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故事
2009-11-18蒲国方
蒲国方
单刀赴会
黄庆金在右江下游建立赤卫军第三团之际,只有一百多人枪,而且武器、给养很差。时值一九三二年七月,右江革命根据地散失、右江下游党委决定采取“化整为零,分散游击,开辟新区”的战术之后。由于势单力薄,更为了发展壮大革命武装。黄庆金与谭统南作出决定,进入滇桂交界的云南富州九弄地区。去争取一个叫梁振标的大土匪,因为此人率领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绿林武装。
梁振标又名梁超武,广西隆安县人。早年混进赌场,后在滇桂边境聚众组建武装,打劫烟帮。一九二九年被国民政府派兵追剿,不得已将队伍带至九弄一带暂时藏匿。梁虽为土匪,但从不欺压百姓,打劫也是抢远不抢近、打大不打小,在九弄一带较有影响。黄庆金认为若能争取该武装,对红军在九弄地区站稳脚根至关重要。
经过一番研究。黄庆金决定单刀赴会。
这天。黄庆金化装成一个逛山客,只身直闯梁振标营地。梁听手下人报告有一姓黄的陌生人求见,就让其带进来,并吩咐上“敬客茶”。
黄庆金被带入匪巢客厅,落落大方地接过那碗所谓的“敬客茶”,却看清了其实只是一碗冷水——这是一种给来人一个下马威的启示:如果不懂“规矩”,喝下冷水后,就会被当场嘲弄一番,然后被唬吓走人!如果懂“规矩”,就展开一番唇枪舌战,再看情势能否交上朋友!
当时,端着那碗“茶水”的黄庆金稍顿一下,然后微微一笑,放下碗,起身双手抱拳,不卑不亢说道:“后会有期!”。转身欲走。
“慢!”梁振标起身拦住,“怎么。茶水都不喝就要走人?”
黄庆金盯着梁振标说:“哈哈,这不正是梁兄你的意思吗?”
“哈哈哈!”梁振标一阵爽笑,抱拳施礼,“得罪了!黄老弟,这是山里的规矩!来人,上茶!”
茶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双方礼让一番,端起热茶。梁振标开口问道:“敢问黄老弟从何而来?到这穷山僻壤有何贵干?”
“明人不做暗事。不瞒梁兄:本人是一名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到这里是为了打土豪,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因仰慕梁兄你的大名,故专程前来拜访。我今天来,一不带枪,二不带兵,只身一人,梁兄不会不欢迎吧!”
“哪里!哪里!黄老弟光临,不胜荣幸!来人,上酒菜!”不一会,喽啰托出一只具有本民族风味的烤乳猪,另一个喽啰斟了满满两大碗粳米酒。梁振标不冷不热地说:“黄老弟,山野村夫,没啥款待,请吧!”
——这又是一种“规矩”:若是对手,就吃猪屁股;若是朋友,就吃两肋。黄庆金接过喽啰递来的刀子,左手压住乳猪脖颈,右手操刀割下一块肋条肉一分为二;又割下猪屁股,也一分为二,然后对梁振标说:“我此番前来,是想与梁兄交个朋友,梁兄是把我当朋友呢,还是把我当对手,请便!”
梁振标又没难住黄庆金,诡谲地笑了笑:“红军的所作所为梁某略知一二,但目前你们的队伍被国民党打得七零八落,到处逃跑。黄老弟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何必受那份苦?干脆跟我一起干吧!我保证亏待不了你!”
“哈哈哈哈……”黄庆金突然一串大笑,又说道:“梁兄没有把事情想透呀。现在,我们红军虽然暂时有困难,但有人民大众的支持;国民党虽然暂时强大,但它背离民心,不久必将垮台!梁兄的好意我领了,但我是不会离开红军的!”
“为何?”
“理由很简单!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共产党的主张,就是要打倒土豪劣绅,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建立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只有跟着共产党、跟着红军,才会有出路。梁兄身为一方豪杰,虽然你不满于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却又害怕革命,只顾保全自己,靠打家劫舍过日子,这种队伍能有什么前途?”
