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曹海平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苹果树,但我想象得出苹果压树枝的喜悦。想象得出在苹果树下做游戏的不同。我们在苹果树下格房子,掼响炮,做所有我们想做的游戏。苹果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挂着,我们会不时看一下苹果,咽一口唾沫,继续做游戏。累了,就去摘苹果吃,那是对我们游戏的奖赏,或者说苹果也是我们游戏的一部分,游戏就像苹果一样甜蜜多汁。

苹果是父亲从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带回了整整一筐。每年父亲都是快过年的时候回来,也都会带回苹果。确切地说,苹果拉近了我和父亲的距离。苹果成了我的玩具。我拿着红色或黄色的苹果,左看看,右看看,放在鼻子上使劲地闻,就是舍不得吃。可以想象,一个孩子在午饭后拿着苹果,在那个年代的乡村该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不用说,小伙伴们早已围拢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条摇着尾巴的老黄狗。这是什么?是苹果!红的?红的。香吗?香。好吃吗?好吃!让我闻闻?小伙伴们都争着靠近苹果。苹果让我骄傲,让我领着一帮孩子或东或西地走。我把苹果伸过去,让我最最要好的伙伴咬上一口,再把苹果伸过去,让我一般好的伙伴咬上一口,但苹果是有限的,总有几个人吃不上。准确地说我是怕最后我的手会被咬住。虽然没吃到苹果,但那些孩子还是跟着我,尽管鼻涕和口水已经挂得老长。

每次吃苹果,我都会一直啃到苹果的内核,于是几个褐色的米粒样大小的种子就会露出来。每次,我都会把那些苹果的种子端详半天。一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再吃苹果,我会吃得非常小心,吃到接近内核的部分我就不吃了,我用手指去抠里面的种子,我怕牙齿会伤到种子。虽然这样浪费很大,但我得到了想要的种子。我去门前的池塘把种子洗干净,像晒稻谷一样把苹果种子晒干,然后用纸把几颗种子包好,就藏在我的枕头底下。那晚,我就梦到我的苹果种子发芽长大,长成一棵高高的苹果树。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到房后的空地上种下了那几颗苹果种子。这件事我只悄悄告诉了隔壁的那个女孩,她比我还要兴奋,我们手拉手在苹果种子旁边转起了圈。也不知怎么的,后来小伙伴们都知道到了这个秘密,那段时间,我们就天天来给苹果种子浇水,在种子旁边做游戏,守着盼着种子长成大树。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冬天是不适合播种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是长不出来苹果树的。

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个秘密一直都没有说出来。虽然家里有一筐苹果,但每天苹果都在减少,苹果越来越少也就离父亲出门的日子更近了。苹果种子长成苹果树,父亲就不用再出远门了。