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

王者非王

今天，我又和同伴在竹林挖笋。站在竹林中放眼望，除了绿色，只有天上被竹杆和竹叶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蓝天和地下的毛毯。那是一层厚厚的竹叶铺成的毛毯，间或可见一小丛杂草从踩上去柔软有弹性的“毛毯”中探出头儿来，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我的家是竹的世界。厨房里放糖、放盐的瓶瓶罐罐全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竹筒。一边儿锯开作为容器，锯下来的一块就是一块最原配的盖子，可谓天衣无缝，而且绝对不会张冠李戴。墙角里还挂着上面穿了绳子的整段竹节，仅仅开了一个小孔，竹钉子作为塞子——这是我出远门时所用的水壶。厨房墙上伸进一段竹筒，从里面流出源源不断的山泉水。走到门外一看，就可以发现那一根根被劈成两半又被打掉竹节的竹杆，像接力似的，蜿蜒着把山上的山泉水接进我家的厨房。这种技术也被用于一些无法直接利用河水的农田灌溉。一些临时性的简易房屋更是竹子制成的。你看，墙壁是竹子，被劈成二指宽的竹篾条竖向排列，袱劈成更细又更薄的篾片则把这些宽的篾片互相连接形成屏风，在两层屏风之间塞足了泥土，这样就形成了墙壁。屋顶也是竹子，被纵向劈成两半的竹子被打掉了竹节，第一层绿面向下承接雨水，第二层绿面向上，盖住下面一层竹子之间的空隙。这样的简易房顶也能让屋主人免遭雨淋之苦。冬季农闲时，上山打猎的猎人和上山采集松油的村民就住在这些简陋的房屋里过冬。这里，离不开竹。这里，是竹的天下。

令人赞叹的实用竹子产品要算扁担了。如果你求一个有经验的农民给你做一条竹扁担，他会把你带进竹林，先向你询问这根扁担的用途，是挑一百千克重担的还是平时使用，然后这根敲敲，那根瞧瞧，选择合适的竹子砍下，在五六分钟内，做出合适的扁担。这是量身定做的扁担，根据你的身高手长，根据你的使用要求做成。他敲是为了有合适的扁担厚度，瞧是为了有合适的扁担弯度。在挑担子时，扁担的弹力会在你抬脚的时候把重量上扬，走路轻松，而在重量向下的时候刚正好是你的脚落地的时候，是你承重能力最强的时候。你看，农民不懂力学理论，却把力学运用得非常娴熟。一个农民往往备有多根扁担以供不同条件下使用。

挖笋的季节，一到周末，我们几个伙伴就会相约上山。每人背上一个大竹篓，里面放一把柴刀，手上握一把挖硬土的镢兴。挖笋是有窍门的。根据竹子的走向，就可以准确地判断笋会在哪里冒头。真正的有技术地挖笋，是挖那些还没有冒出土的笋，而不是挖那些已经冒出土地，在太阳的照耀下，“嘴”变得绿油油的笋。挖笋也是有原则的。不是看到了的笋都可以挖的，要判断这笋长出来以后竹子的间距，离现有竹子很近的笋要挖掉，而离现有的竹子比较远的笋刚要保留。这样竹林就能发展得越来越好。挖笋真是充满智慧的活动。

不过竹林里也有危险，竹叶青就是其中最危险的动物。这竹叶青可不是名酒，而是毒蛇，且有强烈神经毒的蛇。和其他蛇相比，竹叶青隐蔽性强，不容易袱发现，因此威胁性很大。竹叶青全身碧绿，唯有腹部稍微带一点嫩黄色，可爱的绿色和可怕的毒素交织成了这么一种奇特生物。也有较少数量的红线竹叶青，毒性更大，但是它身体两侧的鲜艳红线容易出卖它，让它难于得逞。我想，人在竹林想避开毒蛇，就像在人生中要避开危险一样，要时刻在意。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认真地对付它，我本人就曾经逮了九条竹叶青，吃过它们的胆，现在想想不太好，不够仁慈也不够科学，还是应该给它们一条活路为好。

竹林中，还有一种生物是很杀风帚的，那是各种各样的藤。藤自己没有腰杆，只能仰仗着竹子的生长而延伸。但是，它虽然仰仗着竹子向上生长以得到阳光的照耀，却喜欢喧宾夺主，企图以自己的灰褐色掩盖竹的绿色光辉。竹毕竟是竹，虽然被藤缠得很辛苦，它还是那么坚强挺拔，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