梁振标沉着脸,他不能容忍别人这么小觑自己,就厉声而言:“黄老弟翻山越岭来此,不仅仅是来奚落梁某吧?梁某虽然落草为寇,但从不欺负百姓,更不怕那些贪官污吏,莫非黄兄不知一二?”这时,喽啰们也个个怒视着黄庆金。
黄庆金面带微笑:“初来乍到,虽然不识庐山真面目,却也耳闻梁兄耿直为人,特别是对百姓老少无欺呀。”
“那我要是不识抬举呢?”
“我也不是说客,梁兄也是明理之人。谁是谁非,心里自然明白。如果梁兄信不过红军,那也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但是一”黄庆金故意顿了一下,“若是梁兄想跟红军作对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不信,你老兄可以试试看!”
梁振标早听说过红军是不好惹的,连忙说:“岂敢!岂敢!我从来不跟红军作对。”
“我完全相信这一点,也钦佩梁兄不欺负老百姓的高风亮节,否则我就不会专程前来拜访了。”
梁振标听到这样的评价,脸色也由阴转晴:“承蒙老弟如此看得起梁某,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我也想找棵大树依靠依靠,可是红军目前……”
“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目前红军的力量确实处于弱势,但有广大民众的支持拥护,不久就会壮大起来的。你梁兄不也是靠群众的拥戴,才能在这一带有立足之地吗!”黄庆金见梁振标在认真听,又拿话激他,“梁兄也是有志向之人,这些弟兄们也都是穷苦人出身,总不能让大家跟你在山里躲躲藏藏一辈子吧?”
“依黄老弟之意,我该如何?”
“红军要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建立人民政权,造福于天下。梁老兄你对这一带的百姓很好。而且憎恨国民党,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所谓志同而道合,我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共同干一番事业呢?”
梁振标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黄老弟说的都在理。敢问黄老弟,如果我们参加了你们的队伍,会不会亏待我们?”
黄庆金拍着胸脯说:“这一点粱兄尽管放心,我保证不分散你的队伍,还要对你委以重任。但有一条必须事先说明:参加共产党的队伍,发财是不可能的!得先为人民办好事,等人民大众都过上好日子了,我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梁振标听了黄庆金的一席话,一拍桌子:“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人,换酒菜!”
“干!”
“干!”
粱振标接受了共产党和红军的主张,按照他与黄庆金达成的协议,带着他的100多人枪,接受了红军的改编,被任命为滇黔桂边区红军游击队第三联队司令。由于争取了梁振标这股绿林武装,黄庆金的队伍不但在九弄站稳了脚跟,还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
智除地霸
九弄谷桃村,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土恶霸,名叫韦英豪。他中等个子,身材粗壮,方形的脸膛上,皱纹如刀刻一般,两笔扫帚眉几乎连生在一起,一副三角眼,刹是灼人。
