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偶拾二题

章彦文

两条背弄

在周庄,有两个重要景点,是两处不同的宅院:一处称作张厅,一处唤作沈厅。作为游客,我被汹涌的人流推动着,被导游小姐的故作热情牵引着,目光重复着所有游客的凝望点。但在张厅返回时,我的眼球被张厅的背弄吸引住了。与其说是吸引,不如说是几乎被窒息。这张厅据说是明朝大将徐达之弟徐逵建的宅院。大官的弟弟就该有钱?我不懂,也不愿深究,总之后来这宅院不知为何转给了在如今算得上副省级的官员张某,所以改为张厅。大官就得庭院深深,就得有封建王朝的官员做派,尊卑有别,等级分明,这,我也不用再问。这背弄就在宅院南侧,是一条窄而阴暗的巷子,佣人当年只能在背弄穿行,而不得进入张家正室。

而在天下首富沈万三的宅院,同样也有这样的一条背弄,只是这背弄比张厅的要宽敞一点。但是,仅仅是宽敞一点而已。我问导游小姐,是沈厅模仿了张厅建筑,还是张厅模仿了沈厅建筑?导游小姐愣了一下说:他们是不同的。张厅是官方建筑,沈厅是商人建筑,各有千秋。对此,我不以为然。我倒是认为,肯定是沈厅模仿了张厅。因为张姓是官家,是封建文化的主导者,是封建王朝的既得利益者,是天下时尚的引领者;而沈万三尽管富甲天下,但他在暴富过程中又耳濡目染了官方的上层文化,并不断认同。何况,封建文化两千年,已把中国民间文化彻底封建化了?

当然,话说回来,宽了那么一点点,也是一种进步啊!也是商人对封建社会的一种调皮和反叛啊!

船·女性

周庄人为什么处处都划船呢?

当我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向已经步入老年的划船妇女说起时,她笑着摇了摇头。她说,水乡到处是河流,而庄稼就在河流当中,陆路就少了。要是修桥吧,那得修多少桥?于是要下田劳作运庄稼,就得造船,就得划船。但划船也是很辛苦的。船装得满满的,要防止风浪,加上船多河面窄,一辆接着一辆;又为防止碰撞,就得把划船本领学好,就得时刻谨慎着划船,辛苦是不用说的。当然,从小到大,多少年了,多少代了,也就习惯了。听着老人的话,我不由去看这位老人。老人是平和的,她黝黑的脸上挂着微笑。她还说她家是种地的,她家有责任田,但是如今地不多了。他们一家五口人,四个大人,都在集体里有一份工作,每人月收入在400来块。我原以为在江南,特别像周庄这样的富庶之地,普通百姓收入也会很高的,想不到这么低。

这时,我发现在为游客划船的女性中,全是中年以上的妇女。我想到在扬州的瘦西湖划船的女孩中,则无一不是苏北水乡靓丽的女孩。很显然,这里的年轻女性不屑于划船这样的劳动。我的疑问得到了当地人的证实。接着,我还看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间,一个个导游小姐都是相貌平常者,竟无一个是让人眼睛一亮的女孩。这里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哪里去了?

知情者暧昧地笑了,说还有比导游更轻松的事情啊!这位知情者沉吟着说:当然也不一定是在周庄,那些年轻貌美者可以做大款的小秘、二奶,被富豪包养……

哦,如今劳动者不再美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