我来,还行。”爸爸抢过手提箱说:“坐车颠簸了半天,快进屋息着吧”?
看我吃了饭。爸爸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叹了一口气,坐回藤椅,抱着烟筒又吸起来,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在衣兜里翻出来一支纸烟,递给我说:“你吸这吧,我还是爱烟筒。”又问:“夜大毕业了吗?”我拿出毕业证给爸爸看:“毕业了,夜大么,还算好读。”爸爸摸着那鲜红的本子,开心地笑了,连说:“好!好!”随后低下头吸着烟筒。“咕噜……咕噜……”断断续续,很费力的样子。爸爸再次抬头的时候,我发现曾几何时,爸爸那曾经圆润黑色的脸,今天已经皱纹堆积,如—个干瘪的核桃。以至不能圆实地盖住烟筒口,需要将整侧脸偏着盖住烟筒,用力才能将它吸动。
我沙哑着:“爸,我和你商量—件事,你看成不?”
爸爸稳了稳烟筒后:“啥事?”
我拿出准备好的纸烟,说:“我想用它和你换烟筒。”
爸爸开心地笑了……
书香
多年夙愿,布置一间书房。无奈世事劳顿。不久前才得以实现。我当然算不上什么藏书者。但自认为尚有几部好书。虽然没有版本学意义上的珍本和善本。我所满意的是书房里那种以书为壁、整齐有序的庄严气氛。有一种逼人身心的文化重压,它们在等待我阅读,使我不敢懈怠。走进书房,就像走进了漫长的历史。鸟瞰辽阔的世界。游弋于无数闪烁的智慧星座之间。我突然变得渺小,又突然变得宏大。书房成了灵魂的栖息地,维持着生命的盈亏缩胀。书香阵阵沁人心脾,在这里,尘世间所有的烦恼都被沉淀了,不复膨胀。
孟子说:“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以学愈愚。故普材之幼者,必勤于学问以修其性。”刘向在《说苑》中说:“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几乎每一个杰出人士都养成了终生阅读的习惯。不胜枚举。宁越—个农民,苦读十五年,被周威公聘为老师;朱买臣,刈薪砍柴,挑往市中求售,易钱为生。顾自读书,终至功成。今天早已不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时代。勿需凿壁,勿需集萤。我们有何理由不读书?俗世之香,刺人鼻孔,令人眩晕、沉溺。惟有书香。给人宁静致远,给人睿智清醒。书香可以令人神游于宇宙之间。逍遥于无心之境,徜徉于尘俗之外,卓然独立,超凡绝世。
读书没有固定的模式,可以散乱,但应持续而为。记得在一次公务员考试后。有几个小兄弟先后询问:“文山处于云南哪个地理位置?”今天大部分青年人读书之薄,由此可窥一斑。据一家刊物报道:现在阅读的人群中有7~9%竟然是为了逃避现实。勿论是否偏颇,但切了中国人要害。读书成为一种消遣,跟从事其它娱乐活动毫无区别了。据悉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打中国以前,有很多的日本人在读《孙子兵法》与《三国演义》。而我们现在的年轻人仔细读过这些书的,是越来越少了。芸芸众生贪恋都市的迷香异彩,惟对淡淡书香置之弗嗅。记得有首诗:“隋炀不幸为天子,安石可怜为相公。若使二人穷到老,一为名士一文雄。”从书中可以处世,从书中可以明哲。
老年人退休,子女长大飞出去了。一天到晚无所适从。打牌劳神,有时还凑不齐人。更有一激动。“心梗、脑梗”突袭而来的风险。何苦而为?何不“闲坐小窗夜读书,不知春去几多时。”
写写字,读读书,永远也毕不了业。可以低吟漫哦,活得非常快乐,免得心情落寞。
天一阁是创办人范钦取《易经》中“天一生水”之义。想借水防火。他在生命的尽头,将遗产分为两份。一份是万两白银。一份是一楼藏书。老人要在后代中挑选义无返顾地承担藏书事业的人。他的大儿子范大冲接下天一阁。就这样,一场完没完了的接力赛开始了。在那个朝代,国家文化的传承靠这样的家族式传递。这个在藏书楼下生活了几百年的家族非常值得敬佩。
那么,我们这个曾经产生过范钦及其众多子孙的民族,今天的读书人却怎么越来越少了呢,一个少为书香浸润的民族,它将凭借什么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