韦英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说起话来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可心比蛇蝎毒,手比豺狼狠。他当谷桃乡保统多年,上通官府,下连土匪,有权有势,作恶多端。哪家有好田好地,说霸占就霸占;哪家有好看的姑娘,说抢就抢。老百姓总是不敢正眼看他,当面毕恭毕敬地称其为“韦保统”,背地里咬牙切齿地骂他“死老鹰”!韦英豪有两个儿子,老大韦学纪、老二韦学求,哥俩狗仗^势,为匪抢人,勒索百姓钱财。当地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争取了梁振标以后,黄庆金试图利用梁的影响,动员韦英豪的两个儿子参加革命。但他们本性难改,拒绝接受。九弄的百姓勒紧裤带,捐粮捐钱支援红军。韦英豪公开出来威胁:“黄庆金、李德惠是共……共匪,哪个敢……敢拿……钱……拿粮……给他,以……后,国军来……来了,我就不……不保他。”红军进入九弄后,韦英豪上蹿下跳,勾结土匪、民团,妄图消灭红军。
必须拔掉这颗钉子!黄庆金与李德惠商量后做出决定。
一天夜里,梁振标带队伍悄悄包围了韦英豪的家,但搜遍了所有的屋子也不见韦的影子。原来,狡猾的韦英豪看到红军的活动声势越来越浩大,特别听说红军在甘美打败国民党军队开进九弄后,他自知罪大恶极,带着小老婆躲进了村子后面的山洞里。这个洞有六、七丈深,四周都是悬崖绝壁,洞底平坦宽阔,还有岩浆水饮用。韦英豪白天黑夜在洞里抽大烟,洞内洞外都有武装保卫。红军行动了几次都未抓到他。
“像韦英豪这样欺压人民的地霸,不除不足以平民愤!”右江下游党委书记何尚之(真名黄松坚)对黄庆金、梁振标说。“若要除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此后的几天里,在韦英豪藏身的山洞周围,出现了三个砍柴的本地人。他们每天都扛着柴刀上山,却不急于砍柴,而是在山上到处乱转,一连四五天,天天如此。
“查清楚了!尚之同志,我们查清楚了。”蒙运廷、马仲常、马常恩三人急匆匆地走进何尚之的办公室,走在前面的蒙运廷,兴高采烈地说,“我们终于找到进人山洞的路了!”
“啊,太好了!”何尚之兴奋地站起来,“慢慢说来。”
马常仲接着说:“韦英豪设在大洞口的武装都是假的,洞口到洞底六七丈高,四周全是悬崖峭壁,常人根本无法从大洞口进入洞底。我们假装上山砍柴,经过四五天的侦察,终于发现了秘密:原来韦英豪是通过半山腰—个十分隐蔽的小洞进人大洞的,小洞有一条斜道直通洞底,所有的人员和物资都是从那个小洞进出的。洞口被几棵大树掩隐着,不仔细搜索,不容易发现。”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何尚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们发现你们没有?”
“没有,没有!”马常恩接过话来,“我们是在夜晚摸黑悄悄地跟在给韦英豪送食物者的后面,才发现那个洞口的,后来,我们三人又在洞口埋伏了两个晚上,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好!”何尚之一拍桌子,“这回看他往哪里躲!”
三天后,红军在谷桃村召开大会,宣布本村的蒙运廷、马常仲、马常恩三人因违反红军纪律,将对他们严肃处理,但他们现已逃窜在外。有发现其行踪的,立即报告红军,举报者有奖,窝藏者与逃犯同罪。
这天夜里,山上突然来了三个人,要求韦英豪接纳并保护他们。洞里的韦英豪接到报告,知道是蒙运廷、马常仲和马常恩,便叫人将他仨带进洞里。三人一见到韦英豪就跪下。说已走投无路,愿意投奔麾下,帮他守洞口,共同对抗红军。韦英豪接纳了他仨,由于跟随韦在洞里的狗腿子大部分是熟悉人,也没有什么拘束,当夜大家便在洞里饮酒作乐。
待韦英豪睡下后,所有的人都喝得东倒西歪,蒙运廷三人便好心叫大家休息,由他们负责守洞口,狗腿子们都喝五喝六地睡觉去了……。
三人见时机已到,就走出洞口。用手电筒向山下发出三长一短的信号。埋伏山下的红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山洞,那些狗腿子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缴了械。接着,红军以掩耳不及之势冲进韦英豪的住处,几梭子弹打倒了日夜站岗的狗腿子。等韦英豪明白是怎么回事。欲举枪还击时,一阵乱枪将他打趴在床上,脊背上布满了“筛子眼”……他的两个儿子被当场击毙于洞内。
