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16年,最怀念车间岁月
2009-11-17阎斌陈安庆
阎 斌 陈安庆
我1951年出生在长沙,父亲是第四野战军的南下干部。
童年时我住在中建六公司,那时候很好动,经常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大人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飞天蜈蚣”。
上山下乡,我被分配到湖南、江西、广东交界的郴州汝城。1969年1月,我来到了汝城县热水镇。
16岁的我,就要开始赶着牛犁田,不会干农活,还被牛顶翻过。
我帮文艺宣传队出节目,演过笛子独奏,其实我根本不会吹,农民也听不懂,一个劲地鼓掌。要来第二首曲子时笛膜破了,我只好红着脸下了台。
汝城在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天晚上做完工,在回家的路上,总感觉后面有两个灯笼跟着,我问旁边的农民,农民没有理睬。回到家,只听见家里的狗大叫了一声,马上往床下钻。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碰到了老虎。
我下放了只有不到9个月,养了40多只鸡,6只鸭,回来前全部留给了当地农民。
1969年9月,我开始在湖南省农机研究所当钳工,对各种机械设备充满了好奇,没事的时候就搞些小玩意儿。
有一次单位用进口的日本四轮拖拉机做实验,把零件拆散后丢在一边不管了,我觉得可惜,就重新组装了一下,最后竟然拼成了一辆机动平板车。
“文革”后期,单位有免试上大学的机会,单位分到了两个名额,一个到华东工学院,另一个到湖南农大,当时我被选送到华东工学院。但我们修理车间有一个比我大七八岁的师傅,领导给我做工作:“他比你大,把机会让给他吧。”
当时我也无所谓,就同意了。结果他去了三个半月就读不下去了。他回到长沙时,我又气愤又伤心。事实上,我到现在还在后悔自己没有一张文凭。
我开始在车间里制图、搞设计,后来当上了车间调度,等于说是“技术厂长”。
1978年,我结了婚,不久爱人怀孕了,做B超知道是个男孩,但当时计划生育很严,我又是共产党员,领导要求我把指标让给别人。我当时真的太听话了,就遵照领导的要求做了。
1981年,女儿出生,第一眼看到她,我突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当时就想多赚钱,起码要付得起奶粉钱吧。
在湖南农机研究所,我还得到过单位的科技发明二等奖。我发明的茶叶复千机,得到了5元钱奖金。
1986年,我开始了下海生活。当时农机所效益下滑,单位鼓励大家自力更生,我开始停薪留职,租用了单位临街的一个门面,开了一家餐馆,叫密林酒家。
刚下海时,我是不情愿的,害怕丢掉铁饭碗,但单位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只有出来混社会。饭店刚开张时生意不好,一天只有100多元的流水,但随后生意开始火爆。4年后,单位看到我赚钱,有点眼红,就通过加租等手段排挤我。我把饭店转让掉,拿了两万多元。
1990年我又开了一家饭店,叫做阳春酒家。生意依然非常火,夜宵更是供不应求。房东看我生意好,想要自己开店,先是加租,最后干脆把我赶走。
后来,我又租了市农机所的门面,才算稳定下来。中午和傍晚是酒席饭菜,晚上卡拉OK很火,开始是免费的,后来我规定50元包场,附近的学生很高兴,每天都有包场。
这样搞了半年多,我把店卖掉,在1996年开了一家食品厂,主要是做各种熟食。店员基本还是开饭店时的那些伙计,他们一直死心塌地跟着我,我也合不得他们。
但开了不久,各种麻烦事不断,只好又退出。
在这几年中,我总共开了6家饭店,后来的5家都用一个店名——阳春酒家,取“阳春白雪”之意。如果能坚持到现在,可能早就形成一个品牌了。
开了几年饭店,没赚到多少钱,反倒是欠条一大摞——我们单位的同事经常吃饭打白条,有时还会遇到吃霸王餐的。
1997年底,我和爱人商量跑出租车。当时长沙有大约3000辆个体出租车,我花了3万多买了一辆旧夏利。
现在回想,开出租车真够人受的,每天为了200块钱累死累活,一只眼睛要注意警察,半只眼睛盯着乘客,另半只眼要看路。开了一段时间,我找了一个副班,倒班开。那段时间,我最怕的就是晚上接到电话,不是司机被打了,就是被抢劫了。
下海这么多年,我创造了单位许多第一:第一个安装电话,那是在1988年,当时非常时髦;第一个用煤气罐;第一个买车……
2002年下半年,我与单位谈判,说自己已经下海十几年了,要求回来上班。单位没有地方安排,就临时把我调到了食堂。
湖南农机研究所于2003年并入中南林学院,后来又更名为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我被调到了保卫处,一直工作到现在。
细数人生的各个阶段,我还是怀念与机械相伴的时代,现在我们车间的小推车还是我设计的,用了20多年。只有在车间,我才能体会到快乐,车间的所有工作都难不倒我。
2002年到2008年,我发明了“高楼逃生自降器”和“水中逃生自救器。平时爱琢磨一些小玩意,但时代进步太快,我明显感到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力不从心。
我平时喜欢摄影,一直梦想去西藏,十几年前就有这个打算。退休以后,我想开摩托车或骑单车,自己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