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本与外祖父

彭蛛晗

正是莺啼柳绿的时节，家中却一派惨淡。那装满草药的青花瓷，更将气氛烘托得清冷无比。

我轻抚过瓶颈，凉意袭人。青花瓷，你何时也如你的主人一般冰冷?

青花瓷是外祖父年轻时烧的。外祖父是土生土长的益阳人，对这片土地自然爱得深沉。他用故土烧制成细颈口瓶，并描上他最爱的草本植物。青花瓷上的图案，全是芍药、田七，还有些我叫不出名的草药。

外祖父对草药有着和故土一样的爱。他总对我说，草药和土地曾经救过许多生命，没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的确，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对世事无半点的了解。

外祖父最熟悉和热爱生长在土地上的草本。家中庭院里，栽满了植物，大多为草本，也有些金银花、吊兰一类的。最特殊的是那株玫瑰，那是外祖父这辈子唯一付出了心血的红花植物。他嫌红花太俗，让人浮躁，热衷于功名。但那棵玫瑰的种子，是在青花瓷内发现的。外祖父说，青花瓷想见见与自己完全相反的色彩带给人的是什么。

我是讨厌青色的，它总让人感到凉，那种刺骨的凉，让人毛骨悚然。外祖父听我抱怨，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摸着装满干草药的青花瓷，双眼望着前方。

外祖父说，只有青色才能让他安静，只有浓郁的草药香才能让他轻松。

我的身体一直很孱弱，受不住一点风寒，每每感冒，外祖父总是淡淡地一瞥，随后便端来一碗清凉的青色液体，直至现在，我都惊叹那神奇的药效，只是未能知晓那究竟是什么草药制成。那是外祖父的秘方，现在，已经无人知晓。

我望着青花瓷上的青纹出神，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瓷瓶，开始不排斥这些草药?时间，真的很奇妙，不过数载光阴。

我将瓶子抱起，想看看那瓶中的草药，不料手一滑，青花瓷顿时碎片满地。我慌忙将碎片拾起，却发现在瓶底内面，泥土色的瓷，已染上青色!忽然记起外祖父的话：之所以草本生长处常青，是因为它的绿发自心里，而且易感染其他的生物。愈是接近土地的植物愈青得淡雅，青得长久，哪怕与土地分开，也不会变。

我收拾好碎片，望着庭院中的草本，笑意更浓了。外祖父，谢谢您留给我的最后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