何尚之用连环计除掉了作恶多端的地霸韦英豪,谷桃村的群众奔走相告,上山躲避的群众也纷纷回来。接着,何尚之又在谷桃召开群众大会,宣布没收韦英豪的所有财产充公。再次宣传共产党为人民谋幸福的宗旨,群众纷纷表示拥护红军,很多青年现场报名参加红军。
智谋神算
争取绿林武装,铲除地主恶霸,组建“兄弟会”、劳农会、赤卫队、劳农游击队等,边区革命斗争如火如荼。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何尚之在富州九弄宣布成立“中共滇黔桂边区临时委员会”、“滇黔桂边区革命委员会”、“滇黔桂边区劳农会”、“滇黔桂边区劳农游击队第三联队”。将滇、黔、桂三省边区的武装队伍统一置身于党的领导之下,开辟了继右江革命根据地之后,又一块党领导的革命根据地——滇黔桂边区革命根据地。
一九三五年初,九弄谷留村。边区党委扩大会议正在这里召开。
“这次边区党委扩大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调动滇军南下,阻止桂军北上,策应中央红军长征过云南。”主持会议的边区党委书记何尚之说,“目前,中央在贵州遵义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纠正了错误的军事路线,毛主席又出来指挥红军了。”
大家听到毛主席又出来指挥红军的消息后,一阵欢呼。
何尚之接着说,“遵义会议后,在毛主席的指挥下,中央红军已经四渡赤水,南渡乌江,进入云南。中央的意图,就是要从云南渡过金沙江,北上川陕……我们的任务是:调出滇军、拖住桂军,减轻中央红军的压力,保证中央红军北上。”
大家发言踊跃,有的主张同时在滇、桂两省向敌人发起攻击,攻打富州城和百色城;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两处攻打,必然造成九弄根据地空虚,万一敌人趁虚而入,占领九弄,必然导致我军腹背受敌。
各种意见分歧较大,一时难以统一,只得暂时休会。
夜里,何尚之一人在屋里沉思,“报告!”刘家华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个人。
“何书记,我给您带来了一个军师。”刘家华一脸兴奋。
“军师?”
“是呀!我给您带来一个足智多谋的军事人才。”刘家华将他身后的那个人推到何尚之面前介绍道,“这是富州人称‘小诸葛的高志谋先生。他可是易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政治、军事无所不通的人物呢。”
“客气。言重了。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来人中等个子,身材匀称,五官端正,天庭饱满,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举止文雅,一双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
来人自我介绍道:他是富州县城人,曾在国民党富州县政府当过秘书。因不满于国民党官场腐败,后辞职回家,潜心研究军事政治方面的学问。听说红军在九弄一带活动,又听好朋友刘家华介绍了共产党和红军的革命主张。他十分感兴趣,便要刘带他来参加红军。
是夜,俩人长谈。
在第二天的会议上,高志谋简要谈了对全国局势的看法后转入正题:“关于红军下步的工作方针。我提出三句话:‘巩固贵州,挖掘广西,扩展云南。……至于说要吸引滇军、拖住桂军,以策应中央红军顺利过云南的问题,这就更简单了。—个卓越的军事指挥家,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往往是把几个点联系起来通盘考虑。不就是个调动滇军南下、阻止桂军北上的战略吗?干吗非要调动贵州的兵力离开根据地来打千里之远的富州?干吗非要打百色?为什么只考虑我们去打敌人而不考虑我们稳坐家门口,也能使敌
人从远处调兵来进攻我们呢?”
高志谋又说:“我们的游击队在贵州的三个县长期活动,黔桂边区的旧军队还敢离开他们驻地,跑来支援云南吗?这实际已经拖住了黔桂的一部分军队了。广西亦如此,只要这么多个县的红军游击还在活动,他们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调重兵剿灭,而不是放弃自己的老窝不管,而跑来支援云南。这又拖住了相当一部分桂军。这两股被拖住了,就只剩下滇军和百色一带的桂军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七村九弄的红军游击队来与滇军、桂军玩游戏了。这时,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中。我的看法是:首先,抽调一支富有经验的红军干部,进入那能、洞波、花甲一带活动,只要这一带动起来,富州县政府就会派部队镇压,这样一来,富州城的兵力就分散了;其次,我们的大部队开进归朝,占领归朝后,就在那里开展声势浩大的活动,切断滇、桂两省的交通,可以同时吸引滇、桂两省的军队;再次,派一支精干部队佯攻富州县城,兵力本来就空虚的富州县政府必然告急于云南省政府,请求调兵驰援富州与广西。这样一来,不就调动滇军了吗?待滇军出动后,我游击队再回师阻击桂军,不就拖住桂军了吗?……”
根据高志谋的建议,边区党委制定了扩展北部、占领归朝、佯攻富州的军事行动计划。
红军在七村九弄的活动,使地方伪政权惶惶不可终日。何尚之首先派人到归朝一带造声势,说红军即将攻打归朝。归朝区区长黄绍臣闻之,便慌忙逃往富州县城,地方机构已处于瘫痪状态。红军未费一枪一弹就进驻归朝,指挥机构设在国民党区政府所在地——粤东会馆。
占领了归朝,就等于上控制富州,下阻挡广西。故高志谋提出占领归朝,是具有先见之明的。何尚之进驻归朝后,召集各地的赤卫队集中,立即着手开始整编。
就在归朝整编队伍之时。另一支队伍也拉开了攻打富州县城的架势。
富州县长甘汝棠、县党部书记赵廷龙惊悉何尚之占领了归朝。并且大搞整编宣传活动的消息,就十分地震惊;又听说红军要攻打富州城,更是惊恐万状,便急电向云南省政府报告情况,请求派兵增援;同时向广西百色、镇边、靖西告急,请求支援。
红军部队从城北打开城墙的几个缺口,攻占了后山碉堡。开始向县城发起攻击。县长甘汝棠一边再次向昆明和广西求援,一边组织守备军、民团,准备进行抵抗;但是,高志谋下令红军部队围而不攻。
高志谋得到情报:省政府已命令广富守备部队从广南赶往富州,增援富州县城;广西靖镇守备军从镇边向富州开来,已快到板仑;桂军苏新民部也从百色进入云南,欲配合滇军进剿归朝。此外,云南省政府已命令滇军尹国华、邱秉常的大部队,从昆明出发,星夜开往富州,妄图与桂军组成“滇桂汇剿部队”,一举剿灭边区根据地的红军。
高志谋见滇军、桂军皆已出动。调出滇军、拖住桂军之目的已达到。一边电告在归朝待命的游击队开往高峰坡阻击桂军苏新民援兵;一边命令攻城部队向东转移,在板仑境内设伏打击靖镇援兵。
攻城部队撤出富州城后,向板仑迸发,在那刀一带的制高点上埋伏。待靖镇守备军疲惫不堪地进入伏击圈后,以掩耳不及之势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歼敌一百多人,将靖镇守备军阻回镇边;另一支部队也在归朝高峰坡将桂军苏新民部阻回百色。
不久,何尚之率领的红军得到确切消息:中央红军已渡过金沙江,北上川陕。
边陲英魂
根据边区党委的安排,李杏锦在完成剥隘党组织和群众组织的建立任务后,又带领黄桂春、农少梅等红军战士前往那能开展宣传动员工作,配合岑日新开辟那能新区。
李杏锦于一九〇〇年出生于富州县剥隘—个以酿酒为业的家庭。一九〇八年人私塾读书,一九一四年就读于百色孔圣庙小学,一九一八年考入广西南宁女子师范班,毕业后回百色任小学教员。“五四”运动爆发,她受进步思想影响,积极参加学生运动。百色起义后,她毅然辞去教务,参加了红军,一九三〇年初,又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富州的第一名女红军、女共产党员。
根据右江下游党委的安排,李杏锦以回家探亲为由,带第一批红军进入富州剥隘。
李家在剥隘是老酿酒户,接触的人多,在街上也有些关系。剥隘地处右江上游,是广西广东进入云南的第一站,也是必经之路,且有陆路、水路两条通道。自宋朝立埠以来,就是商贾云集之地,市场十分繁荣,国民党政府在剥隘成立护商大队,而大队长就是李杏锦的堂姐夫黄天运。红军利用李家的关系,打入护商队,开展革命宣传。剥隘离百色只有七十公里,受百色起义影响,对共产党和红军早有耳闻,一经宣传,大家都希望共产党早日来领导他们。不久,红军就在剥隘打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
剥隘的局面打开后,李杏锦带着四个女红军以走亲戚为名来到那能,住进姨妈家,以侄女身份为掩护开展革命活动。她们走家串户,与姑娘、妇女拉家常、做家务,还与妇女们一起上山割蓝靛、采棉花;一起熬蓝靛、纺棉线、织土布;一起用自家生产的壮家土布做被子、土布衣服、毛边鞋……用不了几天,就跟大家混得姊妹一般亲热,大家都喜欢跟她们相处,有什么心里话也愿意跟她们说。她们趁机宣传穷人要过好日子,必须团结起来跟国民党反动派进行斗争,推翻国民党的统治,建立人民政权的道理,号召大家参加革命。并向妇女们宣传共产党和红军的革命主张,暗中成立妇女互助组织。并通过这些串联了周边村寨的妇女加入互助组织,她们利用生产劳动等方式暗中组织妇女同贪官污吏作斗争。
游击队进入那能后,她们还发动妇女们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支援红军,承担了为红军煮饭、做衣服等后勤工作。还经常教大家唱革命歌曲。这—带的男女老少,都会唱《国际歌》、《定邦歌》、《诉苦歌》、《我们真快乐》等。
游击队撤离那能后—个阴雨迷蒙的清晨,国民党军队悄悄包围了那能。尚在睡梦中的群众被敌军用刺刀威逼着赶到平堂山脚下集中,周围是荷枪实弹的军士,前方的台上架了几挺机枪,李杏锦等十几名红军刚藏好枪支、焚烧完文件。敌人就进了村,她们夹杂在群众中被押到场地。
国民党军将全体村民押到“会场”后,连长李德修命令将从外地抓来的二十三人统统五花大绑捆在树桩上,便又训话:“乡亲们,大家都看看:这些人,就是各地的赤卫队员及劳农会干部,他们受共产党的迷惑,杀害我党国干部,并将地方富豪的财产、田地抢劫一空;因为他们死心踏地跟着共匪反对党国。所以今天我们将他们抓来这里示众,就是想让大家看看,这就是跟共产党干革命的下场!……请乡亲们尽快悬崖勒马、悔过自新……为了打击共产党的嚣张气焰。我们要将这二十三个人枪毙!……机枪准备——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惊叫声,一片哭声、喊声,一阵骚乱声……
“叭!叭叭!”李德修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三枪,挥舞着手枪喊道:“大家不要乱!我们镇压的是共匪分子,与大家无关。我当着大家的面处决这批共匪分子,是因为还有一批共匪游击队在那能搞反面宣传、迷惑民众,而且今天就隐藏在你们当中。希望大家大
胆检举揭发,不论大家以前做了什么事情,只要悔过自新、不再跟共产党配合,国军也就不再追究了……”
台下,一阵悄无声息的沉默……
“我给大家三分钟时间。”
台下仍然是一阵沉默……
“看来大家是不愿跟我李某合作了。”李德修有些不耐烦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台下还是一阵沉默……
“他妈的,反了、反了!”李德修也边后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机枪,做射击准备!”
一只又一只罪恶的手,搭在了机枪的扳机上!
“住手!”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壮家土布姊妹装,脚穿绣花鞋,梳着乌黑长辫的姑娘。她从容地走到李德修面前,大义凛然地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红军,我叫李杏锦,是这里红军游击队的负责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干的!与这些群众无关!”
“我是红军!”黄桂春走出来了!
“我也是红军!”农少梅走出来了!
“我是那能赤卫队队长!”何建真走出来了!
“我是那能妇女互助会主席!”罗三妹也走出来了!
五人手拉着手,昂首挺胸,迎着敌人的机枪走过去!李德修惊慌失措,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后退着:“红军?好,有种!来人,给我绑了!”
李杏锦五^被捕了!
李德修用尽了所有威逼利诱及酷刑,也没使五人屈服,只得将她们杀害于那能。
在通往刑场的路上,李杏锦等人视死如归,昂首挺胸,高声对道路两旁痛哭流涕地送行的人们喊道:“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不要难过、不要悲伤!要革命就会有牺牲;为革命牺牲,我们感到无尚光荣!敌人虽然杀了我们,但还有千千万万的红军还在革命,还在斗争!红军很快就会打回来的,革命一定会胜利的!国民党反动派很快就要完蛋了!”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中国共产党万岁!”
“红军万岁!”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平堂山在悲呼!玉潺河在怒吼!革命烈士的壮举惊天地、泣鬼神!烈士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五位烈士中,只有何建真是四十一岁的汉子;黄桂春、农少梅、罗三妹三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姑娘;李杏锦牺牲时三十七岁。但她一直没有谈婚论嫁。为了革命,她甘愿奉献了美好青春;为了革命,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坚贞黄三妹
红军进入花甲那年,黄三妹刚进入十七岁。她高挑的个子,长而乌黑的辫子搭过后腰,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杏眼饱含着似水的柔情;白净的瓜子脸上配上一张匀称的嘴,一身土布姊妹装,一双绣花鞋,一个标致的壮家姑娘!
黄三妹与本村的王虎兴从小就订了婚,本来双方老人已商定过了春节要给她俩成婚的,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可王虎兴参加红军后,她说服了父母,决定推迟婚期。
在王虎兴的影响下,黄三妹对红军产生了向往。一天,赵敏到她家吃饭,她问:哥呀,红军有没有女的?赵敏说:有哇,有很多,剥隘的李杏锦是第一个参加红军的呀。
她便缠着王虎兴说她也要参加红军。王虎兴笑着对她说:“我哪里做得了主?要问领导收不收呀!”
“咋个不收,我都问过赵敏哥了,他说红军中有很多都是女的。”她撅着小嘴对王虎兴说。“怕是你不同意哦,如果你不准我参加红军,我就……不跟你好!”
王虎兴说:“你去问老人,只要他们同意,我也没得意见。”
听说黄三妹要参加红军,父亲瞪圆双眼训斥道:“日你妈的!红军是男人干的事,你—个姑娘,能干那种整天在外边跑来跑去不挨家的活吗?不行!”
黄三妹又去央求母亲:“红军都是穷人出身,他们做得的,我也做得。再说,我都问过赵敏哥,红军里头有很多都是女的,李杏锦,也是女的,都参加红军好多年了。……”
母亲怜爱地对她说:“哨(姑娘)呀,我们只有你一个姑娘,当红军又吃苦又危险,虎兴都当了红军,你就留在老人身边吧。”
黄三妹说:“不!我就是要参加红军。您们不让我去,我就跟虎兴退婚!”
“你敢!”父亲一听,火冒三丈。
黄三妹吓得哭着跑出门去找王虎兴撒娇。
王虎兴只得请求赵敏、付少华出面做老人的工作。俩人费了几番口舌,并同时动员了本村的杨小妹、周丽花三个姑娘一起参加红军,黄三妹的父母才勉强同意。在她们三人的宣传动员之下,附近很多壮家勒哨(姑娘)都先后参加了红军。女战士发展到五十多名,为便于开展工作,边区党委单独成立了女子游击队,黄三妹任队长、杨小妹任副队长。从此,这支巾帼英雄的飒爽英姿,活跃在壮乡、苗山、瑶村、彝寨。她们或配合大部队打集镇、反围剿;或单独行动,铲除地霸土豪、扫荡地方政权、运送军需物品、保卫军政机构、掩护群众转移……提起她们,地方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闻风丧胆,称她们为“母共匪”、“母老虎”。
“广西田州改编”后,国民党当局采用欺骗手段解除了共产党对红军队伍的领导权,滇黔桂边区的武装斗争转入低潮。为了保存革命火种,边区党委决定将革命首脑机关转移到滇桂边境进行地下斗争。红军司令部离开者兰前,边区党委决定留下黄三妹的女子游击队配合各地赤卫队继续活动。
得知大部队撤离的消息,滇军广富独立营耿锡光、吴荣才两个连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早晨,将渭倮山团团围住,然后采取围“地毯式搜索”的办法向山上逼进。
面对强大的敌人,黄三妹沉着冷静地组织指挥。她命令王茹花指导员带着队伍从敌军薄弱处——后山小路突围,她与杨小妹,周丽花三人且战且退,将敌军引上山顶。队伍安全转移后,她们的子弹已打光了,就将手枪扔下悬崖,却在准备跳崖时,被拥上来的敌人抓获……敌军知道黄三妹是女子游击队队长时,如获至宝,并将她以及另两名姐妹五花大绑,押回花甲……
由于叛徒的告密,敌军还将付少华、王虎兴、卢锡侯、黄三妹、杨小妹、周丽花几人的父母全部抓到花甲区公所前坝子上,被抓的还有赤卫队、劳农会干部共三十九人。
敌军营长耿锡光手拿马鞭,气势汹汹地走到黄三妹三人面前,恶狠狠地说:“黄三妹、杨小妹、周丽花,你们三个女共匪给我听着:只要说出何尚之、高志谋、付少华、王虎兴等人的下落,我就放了你们的父母,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否则,哼!我就按通匪罪处死他们!”
黄三妹也扬起头高声说:“耿锡光,你也给我听着:参加红军是我们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我们三人都是偷偷跑出去参加红军,父母都不知道。为难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把他们放了,有什么事冲我们来!”
“我叫你嘴硬!”吴荣才冲过来过了三人每人一巴掌,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把王虎兴的老爹给我拉出来!”耿锡光大吼一声,几个白军将五花大绑的汪正阳推到他面前。“王虎兴到哪里去了?你说!”
“我当然知道,你过来我告诉你。”当耿锡光走近汪正阳的一刹那,他猛抬起脚,一脚踢在耿的肚子上,痛得他双手捂着肚子转了两圈,然后眼露凶光,他抢过一个白军的枪刺。一刀剌进汪正阳的肚子,白花花的肠子露了出来……但汪正阳并没有死!他捂着肚子高喊道:“打倒白狗子!”、“红军万岁!”残忍的敌人又先后在他身上捅了十二刀……他仍叫骂不止,敌人又在他身上开了两枪,他才躺在地上不动弹了……穷凶极恶的敌军并未罢手,耿锡光、吴荣才一阵疯狂的吼叫,白军的刺刀一阵乱捅,随着一声又一声撕肝裂胆的惨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十六具尸体!然而。敌人仍不解恨,又割下十多人的头颅,挂在街上示众……
敌军并没有杀害黄三妹三人,而是想把她们作为诱饵,引诱王虎兴、付少华等人来救,以达到一举消灭的目的!三人被关在花甲监狱,每天施尽酷刑,问的都是“红军司令部在哪里?”,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三人被折磨得遍体麟伤,惨不忍睹,但仍坚强不屈!敌军使尽各种招数,也未从她嘴里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无计可施的耿锡光只得将其三人押到富州县城,关进县监狱。
后来。三名钢铁般坚强的女战士被红军救出。
再后来,黄三妹得知:王虎兴在一次突围中,为了掩护其他战友,与两名战士将敌人引向悬崖,子弹打完后,就拉响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黄三妹擦干眼泪。怀着对亲人的无限思念以及对敌人的满腔仇恨,勇敢而顽强地踏上了新的革命征程!她们参加了解放富宁县的多次战斗,多次立功受奖。后来,她有幸目睹了中华人民和共国的成立盛况,并且幸福而快乐地在新中国的旗帜下活到了八十多岁;半个多世纪以来,她始终不嫁他人,是以崇高的精神表达着对于年青时节与王虎兴忠贞爱情的厮守!其志殷殷,令人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